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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空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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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先问她有意竞选何位,她说不知。

麽麽说:“如此说来,老奴只得将宫中各级妃嫔的全套礼仪授予小姐了。”

她连忙摆手,随便说了个贵人,这个贵人是像父亲这样官职之女入宫的最低品级,魏子书幺妹早年入宫,就是这个位置,现在已是姝嫔。

麽麽就以贵人为主,详说了宫内行、居礼数,及对各个等级人物的称谓,亲身示范,每次颤巍巍起落,该有的姿势都标准无误。浸月心中对此礼仪不屑,却也感动于老麽麽的执著,认真学了一番。待午膳时分,她体力脑力都已耗了不少,午休时留麽麽睡在侧榻,麽麽也没推辞。

时近立夏,蚊虫渐多,气燥人烦,东安照例进来点橙花香油熏屋,于麽麽本来刚想躺下,见他进屋,就死死盯着他看,看样子要从榻上掉下来。东安眼疾手快,伸手掺住她,麽麽看向东安,浑黄的双目变得明锐,下一刻被浊泪覆盖。

浸月这时候也赶紧跳下床来,问东安:“怎么回事?”

东安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麽麽,这时慢慢说道:“刚才进来,见麽麽好像要扭了腰。”

于麽麽咽了口痰唾,渐渐收了情绪,说:“老奴无事,惊扰小姐了。”

浸月奇怪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把东安叫过一边问:“我怎么看那老麽麽像是认识你?”

东安说:“并不认识,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问:“什么样的人?”

他想了一下,说:“看到我,就激动的人。”

浸月噗嗤笑了:“难道那老麽麽看你长的太好了,就激动了?!”

下午上课时,浸月故意要这要那,让东安端茶倒水上点心,目的就是让他不停地在屋里头晃悠。东安倒是坦然自若,可怜于麽麽那么好的定力,下午那眼珠子却总是由不住地去瞄他。

浸月口无遮拦,打趣她道:“麽麽,是不是觉得我们东安生的美?”

于麽麽吱吱呀呀了半天,最后答道:“二小姐说的,确是。”

…………

魏子书大婚三个月后,被皇上赐官,任平准令丞。这本是个肥差,不仅专管农商货物交易,而且稍动手脚就能在官场、商界做的风生水起,日后尚可窥大司农之位,可他这几日刚一下朝就匆匆离去,完全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这日罢朝,他正往宫门外走,却被人拦住去路,看清来人,才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水寒兄,失礼失礼!”

水寒闻言道:“岂敢岂敢!不过朝廷之下,皇宫之内,你我还是直呼官名的好。”

子书听罢,后退一步,敛容,然后夸张地向前做了一揖,道:“教训得是,江少卿近来安好?”

水寒连忙扶起还礼,笑道:“前几日见你在殿下百官面前受封典,还当你真变规矩了,原来还是老样子。”

子书嘿嘿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哪里不规矩了,这不是正往家里赶。”

水寒问:“连着几日你都如此匆忙,可是家中有事?心月近来如何?”

子书搓搓手道:“家中无事、心月也好,就是——”

“就是什么?”他问。

“哎,不瞒你说,最近心月是不大舒服,请了几个郎中,都说是喜,但脉相微弱,还不知有了多久,或是身子骨弱了些,征兆不准,所以我这才天天两头跑着,就怕她有个啥消息。”

水寒一听大喜,道:“心月这么快就有喜了,先恭喜你二人了。”

子书乐得直嘴里吸溜,摆手道:“先别跟相国大人说啊,这事还不确定,待这胎相铁定稳了,再通知不迟。”说罢他抬头看看天色,又急道:“水寒兄,我得回去了,失陪失陪。”

“魏大人慢走!”江水寒望着他几乎是奔走的背影,脸上收了笑意。






第10章 风泠江倾月影孤
当天傍晚,江府全家就知道了大小姐的喜讯,众人皆欢喜不已,除了一人。翌日,关夫人带了浸月和悬济堂的大夫,去看望心月。

浸月自打进门,见到姐姐,心里就止不住的感慨她变化真大。关夫人说明来意,心月立即幸福地抱怨道:“这个子书,说了不让他多嘴,还是闹得人尽皆知。”

关夫人道:“这怎么是多嘴,难不成你只许他魏家人知道,不许娘家人知道了?”

心月解释:“哪里的话,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况且医生也说脉象虚,万一不是了,岂不成笑话。”

浸月说:“所以我们今天专门带了殷大夫来瞧瞧你。”

殷大夫这时也说:“魏家夫人请把手与我。”

心月很自然地右手绞帕,放在胸口,那被她妹妹平日里称为“鸡爪”的左手柔柔一摊,耷在床沿。浸月看在眼里,这些个娇弱的姿势,在以前的心月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可现在这些妇人之态,她做的是相当到位。把一个呆呆板板、其貌不扬的姐姐改造成这样,魏子书功不可没。看来,在一个各自心有所属的无爱的婚姻里,两人已经飞快地进入角色了。

过了会,殷大夫起身对众人说:“是喜脉无疑。”

心月脸上露出了理所应当的幸福之意,浸月心里开始隐隐地讨厌她这样的表情。


又过了几日,宁馨从老家回来了,一进屋就“诶呦诶呦”个不停。

浸月用东安的语气说:“宁馨姐姐,何事这么感慨,可是路上捡到宝贝了?”

