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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在这里停顿了更久。显然,这一段回忆才是他和那个人最终成为陌路的真正原因。
“那天,就在这里,就在我娘的墓前。她爹带着勾栏瓦舍那一带的恶心人的东西跑来要拉我走,我初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那些人说,是她爹把我卖给了他们。”
“我的手被他们绑起来,然后他们就在我面前讨论说要先试试我的血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而当时,她就站在远处望着我。那时我就知道,原来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但他们谁也不敢真的给我吃毒药,于是她爹把她叫了过来,说让她亲自来验证。然后她一边发着抖把药粉捧到我面前,一边劝我。”
那时那个少女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至今言犹在耳。
——“无瑕,对不起,我爹爹欠了很多债,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就吃一点点好不好?他们只是要买你一些血,我爹说他们会给很多钱的,到时候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了。”
他当时只觉得脑子里阵阵发热,又变得阵阵空白。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不肯如他们所愿。
一旁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从轮椅上提了起来,恶狠狠道:“臭小子你识相点,现在不吃,等把你带回宝月楼也有你苦头吃。让你学一学什么叫顺从!”
说完又狠狠把他扔回了椅子里。
君无瑕还记得当时浑身颤抖的冰凉,那样的凉意,他此生也难忘。
“爹?”少女此时一愣,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无瑕带去宝月楼?你不是说是医馆的人么?”
然后那个中年瘦弱又面色蜡黄的男人不耐道:“送他去宝月楼是为他好,没爹没妈的,好在还有个好皮相,学乖点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还不比被你个丫头片子照顾得好?”
她吓得立刻带了哭音:“不行不行,宝月楼不可以的!”
“你给我起开,”男人一把将她扯了起来,“少废话,你还真当他是你亲弟弟啊?管那么多闲事!你老子再不还钱就快被砍死了,到时候看你们母女两怎么办!”
她忽地沉默了。
“你们父女两吵够了没有?还动不动手?!”
“动动动,”男人立刻皱出一张笑脸,“要不,直接带回宝月楼再动手?就算出了什么岔子,在你们看管下也容易不走漏风声嘛,再说这毒又不是绝命毒,到时最多找个大夫给他解毒不就得了,人还不是在你们手里。”
对方忖了须臾,点头:“好,那就带走。”说着就要去拉君无瑕。
“爹!”少女在此时忽然跪到了他面前,哭着道,“你不要卖他去宝月楼好不好?要不咱们换一家大的医馆,他们肯定愿意出钱的。”
而这一次,不等她的父亲说话,十岁的君无瑕突然轻轻一笑。
这带着轻屑之意的笑声,瞬间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然后,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沉稳与决绝,说道:“我会在阎王爷那里看着你怎么被砍死。”
言罢,牙关一动,就想咬舌自尽。而一颗石子却比他更快,几乎和他的话音同时落毕,显然这是颗早有预料的石子。
随即,一个清朗冷淡的声音传来:“一、二、三。你们三个,给自己准备好草席裹尸了么?”
月白色的人影渐近,容貌平凡,风姿翩然。
作者有话要说:
、青云会
秋风拂过山林,有些沁肤的凉意,似乎正在极力吹散那些久远的,并不让人快乐的回忆气息。兰璃转眸看向那方墓碑,沉默了片刻。
“你就是这样跟着师父到了清音谷?”她问。
君无瑕点了点头:“我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那里真的比这世上很多地方都干净。”
兰璃微微笑道:“你也很干净。”她现在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君无瑕的时候就会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对他生出好感,因为他眸中的清澈与高傲,其实是建立在看破了这世间的丑恶之上,他用无瑕嘲笑着世间的有瑕。他并非是单纯的不识世情,恰恰相反,他对人性的善恶有一种犀利的洞察,所以他比她更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面具下的人心。
她可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刚刚经历了那些之后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开始新的人生的,而他成功了。他这样坚强地让自己长成了如今优秀的样子,不仅是因为如今的他成为了江湖上无人不知的医毒双绝,而是因为他从未放任自己在过去的痛苦中沉沦。
兰璃倒了杯酒,转而在墓前跪了下来,双手敬奉。
“伯母,我是兰璃。”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见您,其实我还挺紧张的。您看我怎么样?还可以吧?我也觉得我还行。”
君无瑕看着她,唇边淡淡泛了丝笑意出来。
“您放心把无瑕交给我,我会待他很好,不会让人欺负他。”兰璃忽然说道,然后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君无瑕,“我们虽然遇见的很迟,但以后再也不会分开,对不对?”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末了,无言一笑:“你真是……”
“怎么?”
君无瑕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轻轻拉了拉,有些好笑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在向丈母娘提亲么?”
