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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为父被此事折腾得够呛,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温良辰作保,温驸马顿时笑开了花,心中更是一松,有温良辰代笔,他还用得着发愁什么呢。
温良辰回来之后,温驸马连饭都多吃一碗,温仪城倒是十分拘谨,虽然眼馋桌上精致的食物,却不敢动筷,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二人,唯恐失了桌上的礼数。
还好温良辰善解人意,在程序上会提示于他,温仪城学的速度很快,不过许久便掌握了礼数要领,开始动起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仪城,你吃饭时太过拘谨古板,倒失了风范气度,今后将公主府当自己家,可有明白?”温驸马吃饱喝足后,终于恢复点人气,他就着丫鬟递来的巾子擦嘴,动作缓慢而优雅,仪态翩翩,看得温仪城都呆了几瞬。
看着温仪城愣神的小模样儿,温良辰“噗嗤”一笑,道:“仪城,父亲的礼仪可是一等一的好,连陛下都时常传他陪宴呢。”
温驸马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之色,十分羞赧地道:“莫要提此事。之所以陪同陛下吃宴席,还不是陛下见我心直口快,在偶尔闲暇之际,寻我说话放松罢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宣德帝之所以找他陪宴,一来是想借他将那群嘴碎的老臣挡得远点,二来是他这人心思纯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会打什么主意,和他说话让人宽心。温驸马心中和明镜似的,宣德帝这是将自己当宠物来逗趣,他才不会恃宠而骄。
“仪城知道了,驸马大人。”温仪城点头回应道,心中却想着,温驸马的动作虽然好看,但未免太女人气了些,他才不要学温驸马的样子。
温良辰好似会算心一般,温仪城话音一落,她便立即转过头来,表情肃然,不知是向温驸马还是向温仪城说:“那也是父亲礼仪得当,与人交谈之时,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拂面。礼仪学到最后,便是融入骨髓,一举一动,都能令你行动高雅,不落庸俗。”
生活在高门之中,必然时常外出走动聚会,温仪城脑筋不差,学问也扎实,但是,他的世家气质,是一个极大问题。世家子弟们从耳濡目染,从小事学起,归根结底还是环境的问题。自小生活在老宅中的温仪城,显然缺少这个大环境,即便他如今做的是有模有样,却依然缺少那股神韵。
温仪城今后是否能混得如鱼得水,关乎着整个公主府的大命运。
温驸马说的没错,因此,温良辰也特地出声提醒。
听见温良辰再次强调,温仪城背后蒙上了一层冷汗,这才明白其中关窍,他立即将态度放端正,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说道:“多谢驸马大人和姐姐,仪城受教了,今后会好生学习礼仪,请驸马大人和姐姐放心。”
“嗯。”温良辰微微颔首,心道,和温仪城说话就是舒心,这孩子脑筋灵活,不需要让人不费上多少劲。
桌上的席面被撤去之后,温仪城往后退上一步,让温驸马和温良辰先行,谁知她忽地停下,转过头来道:“仪城,太后娘娘曾交待过想要见你,三日后便是进宫之日,你与我同去罢。”李太后上个月与她交待过,若是准备为公主过继子嗣,便得将人带进宫中去,好让她瞧瞧襄城公主的儿子,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太后?
温仪城瞬间瞪大双眼,太后娘娘居然……要见他?
进入皇宫去瞧太后,乃是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之事。即便他曾经和无数读书人一样,梦想过金榜题名天下知,入金銮殿拜见皇帝,那也未曾想到,真有朝一日会美梦成真!并且,幸福还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早!
真是,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他激动得小脸通红,连走路都开始飘了起来,温良辰心中好笑,捉弄弟弟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她微蹙眉尖,开口提醒,又将一盆子凉水哗啦啦地朝他泼下来:“你这几日好生学习礼仪,皇宫中等级森严,礼数有度,你千万莫要出差错难堪,或是露出怯意。”
温良辰后半段话还没说完,若是温仪城在皇宫丢脸,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有整个温家的脸。
温仪城显然一点就透,不用温良辰再说重话。他神情恹恹,抿着小嘴道:“是,姐姐。”
等到温良辰转身往前走之后,温仪城猛地松了一口气。这位姐姐平时看起来温和可人,可是,她一旦管教起弟弟来,可是分毫的不手软,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威严之气,他哪里敢有分毫的松懈。
回头瞥上一眼,只见温仪城低着头,如同霜打茄子的模样,温良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事实上,温良辰也觉得自己是否逼得太紧了,但是,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她如今年纪十四,即便公主郡主嫁人比其他女子要晚,却也不能拖到十七岁,以正常的十六岁出门来看,温良辰大约只能留在家中两年。
众所周知,温驸马不善教育子女,将温仪城扔给他,还不知会长成什么模样。温良辰对温驸马十分不放心,只有将温仪城教导妥当,她才能安安心心地出门,将温驸马和公主府彻底交给他。
想通此点之后,温良辰又重新恢复为从容的模样,眼中的神色凝实而坚定。
吃完晚饭之后,父子三人在园子中转了一圈,便又回到前院的书房。
温良辰没有避讳的意思,将温仪城特地留了下来,让他坐在角落处旁听。
“父亲,季大人的吏治大改已进行三年,长兴侯一事出现,只怕陛下有收尾之意。”温良辰捻着卷宗看了一遍,抬头向温驸马道。
温驸马面露疑惑,道:“此是为何?季大人风风火火将此番严格吏治推行至全国,才刚起了个头罢了,陛下如何甘心半途而废?”
