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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茵想到那小妹妹被刀架在脖子上,一个小姑娘没被吓死已是万幸,可又想到嫂嫂毅然决然的牺牲,不禁眼圈一红,呜咽了声:“大家都是好人,为何偏偏这么不顺。”
深宫之中,洛神殿里静悄悄宛若无人之地,宫女内侍一列列站立在寝殿之外,他们或有竖起耳朵听门内动静的,或是一脸呆滞心如死灰,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拴在屋子里那个女人身上,大部分的人记恨湘妃娘娘不顾他们的死活,零星有几个明事理的,觉得湘妃娘娘实则更可怜。然而他们的生死,湘湘还真是没有大包大揽地扛在自己肩上。
湘湘知道她自私了,可她在乎宫女们的性命是道义,她不管难道就错了吗?简府老少,是她的朋友甚至亲人,已经是属于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宫女太监们呢,为他们付出和牺牲,只不过是世间大部分人眼中的道义,一定不是正义。
折腾了半天,到这会儿湘湘有些饿了,走到殿门前,想自己去厨房做一口吃的,忽然想到方才在这里看到静姝被皇帝仍在地上的一幕,她是听见动静才跟出来,那一刻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如果静姝被继续虐待,她会不会冲出去?
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事,湘湘推开门,才露出半个身影,门外宫女太监就一圈圈围上来,生怕她要逃跑似的。湘湘微微皱眉,道了声:“我要去厨房。”
众人称是,看似为娘娘领路,实则还是怕她跑了,到了厨房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亏得湘湘能气定神闲地为自己炒了一个鸡蛋一碟青菜,熬了半锅粥,安安静静地坐在灶台边就吃了。
举目看,厨房里堆满了山珍海味,可做那些东西太麻烦,湘湘也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她相信只要别饿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很结实。但在那些宫女太监看来,湘湘这样子委实有些可怜,就是他们吃得也比湘湘好,可是娘娘不肯吃别人做的饭菜,连洗漱的水都是自己烧,她始终不信任这边任何一个人。
湘湘吃过东西,比来时更有些精神,漠然回到寝殿,实在没有打发时间的事,就坐在窗下看天,默默背诵先生教她的诗文,想着等熬到天黑睡觉,一天又过去了。而她相信她望天发呆的这些时辰里,齐晦和慕清的抱负,一定在慢慢实现中。
她才坐了半刻,有宫女在门前小心翼翼探出身子,怯然道:“夫人,皇后娘娘来了,还带了其他美人们。是太妃娘娘的意思,让其他美人向您行礼,再者请您和皇后娘娘见见面。”
湘湘头也不回:“我不想见,请她们回去吧。”
那宫女怯生生道:“美人们也就罢了,夫人,皇后娘娘可是六宫之主,您看……”
湘湘依旧道:“我不想见,皇后若是怪罪,也和你们不相干,你出去吧。”
宫女叹了一声,可外头脚步声却临近,显然皇后和美人们没打算得到湘湘的应允,不论是皇后想摆气势,还是那些美人们受太妃指使要挟皇后而来,她们这样唐突地闯进门,在湘湘看来就无任何好意可言了。
湘湘不得已起身,看到皇后与众美人进门,那些美人才人中,并非全都是昔日的舞娘,不乏被临幸的宫女得了位份,但几位熟面孔还是很出挑。只是湘湘惊讶于她们的变化,几乎再看不到从前的模样,好几位变得珠圆玉润,曾经可以翩翩起舞的杨柳腰不见了,想必是宫里油水丰足,又不再每日辛苦练功,舞班里上了年纪嫁人的前辈回来探望时,也大多如此。
倒是六宫之主的小皇后,湘湘只与她见过几次,但从未见皇后有什么变化,照例说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论个头身量,这孩子还是从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沉寂黯淡,皇后木讷地重复着似乎是谁教过她的话,根本没有正视一眼湘湘。
“湘湘,我们姐妹又在一起了。”众人行叩拜之礼后,一位美人扭动圆润的腰肢迎上来,想要和湘湘热络。
可湘湘却反朝后退了一步,冷声道:“行过礼,你们就退下,往后不要再来洛神殿,我并不想见你们。”更毫不客气地对皇后说,“娘娘凤体金贵,为维护六宫正统,也请您不要再纡尊降贵来这个地方。”
皇后黯然看了她一眼,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口吻淡淡地说:“湘妃的意思,本宫回向太妃娘娘转达,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总要关心宫中姐妹是否安好,这里本宫还是会来,也请湘妃好生保重。”
女人之中有人嘀咕:“听说湘妃娘娘,有身孕了。”一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可小皇后没有半分喝止的意思,听说皇后连这些美人都压不住还时常被欺负,今日亲眼看到,湘湘也算信了。而那一声声“湘妃”,直叫她心口犯恶心,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一张张顶浓厚脂粉的脸,她道:“我不太舒服了,你们退下。”
女人们有些不服气,特别是昔日共舞的舞娘,但皇帝淫威不可侵犯,她们也知道,湘湘在皇帝心中是不可玷污欺侮、不可撼动的存在,太妃都惹不起,她们更惹不起。
“臣妾告退。”众人不情愿地施一礼,三三两两往门外走,忽然有人回眸喊了声,“皇后娘娘,您不走吗?”
