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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情;他是从来没有在他的“父王”眼中看到过的;在很久的以前,和亲王对他永远只有生疏和愧疚,在他取得成就时,和亲王也是一副可惜与我无太大干系的态度。
薛扬定定地看着他;平静地答道:“是;我父薛长城。”
“好,好,太好了,你还活着。”和亲王嘴角咧出笑容,眼睛弯起,他已近不惑之年,在笑之间,他眼角的皱纹层叠,如同常年被风吹得干巴巴的西北老石头。
“能见到你生还,我真开怀。”他眼眶微湿,感慨莫名,“十八年前,我还以为你死在兵荒马乱之下,我亲自寻你多日,都毫无结果,谁想到你还活着,我便再少欠薛将军一笔了。”
薛扬微微一愣,和亲王的态度令他摸不着头脑。
他的父亲薛长城投诚西夷,犯下叛国罪,后来,和亲王率与卫将军率军征西,破城而入,按理来说,和亲王见到他,应该立即下令除灭薛家后人,如何会露出一副见到故人之子的表情?
薛扬有些不知所措,但态度依然冷淡,毕竟从薛长城的亲信口中得知,和亲王是害死薛长城死亡的凶手,与他有杀父之血海深仇。他之所以还逗留尘世,一来是为了关照温良辰,二来是为了了断尘缘,因此,他深入锦衣卫指挥使司,便是通过官方干系,为了查清楚和亲王和父亲薛长城当年之间的前因后果。
“亲王,您是否应当先解释,为何我父亲会犯下叛国罪?”薛扬淡漠地说道,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
和亲王感觉自己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薛扬冷淡的反应让他逐渐趋于冷静,接着,和亲王又转过头,望向秦元君,后者也是沉默地盯着他,一脸的怀疑和愤怒。
“……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和亲王直觉上感觉不对,若薛扬单独寻他质问,必是为了薛长城冤案之事,可是,如今的太子秦元君参与其中,便代表着事情不会那般简单。
“父王,之所以将薛扬唤过来,是想向您确认这两件相关之事。”秦元君缓缓开口,看着和亲王青筋爆出的额头,状似镇定,不紧不慢地道,“一是,薛长城是否真犯下叛国之罪,死于畏罪自杀?二是,十八年前元贞皇后产下太子,派遣东宫宦官和女官护送太子前往西北,在太子安全抵达您的封地之后,所有宦官和宫女却病死在西北,您如何解释?”
秦元君黑眸深沉,镇定中饱含着坚毅,和亲王脑中轰然一响,脑海中莫名地拂过从前的剪影,那人的音容相貌,不断开始与眼前之人重合起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和亲王不得不承认,秦元君比空有薛长城外壳,行事却云淡风轻的薛扬,更像当年的薛长城。
那样一个坚毅不屈,不屈不挠,顶天立地的男人。
秦元君话都说到这份上,便代表着他已知晓真相,和亲王眼中闪过疲惫,曾经高大的身躯逐渐弯了下来,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秦元君眉尖蹙起,心中升起一股心痛之感。
“是,你将我唤来此地,应该是猜到了罢?”和亲王坐倒在椅中,自暴自弃地苦笑一声,心道,秦元君终究是知道了。
秦元君实在是太过聪明,不仅仅继承薛长城心性和品质,还不像薛长城那般死心眼,能够败在这样的养子手上,和亲王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秦元君心脏砰砰直跳,和亲王这是……亲口承认他秦元君的父亲,原来是薛长城?
薛扬转过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秦元君,好似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秦元君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喉咙发痛,张嘴说道:“父王……”
他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而且喊错了称谓,秦元君咬咬牙,尤不死心地问道:“皇叔,所以我应该是……薛长城的儿子?”
和亲王阖上双目,微微点了点头:“是,你是他的幺子。”
薛扬霍地转过身,眼睛发亮,头一次语无伦次地说道:“原来你真是我那二弟。当年我初次见你,便觉得你的年龄正好与我二弟相仿……你的真名应该唤作薛致。”
薛致……
秦元君眼前一片迷离,脑子也乱成一团浆糊,所以他真正的身份是薛长城的幺子,薛致?
