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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欢见了，倒觉得挺难为她的，正打算剩下的自己问，不远处，那搬了个小杌子在门口淘米的三十来岁男人抬头看了她们好一会儿，突然高着声问：“我说两位俊姑娘，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寻谁呐？”他话音刚落，剩下那些装着不在意的男人们立刻全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看。
赵思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闹得脸更红了。唐欢却走上前去，笑着朝那男子拱了拱手：“在下姓唐，不知邵明邵姑娘家住何处？”
那男子见她明显一副书生样，长得又挺好，一下子反倒有些尴尬起来，湿着手往身上擦了擦，指着斜对面第三户人家：“邵家就在那儿呢。唐，唔，唐姑娘可要我带个路？”东青男子未成亲前的打扮多是额发覆眉，成亲后会绾起来。至于女子却基本没甚变化。那男人也看不出她成亲了没有，见她年纪轻轻，还是称了一声姑娘。
唐欢见到过的大多数男子都是世家公子，含蓄矜持，就算楚清琼在外头也不可能主动与女子接触，听他这么问倒是愣了愣，才点头谢道：“那就多谢——”
“哦，我妻家姓王。”
“多谢王大哥。”
王夫郎见她文质彬彬，笑意盈盈地看着挺好说话，立刻就放开了胆子，边领着她走边八卦地问：“唐姑娘这模样可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呐，怎么就认识我们明丫头了？”他眼珠一转，倒是想起邵明家不是还有个长相俏丽的弟弟嘛，难道还是这富家女恋上穷苦公子的戏码？一时期待地看着唐欢。
唐欢哪会知道他什么心思，被他盯得有点发毛。“邵姑娘可是要开间书院，在下是来当夫子的。”
“哟！那丫头倒是真不错啊，连夫子都请好了。”王夫郎一拍手，说完却又大大咧咧地笑道，“哎，你也别听那丫头胡说呢。什么书院呀，就是整了间破屋子，给我们巷子读不起书的孩子教教字呢，可赚不了几个钱。”
唐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给自己拆台的，一时挺有趣，笑道：“我知道，邵姑娘之前曾说过的。”言辞间一下子也去了几分礼。
没走几步，邵家小院就在眼前。王夫郎砰砰砰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就听吱呀一声，里头探出来了个十五六的娇俏少年。“王叔，你怎么来啦？”他问的是王夫郎，视线却好奇地扫过唐欢和赵思双。
“小泱你别挡着，这两位姑娘是来找你大姐的。”
邵泱眨了眨眼，还以为是他大姐以前的同窗，朝着两人笑了笑。“两位姑娘进来吧。”王夫郎本来也想跟着进去的，被邵泱笑嘻嘻地挡着看了一会儿才悻悻走了。
邵泱将两人领到了堂屋，便见邵明正坐在桌前用左手端正地写着字帖，看起来像是准备日后给孩子描字用的。“大姐，有人找你呢。”
邵明应了一声，不满意地搁下笔，将写完的那纸卷成了团扔到一边，才抬起头，看到唐欢时却着实愣住了：“七，七少？”
“邵姑娘。”
邵明赶紧站起来，朝她二人作了个揖：“家里地方简陋，还望两位莫见怪，都坐吧。”她推推邵泱，“小泱，你去泡壶茶来。”邵泱哦了一声，唐欢本来想说不用忙活，他却已经灵活地往门外一拐就走进了厨房。
邵家的小院在酉合巷已经算是条件不错的人家了，宽敞的堂屋两边相连着两间厢房是她们两姐弟的住处。再往旁则是邵明的书房外加杂物间，然后就是一间小厨房。可在这两个见惯了大宅院的人眼里就显得挺破旧。
不过，唐欢视线扫了一圈后，嘴角勾了起来。屋前土黄色的泥地上闪耀着灿烂的光晕，时不时还能听到角落处鸭叫鸡鸣的热闹声响，闲适野趣，倒也别也一番滋味。
邵泱很快就泡了壶茶进来。说是茶，其实淡而无味，除了有点暖意外跟她们平日里习惯喝完全不同。赵思双抿了一口，就皱起了眉。
邵泱撅撅嘴，心里有点不高兴，一转眼却见另一个倒是丝毫没有嫌弃，脸上便又有了笑模样，心里想着，还是这人比较识相，来做客还挑三拣四的。嗯，气质也挺好，跟他大姐以前倒是挺像的。
邵泱送完茶，因为要避嫌，打了招呼又出去了。邵明这才道：“七少，您怎么来了？”
唐欢笑笑：“那时便说好的，邵姑娘莫不是不认账吧？”
她那日不过随口一提，邵明根本就没有当真，谁想到她竟然真的寻来了，一时有些为难地盯着她的衣服瞧。来当夫子倒是无所谓，可她穿成这样也太显眼了吧。唐欢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今日是我没想到，之后自然是入乡随俗的。”她又将手上拿着的书递了过去：“这些就算是我给书院开张送的礼吧。”
邵明接过，翻了几下却惊讶地瞪大眼，其中三本在书肆里根本买不到，另外两本还都是孤本呐。这女人说送就送，手笔也太大了吧？邵明爱不释手地细看了几处，虽然挺舍不得的，到底还是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我收不得。”
“不是给你的，是给书院的。”唐欢不接，说完干脆就转了话题，“东西可都置办好了？可还差什么？”
