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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空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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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盛守在外头,从兜里拿出一把瓜子,坐在宫门外的石阶上边嗑瓜子边闲等,可左等右等,浸月就是不出来,于是他忍不住跑去门前问道:“主子,您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东西找不见了,主子叫你先叫车夫回去吧,然后来这里用完膳再走。”里面的人答道。
“诶!”他应了一声,把车夫又打发走,又吃了赐食,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此时已过晌午,可他还不见屋里人招呼一声,又去敲门,哪里有人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往太仆司奔去。
到那一打听,今日当值那车夫刚刚被慈恩宫的人调去了,细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以自己的名义,进出都是慈恩宫的后门,心知这事出了纰漏,急急奔向雍寰殿报信。
北里瑭这边听说了这个消息,眉头登时拧成了一个“川”字,叫他带几个人通知京畿卫注意出宫的车马,但不得声张动静。
此时,一辆马车刚驶出玄武门。
浸月方才甩掉了李兴盛,只让身边的小太监单独去叫了车夫,正往去魏府的路上。她撩开了车帘,观望了一下四周道:“郑德,停车帮我办件事!”
车夫郑德拉了缰绳,跳下马问:“主子要办什么?”
她把装着银子的丝帕递给他,交代说:“去帮我在那边的店里买一副银镶玉的耳坠子,再要一对翡翠条子,你要让老板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按价钱排好,然后你从高往低数,坠子我只要正数第五个,条子我要倒数第四个,去吧。”
“主子,你这叫什么买法,奴才第一次听说。”
“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是。”浸月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浪费时间。
郑德面露难色道:“这里没有其他随从,万一我离开的当间儿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担待不起。”
“这里人多,不妨事,车停在这里,我等你。”浸月朝他特别阳光地笑了笑:“买完,剩下的银子归你。”
他看了一眼那兜银子,忍不住咧了嘴道:“行,主子,那你好好等着啊。”
“去吧。”她一脸灿烂地挥挥手。
她放下帘子,紧张之色立即爬上脸:“出来吧!”
车里放了个大木箱子,是浸月说要带去魏府的东西,这时候盖子微微动了下,江水寒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异常,你就赶紧走罢。”她没有心腹,也没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送他到这了。
 “浸月——”江水寒一把拉住了她,强忍了泪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哥,你一定要活下来,见了月白,就让他呆在落川,别回来了,这里我和心月相互照顾,还有琛儿,你别担心。”她清楚,被皇帝追杀是什么下场,此间一别,只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了。
她挣脱了他的手,掀开帘子,往四周仔细地瞧了一遍,她不知道卧底应该长成什么样子,不过看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各个神色、体态和配件,又特别关注了一下那些显得特别平凡和不起眼的乞丐、流浪者、摊贩,甚至小孩,直到她觉得每个人都像是皇上派来的卧底,才郁闷地放下帘子,焦急道:“大哥,怎么办,我看不出来!”
这时老板的大嗓门从铺子里传出来:“哈哈哈,客官真是爽快人啊,慢走慢走!”
她没想到东西这么快就买完了,事不宜迟,也不管有没有可疑人等了,直接推他道:“大哥,你快走吧!”
水寒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如果逃出,定会传信与你!”
“恩!保重!”
她在帘缝中,看着大哥紧张而又不得不故作从容的背影淹没在人群里,不知泪水已糊满了自己的眼眶。
郑德买完东西,还剩了些银两,一路哼着小曲儿上了马车,一弹鞭子,马儿就嗒嗒地跑起来。
“不对呀——”他寻思着叫道:“主子,这车子怎么轻了不少啊!”
车里的主子没答话,他一急,声音大了些:“主子?您在里面吗?”
“郑德!”浸月发话了:“别往前去了,回宫吧。”
“前面就快到魏府了,主子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
声音低哑无力,一时间,他把这声音和刚才笑得春光灿烂的主子联不到一起去,虽然心里百般狐疑,可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把车头调了个个儿,原路返回。





第31章 绕船月明江水寒
回了慈恩宫,郑德被叫去赏了碗热茶,出来后,马车上的箱子已经被人搬走了,他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高兴地往车马司赶。
刚到马厩,就被几个人逮住,有人逼问道:“说,刚才带江主子去了哪?”
他一抬头,竟然是京畿卫的一个头目,结巴道:“刚才,带带带主子去了魏府。”
“放屁,我们的人手就在魏府,根本没见着你们!”
“我我我这话还没说完——”他急得满头是汗,拼命解释:“刚才走到半路,主子说要回宫,就回来了。”
“半路是哪里?”那人凶道。
“就在龙佑街西的玉铺子。”
那头目听了,二话不说,又带着人马匆匆离去,留下郑德一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话说江水寒脱身后,记着浸月的提醒,压根没去找心月,直接往西边的竹林子里走去。
虽是冬日,这里看上去仍是满眼冷翠,竹影幢幢,连太阳都稀淡了不少,寒风吹得枝叶悉索作响,好像到处都埋伏了人似的,此时此地此景,令他想到了一个人。
眼看着到了竹林的尽头,只要过一个土坡,就能向西走上落川道,他一边狂奔,一边祈求上天保佑他顺利逃脱。
忽然间,喊杀声从坡后传来,一队人马冲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太仆寺少卿,别来无恙。”队伍中走出一人,招呼他道。
“你是?!”他肯定自己见过这人的脸,却不知是在哪里。
“奴才卫迟,在此恭候大公子回宫。”那人走进他,凑上他的耳说了一句。
是了,他心中闪过了这个名字,是他!