兰璃一顿,目光从自己身上扫到他的身上,然后抓住他捏着自己脸的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洛千变远远地便看见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停住脚步凝望了这一幕良久,不知不觉,嘴边也缓缓扬起了笑意。
小双,你看,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他有一个很好的姑娘与他相爱,这一生也不会再孤独。
你呢?你今天是不是也很开心?
秋风乍起,草木枝叶瑟瑟作响,落英纷飞。
他向风中伸出手,笑了。
***
伏云城,青云堡。
牢房内,火光赤辣,映亮了被呈十字绑在木桩上的女子发白的嘴唇,纵然形容憔悴狼狈,但也依然能看到她精致的五官,和眼睛里的倔强。
而她面前五步之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此刻对着她,神情冷漠,目光中透着恨意的毒辣。
“我再问你一遍,在哪儿?”
女人冷冷抬起眸:“我说了,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男人一个箭步上来扯住她的头发,拽的她头皮一阵剧痛,随即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三天后就是武林大会,你要是不说,你和你的儿子,还有你儿子带来的那些乌合之众,都会死的很难看。”
女人呵呵一笑:“别说莲教没有你想贪图的东西,就算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得到了就会放过我们?小子,别把前辈当成傻子。”
他眼中闪出狠戾,伸手从一旁下属端着的木盘中抓起一包白色药粉就捏着她的脸灌进了嘴里。药粉下肚,疼的她又是一阵咬牙闷哼,身体微微颤抖,额上再次渗出了汗珠。
但她随后却笑得更加大声。
“好一个名门正派,好一个青云堡。就只能养出这种没种的东西,”她笑道,“连严刑逼供也只敢用暗伤手段,生怕在武林大会那天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狠毒么?”
男人冷道:“对你们这种邪魔外道,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邪魔外道?”她脸带嘲意地一笑,“至少我们不像有些人,打着正义的旗号做肮脏的事。”
“你尽管骂吧,”他纹丝不动地看着她,“反正你只剩下这三天的时间了。”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告诉我宝藏和乾坤归元神功秘籍的下落,我就放你一命。”
“乾坤归元?”她闻言淡淡挑起眉梢,依稀有了几分在教中发号施令的样子,说道:“你要找秘籍,应该去找镜青衫。”
“那也得他还活着。”
她一怔:“你说什么?”
见他冷笑不答,她心中越发慌乱起来:“容锦,你给我说清楚!”
“还用得着我说么?”容锦淡淡道,“当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别的人不过是碰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已。但不愧是镜青衫,当年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杀了我爹,就连司城志也受了重伤回到风城堡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就算镜青衫当年不死,我也迟早会铲平你们莲教为我爹报仇的。”
她木然地摇了摇头:“你们杀了他?”言罢,忽然强烈地挣扎起来,“你们敢杀了他!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但无论她如何挣扎,手上的链条却只能碰撞出铛铛的声响,不见丝毫松动。
容锦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说道:“风夜萝,你搞清楚,是你们害死了他。”
她悲愤地大叫起来:“啊——”然后挣扎地更为厉害。
“我再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我对清息缘下手。”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转出了牢门。
但风夜萝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直冷静淡漠的她此刻却像个脆弱的孩子一般呜呜哭了起来,口中一直喃喃着一个名字:“青衫哥哥……青衫哥哥……”
你既然背叛了我,怎么可以没有好好活着,怎么可以呢……
***
三日后,一大早太阳便钻出了云层,仿佛知道今天有江湖大事要发生一般,始终高高悬在天上,俯视着人世。
兰璃和洛千变上到停云台时,那宽阔的山台上早已或坐或站了不少人,还在上坡的半道上他们就已经听见了人声嘈杂。
他们选了一个角落,倚在一棵松树下穿过人缝环绕打量着广场上的一切。
然后,兰璃在对面坐着的那一排人里面看见了两家立刻吸引了她视线的人。
——兰音山庄、风城堡。
她的舅舅兰亭立坐在那里,身后站着他的一双儿女。是的,那是他的一双儿女。
仅仅是一双。
而旁边坐着的,是风城堡堡主司城尧。他的身旁,立着的是他的独子,司城熠。
兰璃似有些发怔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带着熟悉却又陌生气息的方向,然后转开目光,又往一旁移了两步。
耳边突然响起洛千变的声音:“你想好了么?一会儿他们若动起手来,你要帮哪边?”
兰璃蹙着眉,没有说话。
洛千变叹了口气:“这是一团乱麻,哪里有你以为的只动其一却不牵扯其二的好事。”
沉默了片刻,兰璃说道:“我想,一会儿事态的发展会告诉我该如何决定。”
洛千变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是,阿璃,师父有件事要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