那语气那态度,哪里是对至高无上的皇后说话,而湘湘亲眼看到小皇后的身子一哆嗦,眼中露出的恐惧,叫人心碎。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被折磨成了这样。
而皇后跑得急,竟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眼瞧着她重重跌下去,湘湘下意识地朝前挪了一步想伸手拉一把,但很快就有宫女围上来搀扶,她站定原地看着,看到皇后的衣袂被不经意撸上去,露出一截纤细的胳膊,那白嫩的肌肤上,竟赫然有鞭痕。
湘湘小时候常挨打,身上的伤痕她一眼就认得出,那纵横交错的印迹绝不是碰伤磕伤,她心里一颤,难道皇帝连皇后也虐待,还是传说中的,静姝虐待她?
人群熙熙攘攘地散了,湘湘心中又是一沉,这里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可也有被污了心,把自己也变成妖魔鬼怪的人。她坐回窗下,蜷缩起了身子,微微晃脑袋让自己慢慢忘掉那些嘴脸,她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更要打起精神,她多在意一分,皇帝和静姝也就多得逞一分。
果然皇后和众美人来这一趟,并非单纯地和湘湘打招呼,湘湘对皇后流露出的一分怜悯,很快就转了几道口,从静姝嘴里告诉皇帝。
明德殿里,静姝跪在坐榻之下,渺小得几乎被华丽的裙衫淹没,她正垂首道:“看见湘湘并非冷血无情,皇上且慢慢来,湘湘是太聪明,咱们不好对付。”
☆、227别上他们的当
皇帝在桌前随手批阅奏章,他几乎不看里头的内容,反正能送到他面前的,庞峻都看过,他就是不再理朝政,这个国家也毁不了。倒是宋静姝的话让他来了兴致,低头看,她正蜷缩在自己的脚下,从外头看过来,看不出这宽阔的书案后,跪了一个女人。
“抬起头。”皇帝道,见静姝一脸惊恐,皇帝带了几分笑意,掠过目光说,“起来吧,朕低着头和你说话怪累的。你继续说,湘湘今天做了些什么?”
静姝吃力地爬起来,现在每天穿着这厚重的华服,对她也是一种负担,她站在皇帝视线之后整理狼狈的自己,一面问:“皇上今天,会去看湘湘吗?”
“早晨见过了,再见面她该烦朕。”皇帝合上了奏折,起身舒展筋骨,一把搂过静姝的脖子,吩咐,“那之后,你就多欺负皇后,别把她打死就好。你来做恶人,朕来做好人。”
“是。”
“你还要端起自己身为太妃的尊贵,在湘湘面前别和朕那么亲热,今早那副嘴脸好好收起来。”皇帝有几分恼怒,撒手推开静姝,厌恶的说,“你是太妃,是朕的长辈庶母,你懂不懂?”
静姝心中抑制不住地冷笑,她怎么不懂,可皇帝你真的懂吗?
“别再让那些女人去打扰湘湘,她们若敢对湘湘不敬,朕扒了她们的皮。”皇帝吩咐道,“同样的计谋不能用两遍,你说湘湘聪明,朕也知道,那就别小看她。”
皇帝舒展着双臂,大步走到殿门前,阔袖长袍扬尘带风,他望着殿外被宫墙围出界限的天空,笑道:“也好,她逃跑了这一次就知道不能再跑,往后日子还长着,朕会好好用诚意打动她,若是立刻就屈服于朕,像你一样下贱,那就不是朕喜欢的湘湘。”
静姝看着他的背影,其实皇帝在她眼里,从不曾快活过,就算在床榻上倾尽*,他也未曾真正舒心过一回,但此刻的背影,他憧憬着将来能和湘湘长相厮守的心情,竟那么轻快开朗,仿佛变了一个人。
静姝心内一阵阵地揪起,忍不住把心里话露在嘴边,好在很轻很轻,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湘湘就那么好,她究竟哪里好?”
皇帝没听见,转身问她嘀咕什么,静姝忙换了脸色,道:“妾身会竭尽所能,促成皇上和湘湘大好姻缘。”
“是吗?”皇帝不屑地瞥过一眼,将衣袖卷了一圈负手在身后,脸上带着莫名的淡淡欣喜道,“朕要去歇着了,你也退下,这几日不必来朕跟前伺候,朕要清心寡欲,朕要让湘湘明白朕的心意。”
皇帝离去,静姝站在空荡荡的明德殿里,却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不禁想起那一日皇帝还是太子,他跪在那里被先帝一鞭子一鞭子抽出血痕,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静姝以为太子就要那样被打死,可他突然逆转了局势,原来先帝才是最没用的那一个,那时候的太子,掌控了宫内的一切,为自己的将来步步为营,可现在他做了皇帝,昔日的城府心机哪儿去了?现在的齐旭,根本就是个贪恋美色,不求上进的昏君。
“是我跟错人了?”静姝走下台阶,忽然一软跌坐下来,华丽的裙摆如莲瓣层层绽开,这样的衣衫在她身上才是相得益彰。宋静姝的容颜倾国倾城,可国在哪儿城在哪儿,她不过是在一个男人膝下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