这个名字离他实在太遥远,比听说他是宣德帝的嫡子,还要令他觉得飘渺至极。
秦元君开始莫名地抵触起来,就好似当年,他讨厌自己是宣德帝儿子那般,他宁愿自己是莺儿的儿子,至少,他的心里只有前程和温良辰,没有恁多的天下百姓,更没有为父沉冤昭雪的责任。
“既然你们兄弟二人在此,我要向你们说一声……抱歉。”和亲王站起身,突然颤颤巍巍跪倒下去,令秦元君吓得跳起来。
和亲王抚养了他十六年,在秦元君心里,即便和亲王再如何对他冷漠,再如何疏远,和亲王永远是他的父亲,和亲王的父亲形象,已经深深固定在他的心底。
秦元君迅速奔至和亲王身前,抓住他的手臂,皱眉道:“父王,你起来。”
“不,我不起来。”和亲王吸了吸鼻子,眼中慢慢溢出泪水,“是我的错,是我的犹豫,害死薛将军全家,你们要杀要剐,便冲着我来罢。”
“父王,你站起来说话!”秦元君顿时急了,他同样跪了下去,“父王,你未说清楚前因后果,我如何判断?即便你致歉,我也不知该如何原谅你。”
薛扬走至秦元君身边,抿抿唇,冷冷清清地道:“兴许他的确有做得不对之处,让他跪着罢。”即便和亲王有无数苦衷,可是,和亲王害得年幼的他流落街头,差点被抓去当军奴,让他很难原谅。
他已出家,可以放下,但是,不被原谅却永远存在那里,不会消失。
秦元君对于这完全不通人情的大哥,顿时好一阵无语,他又转头看向和亲王:“……父王,起来说罢,你若跪着不愿起来,我便与你长跪。”
“元君,你又是何苦呢?”和亲王无奈地道,“我始终无法将你当儿子看待,就连亲侄子都不行……我对不起你,是我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边说之时,和亲王已经站起了身,薛扬始终一言不发,看着秦元君与和亲王交谈。
经此一役,秦元君与和亲王之间的关系,居然诡异地被拉近些许。
和亲王脸上依然挂着少许尴尬:“你们兄弟二人无事,想来薛将军在底下,也是含笑九泉。”
真相已然明了,如今,令人疑惑的是其中缘由,秦元君问道:“还请父王解释,为何你会以我替代真太子?那么,真太子又去何处了?”
和亲王解释道:“明……不,元贞皇后不愿儿子再争抢皇位,特地令宦官传信于我,让我假传信于皇兄孩子暴毙,再悄悄送走,皇兄却对这孩子十分重视,派来暗使御司之人监察。靖远城破那日,薛将军将你交给我手上,我一带入府中,送孩子的宦官和女官便至,暗使御司的人后脚跟便跟上了,情急之下,我将你们二人对调一个身份。”
“薛将军让我抚养你长大,我便将你养在我名下,谁料后来你不甘于庶子身份,我还曾百般打压你,最后……还是无法阻止你平步青云,入得皇兄的青眼。是父王对不住你,我,我完全无法预料到后来之事。”和亲王神情萎靡,颓废地说道。
在对调秦元君和太子身份之时,和亲王妃的亲信英娘不巧从旁经过,和亲王为了保险,便给英娘灌下失忆药,将她独自一人扔至西北蛮夷部落,谁料英娘居然又返回来,还救下薛长城之子薛扬,并将他重新带回中原。
一切的一切,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父王,那么,真正的太子,如今又在何处?”秦元君脸色凝重,原来他真是假太子……
他曾经所谓的名正言顺,在如今看来,都显得那样可悲而可笑。
假的,永远都真不了。
秦元君失落地想道,其实他当不当太子,都是无妨之事,关键是大越如今的危亡系于他一身,万一真太子突然跳出来复辟,国将永无宁日。
再说,他还是有自己私心存在,若他被真太子从位置上拉下来,温良辰该如何自处?
和亲王古怪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如今已是太子,又娶温良辰为妻,在我心中,无论你是何人,只要你心有百姓,愿保天下太平,这国姓秦或是姓薛,我都全然不在意。不过你放心,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世人眼前,更不会与你争抢。”
日后秦元君会成为帝王,没有哪一位帝王会容忍这种威胁,和亲王虽然相信秦元君,却也觉得干脆不告诉他,要来得稳妥许多。
真正的太子被他送往罗氏隐居之地抚养,罗氏是齐国忠心耿耿的旧臣,秦氏在齐国灭亡后建国,因此,与秦氏有联姻的罗氏不愿出现在众人眼前,加之罗氏族长不愿后人再与政治有瓜葛,便退居深山老林里归隐。
罗氏所居之地,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四季如春,在村外的一棵大桃树下,埋葬着季明珠的骨灰,和亲王打算等秦元君继承大统之后,便回罗氏隐居之地居住。
“我二弟之事已经谈妥,如今,你该说清楚,为何我的父亲会‘畏罪自杀’?”薛扬冷不丁插言道。
听见此话,和亲王双拳紧握,皱起眉头,露出为难之色,在他的眼中,仿佛充满挣扎和纠结。
正在此时,秦元君叹了一口气:“父王,你还要护父皇到何时?难道,父皇所作所为,你当真不清楚吗?”
“……”和亲王脸颊微动,秦元君仔细分辨,甚至能听见他嘴中牙齿的紧咬声。
秦元君眸色渐深,咬牙切齿地说道:“父王,若不是良辰福大命大,又有李太后相助,他差点杀了良辰,还杀了丹阳……”
薛扬头一次听闻此荒唐事,他身形一顿,蓦地地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和亲王:“你,还要维护他到何时?难道陛下干的糊涂事还少吗!”
“不要再说了!”和亲王猛地站起身来,神情极为痛苦,说道,“此事不仅是皇兄一人之错,我也有错。”
“十八年前,仁宗皇帝受奸党王方控制,皇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仁宗又有封皇妹为太女之意,于是,皇兄便打算以战绩来制胜。他与薛长城合谋,假意投敌收集情报,又策反黎国老王,助薛长城取信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