江水寒面色复杂地望向他,而他也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踱步。
“你也有今日!”卫迟停了脚步,恶狠狠道。
“你也有今日!”水寒方才的惊愕劲儿过去,种种人事串起一想,心里已了然大半,忽然觉得一切尘埃落定,很想陪他说说。
“你还算聪明,竟然没去魏府,若不是我想到了此处,恐怕,你这次真要走运了!”
“……你出宫以后,有三处地方不能去,一是净蟾庵,一是相国府,再有是魏府——心月现在已完全站到了夫家一边,纵使她没忘兄妹旧情,却难再信任,相国府和净蟾庵也早已成了北里瑭入宫前的根据地,更是不能靠近……”耳边响起浸月的话,他自嘲地笑了下,面对着自己府上那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奴才,说:“还是你有心!”
“呸!我再有心,也不及你心机狡诈!”
他知道他指的什么事情,微微抬头,看了看前方遮天蔽日的竹林,叹道:“我设计他在先,可后来的事,并非我所愿。”
卫迟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恨得攥紧了手里的刀,骂道:“卑鄙小人!若不是皇上交待把你‘不伤一毫活捉回去’,我早就在这里把你千刀万剐了!还轮得着你在这狡辩!”卫迟虽然心里有恨,但也不敢耽误多说误事,即刻命人把他带去了皇帝安排的秘密囚狱。
密室里银亮铁器似能渗出油光,一看便是未见过血的新刑器,刚才还打算从容赴死的水寒自打一进来,就禁不住地双腿抽筋,冷汗直冒。
北里瑭早已在那里等着他,其他一概没提,只问:“你们分开前,她还交代了你什么吗?”
“谁?”水寒心底一惊,试探道。
“回答问题利索点,江水寒,不要再装傻。”卫迟吼道。
“我不知。”
“自然是你二妹妹。”北里瑭的几个字吐出来,声调同鬼魅。
“浸月?不,我们没有见过面。”他不愿意连累她,矢口否认。
“这些本来是为你准备的,现在用不上了,你应该知道我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北里瑭一面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钩锥锉剪,一面细细的观赏他的表情。水寒觉得气氛诡异之极,竟不敢直视那双眸子:为什么北里瑭千辛万苦抓了自己,却又不小心放他给跑了?为什么全宫戒严,浸月还能掩护自己逃出来?又为什么卫迟说他们在魏府埋伏了人手?难道说——这根本是他们合伙演的一出戏?
额上的一滴冷汗陡然滑落,忽然间,他明白了:“多谢,没想到你竟为她……我死而不悔了,你们只需记得代我为她飞鸽传信报‘平安’!”
听罢此言,北里璜这才对卫迟说:“你动手吧。”
卫迟仍是愤愤不平道:“皇上,我不明白,现如今江浸月并不知情,我们为何不把连甫生受的罪,统统还在他身上?!”
北里瑭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讲什么,直接起身欲走,好似一场大戏落幕,没了兴致。
卫迟不敢忤逆皇上,只得上前一剑刺贯了他的左胸,江水寒嘶哼了一声,身体颓然倒下。
北里瑭顿住脚,仍是没有转身,背对着他,叹道:“他在紫竹林的打斗中的确是保存了实力,为引诱你们再行刺北里璜,以期一网打尽,但连甫生受刑一事,并不能全怪他。行刺当天,若不是源重阳也在宫中,被连甫生误伤,北里璜大概也不会盛怒之下命人如此折磨连甫生——所以,放他一码吧,别让他走得太痛苦,浸月心里最亲的是他。”
“可是皇上,连甫生受的罪,又该谁来还?”他仍是不解气。
“卫迟,这话我只对你说,当初,若不是你设计让连甫生掳走浸月,恐怕,也不会中了江水寒的圈套,当年我大不了一死,也不必被她救去,我亦没机会杀了她父,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卫迟听着皇上又开始说痴话了,怕他痴颠过后又生戾气,赶紧噗通一下跪倒说:“臣知罪。”
“这辈子,总归是欠了她的……”说这话时,北里璜已经一脚踏出了牢门,对于身后的尸体,不曾看一眼。

话说浸月放了水寒后,虽心不后悔,却终日惴惴不安,一是担心大哥逃亡路上再被人擒获,二是担忧自己要车去魏府的事被人怀疑,几日下来,茶饭不香,寝卧难眠,半夜里做的梦都是自己在奔跑、躲避,白日里休息片刻,也尽梦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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