三年前,投靠在长兴侯门下的官员,有不少人不幸落马,就连旁观的温良辰,都能看得出宣德帝对其有修剪之意。
主刀吏治革新的季闻答,一年前一跃为吏部尚书,在宣德帝的授意之下,对长兴侯府背地展开大肆调查,终于在今年秋季整理全各路证据证据,寻御史重重地参他一本。
长兴侯和太后皇后娘家曹家同为姻亲,光动长兴侯一家,宣德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就不怕扳倒了长兴侯府,从此得罪世家大族曹家?若他真的害怕得罪曹家,为何会选择动长兴侯府?
“父亲,凡事都有其利弊,此次革新乃是一把双刃剑,季大人其心是好,但是在实行之时,未免操之过急,手腕狠辣,将上下搅得人心惶惶,给百姓之害早已超过其利。”温良辰神色凝重,其实他不赞同季闻达如此行事,她曾一条条将吏治看完革新的卷宗,一直对此不报期待,就连徐正的信中,对此也不敢苟同。
越国土地辽阔,各地官僚机构重重,官员众多,而季闻达的吏治革新条例死板,手段太严酷,对待犯事官员不留情没错,但是,他却忘记在某些角落之中,总有人会钻空子。
吏治革新涉及诸多方面,有官员互相跨本职考评,上峰交替考评,下属交替考评,此过程全程保密。虽然能提高公平性,但是,在京都伸不到的范围内,偏远之地的官员往往会自成一派,将真正有为的官给集体排挤出去,让无辜之人遭受来自朝廷的刑罚。此次事例不仅出现过一次两次,三年以来,已经出现过几十次冤案。
这种事一经出现,必会引起当地百姓动荡,真正为民做事的父母官被抄家,百姓如何忍得住?秦元君在游学之时所经历的流民暴动,便与当地一桩冤案有关。
如今越国的局势不稳,西北蛮夷稍定,东边海盗便开始作乱,谁能猜到哪天战事爆发,会给越国造成多大的影响。而各地官员被弄得人心惶惶,连平日交好的同僚都不敢相信,谁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信赖的好友。
“良辰你说的没错。”温驸马皱着眉头,的确,他每次上朝,都能感觉气氛一天不如一天,连京都都能感觉得到,谁知道各地会成什么样。
宣德帝估计不会自愿收尾,应该是被迫收尾罢。
温良辰双指敲在桌面,神色凝重,皱眉道:“如此看来,奏折不必如前时写得稳重,咱们倒可以推波助澜一把。”
温驸马双目圆睁,心脏突突直跳,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有几分刺激,胸口还生出几分大仇即将得报的爽快之感,他颤着声音问道:“女儿,这、这是要对曹家出手了吗?”
“正是。”温良辰沉吟片刻,忽地抬起头,眼底划过一道犀利的微光,“父亲大人的奏章,不必写长兴侯府如何。”
“那应该如何写……”温驸马皱起眉头,宣德帝交待了让他们想办法,他不写长兴侯写谁啊?
温良辰勾唇笑了起来:“父亲,您支持陛下处理长兴侯,便是针对长兴侯背后的曹家,若是跳出来反对,便会得罪季闻达,此是两厢为难之事。但是,您若是草拟出如何安抚被参官员当地百姓的方案,不仅无人会觉得公主府对付曹家,还能令陛下反感长兴侯。”
这个奏折提出的建议,将会不断提醒宣德帝,到底是谁捅出来的烂篓子,收拾这个烂摊子到底有多麻烦,有多会劳民伤财,同时,还能起到让当地官员厌恶长兴侯的目的,进而集体上书表率为民请命。如此,比直接上奏言长兴侯过失要取巧得多。
温良辰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奏章呈上去之后,温府和公主府关照百姓的好名声就落定了。
“父亲在陪同陛下之时,不妨提上几句。三日后我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再趁机观察形势,探探口风。”温良辰不会放着补刀的机会不做,既然宣德帝想扳倒长兴侯府,就不能留下余地,做事就要做绝,不可让他们有任何的机会东山再起。
温仪城坐在小凳上,目睹奏折撰写的全过程,大开眼界,对温良辰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
头一次接触到王朝核心的机密,还涉及到堂堂侯府的兴衰,他的内心惶恐不安,不过,他突然又发现,自己的心中却又十分奇怪地,开始充满兴奋和激动。
原来他的姐姐,不仅有安宅定下之能,居然还会揣摩圣意,和国公府、侯府寻仇过招。
简直是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胡思乱想许久,温仪城脑子乱成一片,他耷拉着耳朵,心道,不得不说,她姐姐真是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