她神秘兮兮道:“回来时遇到个死人,有人看见是官兵们扔出来的——之前大公子不是说圣上被刺吗,估计八成就是这个人。”

原来,城楼外有个被折磨了数十日之久后抬出来的男尸,路上人见人忌。宁馨从那里经过,明明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去,结果心悸到现在。

浸月也被她的语气弄得兴致大发,问:“啥样的?”

宁馨比划道:“没细看,反正都没人形了,就剩下一团血骨肉,黑糊糊的,诶呀妈呀……”说着她就搓起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算是社会丑闻,最适合于此事不相干的人们相互交流信息后,大发议论和感慨,浸月啧吧几声,说:“哎,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他们就不知道留点人性,把人搞到这步田地,我看那些用刑的人太不地道了。”

“可不是吗,据说罪都没定,直接拉去往死里整,就像当初咱们相——”

宁馨没说完,浸月就知道她想起府里那次用刑,赶紧给她使眼色,没想到旁边干活的东安这时抬起头:“你在哪里看到这个的?”

“北城门外。”


北城门外,夜深人定。

三个人影正在树丛里拉拉扯扯。

有人死死拖抱着一个人,用压低了的男声切切劝道:“他已经死了,你去又作甚?”

还有个女的,跪在地上抓着那人双腿求道:“是啊,万一他们有人守着,我们上去岂不自投罗网!”

听了这话,那被拉住的人停止挣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异常悲戚的嘶叹,抱着他的男人这时扑腾跪倒,沉声道:“连甫生死得冤烈,也是告诫我等绝不可再出差错,否则功败垂成!”

那人看了脚下跪着的一男一女良久,表情复杂,看得出内心心绪起伏得厉害。

白月如玉,照映着他孤独的背影。


这几日,在源家门前络绎不绝给源宗泽说媒的媒婆们成了龙沽城一景,大概是旁人都把宝押在了他妹妹要入宫为妃这个乐观的预测上,只是苦了他们家扫地的家丁,每日必定清理源府门前石狮子、前院桂树下和会客厅座椅四周的瓜子皮数次,皆是唇皮薄利的媒婆们排队之余,三两凑对儿,聊人生谈理想的副产品。浸月有些后悔那天跟他闹了脾气了,因为爹爹根本没去凑这个热闹,只是若有时无地督促一下她的宫选培训进度,她开始对自己的婚姻去向感到惶恐。

再之后,宫选如期而至,等因着父亲的品级,免去海选,直接入宫内甄选环节,果真用到了于麽麽前几日教授的几样,浸月无意争艳,发挥平平,毫无做作和刻意之嫌。

几日后,结果出来,当年的倾国夫人,如今成了凤仪天下的华贵妃,一时为天下人热谈,可就在这个大喜的消息传来之时,源定延却病倒了。

爹爹疾病,女儿自不宜出嫁,皇帝眼看着自己亲封的贵妃入不得宫闱,几次三番遣人探视,不惜赏赐名贵御药,只盼着这位老爷子赶紧康复。不想,源定延的病毫无起色,一拖就是一个多月,连朝事都是在家中完成,每日奏折由源宗泽上奉,终于,皇帝以探望老臣之名,踏进了源家大门。


之后的一个大清早,宫里来了使者到相国府,浸月因为前夜无风,发了一身的热汗,在微微中暑的状态下被宁馨和东安从床上捞起来,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晕着头、闭着眼洗漱穿戴梳理一番,由人领到厅堂,爹爹、夫人、大哥,月白全部在场,对着大门跪着侯旨,足足一个时辰,好容易等来了,就听太监念道:“事天承意,寰宇昊命……”

正午的阳光耀眼之极,照得浸月昏昏沉沉,她本来文辞不佳,听不懂诏书中的阳春白雪和圣人典故,最后终于听得“钦此”两字,松了口气,木呆呆望向爹爹。

江浔上前亲自扶她站起来,用并不喜庆的声调道:“浸儿,恭喜你,成了贵人。”

浸月摇摇头,满眼只有那明晃晃的黄色,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殆尽,身体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软软倒下。


于麽麽面部严肃之极,满脸朝下的皱纹,引领着浸月入宫。

云阶捣天,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一片浮云飘过,白茫茫不见事物,麽麽的手松了,待浮云过后,竟是到达了光明殿前。

正欲踏入,听见有女子无邪笑语传来,声音很近,四顾不见人影,疑惑间,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男人,正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再抬头,看见源重阳站在他身后,巧笑倩兮,快乐无比。

她不知所措,转身欲跑,却听见身后的男子大喝一声:“相府江氏,你已是我赐封的贵人,欲遁何处?!”

她一个灵激醒来,屋内墨色沉沉,知道方才是梦,伸手扶住微微发悸的心口,感到身旁宁馨的手摸索着,轻轻握住了自己的腕,立即,眼泪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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