邵明见状，犹豫了一会儿，也没再推辞，将那书收了下来。“已经收到二十来个学生了，学堂倒是修葺得差不多了，就是书墨还没备。”她将自己方才卷成团的纸张又摊平了递过去，苦笑着道，“还想写些字帖给她们描呢，不过我这字却是拿不出手了。”她虽然左手能写，可字迹软绵毫无风骨。
“既如此，书墨——”
唐欢还没说完，邵明就接着道：“书墨的事我跟小泱能办好，七少要是不嫌弃，就累您这两天写些字帖可好？然后过几日我们再聚一聚，商量一下。”
唐欢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好。”别人不愿欠她人情，她自然也不想伤人自尊。
☆、浓浓酸意闷心头
邵家小院旁隔了三户人家的一处无人院落就是邵明要开的那书院。唐欢被带着去见识了一番。
小院里原来的三间屋子其中两间被打通了做了学堂，十来张矮桌长椅左右各摆了两排。而旁边那一间专门空出来的屋子则是专程供夫子休息用的，本来只有邵明一个，如今当然也包括了她。
摆设很简单，唐欢却在那学堂里面一一地看。雪白的墙面，毫无污垢的纸窗，空间虽是狭小却很干净，明显是用了许多心思的。邵明见她这么认真，站在屋外笑着道：“和那些大书院自是比不得的，不过就是一间小学堂，名字都没取呢。回头你也别书院书院的叫了。”
唐欢这才收回视线，回了一笑：“邵姑娘自谦了。教书育人的地方自是书院，日后便是那些孩子启蒙之地，当得起的。”她说得很诚恳，即便真是恭维，那语气也让人听起来很舒服。说得邵明一下觉得责任重大之余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赵思双听了她的话，站在邵明身后伸着脖子往里头望了望，心里就在叹气。她日后是不是得天天跟着少夫人混迹这里了？刚才那群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她到现在还有些后怕呐。
邵明和唐欢说了会儿话，屋外，邵泱便敲了敲门探进了头，恰与唐欢四目相对，触了个正着。唐欢有礼地朝他笑了笑，邵泱眨了下眼，红着脸点点头，一下错开视线。他走进来，小声问邵明道：“大姐，我要不要去买些菜？”
邵明一愣，侧耳一听，果然有几户人家都已是响起了油锅吱吱声了。她转过头，“唐姑娘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用顿饭吧。小泱的手艺不是我自夸，可算是巷子里数一数二的。”若不是当初苏家那位少夫人暗中相助，她也不可能这么快集齐银两开起学堂的同时能养得起家，对唐欢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些感激。
唐欢想着日后接触的机会不少，便也没推辞。倒是邵泱，双颊淡红，心里有点赌气地想，他大姐也真是的，怎么跟个陌生女人说这些呐。
***
按着惯例，楚家铺子每月的订单月初的时候就会进来，不过正月却因为有个年节一些大户人家都是十二月末就订完了的，而这会儿楚清琼正好把年底没来得及看的单子一起查了一遍。
他向来是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的性子，却不想今日在铺子后院专门留出来给他看账用的厢房里待了一上午后，手中单子翻到一半时，突然停住了动作。
书南守在一边，奇怪地看着他。楚清琼却站起身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就见日头早就升到了头顶，阳光灿烂非常。“可是快午时了？”
书南一顿才点头道：“该是差不多时辰了。”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听见宗总管吩咐伙计去吃饭了。
楚清琼点点头，吩咐了一句：“你让人去酒楼买些吃的回来吧。荤的素的都要。”他话音刚落，还不待书南反应，就挥了挥袖换了主意，“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别人买的也不定跟她要他吃的一样，还是他自己跑一趟的好。她看起来好像十分喜欢孩子，他不想让她失望的。
书南从镇江回来后，这几天也算是见识了楚清琼被管头管脚的生活，知道该是少夫人特意叮嘱了他不许饿坏了。可他还是没想到，自家主子能在做事的时候记起来。
书南想了想，又问道：“家主，您那药可是三顿都要喝的？”
楚清琼自从过年到现在就外出过那么一次，其他时候都有唐欢盯着的，吃饭倒是想起来了，这喝药却是忘记了。他一时有些懊恼。“你派人去府里拿吧。”顿了一下，又道：“也带点蜜饯来吧。”那人上次喝药就嫌苦的，他虽然没什么感觉，可是之后他只要一喝药她都会喂他，一下倒成了习惯。
***
楚清琼难得出来透透气吃了一顿像模像样的午膳，下午的时候也不想回铺子里了，干脆让书南去把那单子理一理，准备回府里再看。他想起她早上说会来接他的，就想着把事情早早弄完了等着，吃完饭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了富来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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