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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掌柜没再耽搁,应声而出,一会就听不见那稳健的脚步声了。却见水清扬俏然站起,“跟我去个地方吧。”
三、童野无忌抒胸臆
焦躁的大地被雨水冲洗后,格外的焕发,滋润的土地如浓密的青纱帐掩饰不住的森然活气起来,就连江宁城大街一色的青石上也湿漉漉地昭示着它的清朗喜庆。水清扬和芦洲白一人一马,向黛眉河渡飞奔而去,犹带着雨后沁凉的空气吹拂着眼角眉梢,水清扬顿时觉得心底如熨平一样,舒坦开来。跑马经过刚才那八角的避雨亭,水清扬不禁指间一颤,似还残留着那男子指间的温度,瞬间脸色又变了开来。
江水暴涨,渡江的人也稀疏几个而已,水清扬和芦洲白牵了马,踏过跳板子,早有船佣牵了马去。水清扬自立船头,眼望汪汪碧水,手搭船舷,迎风而立。轻风鼓起她青色淡衫微微扬起,头上一缕发髻亦随风飞舞开来,远远望去,犹如仙子飞舞独立,却又孤寂满身。芦洲白不禁痴了脸色,暗道,若是青衣如此立于此处,又是何等风情?远处水花四溅,却是一叶轻舟,沉浮间载着几个依稀身影,向北直入京黛运河。芦洲白若细看,不难看出那依稀几个身影中,一大一小两个相依的影子煞是单薄羸弱。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卓立船头,一个痴望江水,一个目光投向更远的天际,船慢慢撑开,早有舵手吆喝着激浪出桨,顿时船似箭离弦,远远地漾开了岸。船舱竹帘微动,两道红影夹着一片秋霁色高大影子掀帘而出,抬眼就见那道清冷如水的倩影,裴墨秋不禁勾起笑容,暗道还真是有缘。
倒是小朱话多,忍不住出声:“怎么又是他?”
一语似惊醒眼前人,水清扬闻声回头,却一眼望见早换了秋霁色薄衫的裴墨秋,正一脸含笑,温和高雅,出尘沉稳的跟之前的嘲弄调笑判若两人,不由咽下嘴边的不满,转身望向若隐若现的黛眉山,装作不识。
“传说黛眉山是那天上仙子遗落的黛眉笔,果真是秀色宜人,如娥眉淡扫,如仙子垂眉。”不知何时裴墨秋也立在水清扬身侧,学着她的模样,手扶船舷,眼望黛眉山,“公子说是否?”
语声温婉诚恳,低沉间似带着丝蛊媚的诱惑,水清扬无法再无视,只有微侧秀脸,如雨后小荷上残留的雨滴一样清澈的眼,熠熠开来,在裴墨秋眼底连成一汪秋水,“公子说的极是!”
“在下莫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荡漾清波后,是无尽的承转温柔,裴墨秋再也不敢如避雨亭那般调笑无常,到底柔了身段,放了温情,小心地探问道。
水清扬见莫秋眼里是诚挚和温润,不似茶肆那般阴沉,也不似避雨亭那调笑无端,不禁心神恍惚,这笑容好似熟悉!最后到底想不出哪里熟悉,也不好一直不搭理他,便简短答道:“杨清。”
“杨清?”莫秋咀嚼着这两个字,“如杨摆柳,似水若清,好名字!”
“我到了。”不等莫秋回味嘴底的余味,却见船已靠岸,波渐停歇,水清扬已牵了马去,招呼着芦洲白离船。
水清扬忙忙牵了马匹,拉了发痴的芦洲白上了岸,打马离去,独留莫秋犹自身后叫道:“杨兄弟,何日再见啊?”身后那道凛凛星光追随着水清扬的清影久久不去,顺带地也盯了芦洲白几眼,芦洲白顿时觉得身后冰凉一片,立马清醒,回首望去,只余一淡二红三道身影而已,淡衣男子眼角含笑,目光温和,哪里有什么寒光?
水清扬不禁一阵烦躁,今日一天见到这男子三次,自己在他面前总觉得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再说他那浑身气度,似是京城来人,唉,自己还是远离他些吧。
却见水清扬却出了南城,直向那乡间小道奔去,田洼间水坑四起,马蹄溅起一片片泥污,却见水清扬丝毫未减奔势,直去一洼地小村。村前一水塘已汇聚了大半塘的水,倒也碧绿清爽。只见村子大约就十几户而已,清一色的四合小院,院舍房屋都收拾干净,屋外道路雨后略显泥泞,泥泞中隐约可见几道细小孩童脚印。
水清扬打马停在水塘边,嘴角吟笑,望着塘边几棵垂柳,翠绿的叶子又摇曳起来,嘴角的笑容更浓了。
“清扬哥哥!是清扬哥哥!”一声孩童尖叫,惊起整个村子的人,只听各家门户大开,每户都奔出四五个孩童来,男男女女,大的约莫十二三岁,小的不过刚刚移步,总有四五十个,将水清扬和芦洲白团团围了起来。后面跟着出来的却是满脸笑容的几个妇孺,去不似那些孩童的家人模样。芦洲白看在眼底,不禁诧异。
簇拥着水清扬和芦洲白进了一家小院,早有各色声音围住水清扬,叽叽喳喳诉说着各人心事喜事,水清扬嘴角含笑,一一回答他们各色的问题。原来这个地方本是一片林木,前些年才由人出资盖了这些房舍,慢慢地住进一些流离的孩童,这样的村庄,水家在全国盖了上百家,这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说到底,就像是一个福利村,由水家出资,水家收养被丢弃的孩童、老人、病残等。这个村叫方塘村,是个专门看护孩童的,有专门看护这些孩子的妇人,还有专门的私塾,甚至有专门的郎中。
每次跟这些孩童见面、谈论、嬉戏,水清扬都觉得心底清明,那些压在心头的烦情愁事都消失不见。再这里不必算计,不必谋划,不必奸猾,不必伪装,笑也好,哭也罢,没有人会说“清扬,这样不行,那样不好”。水清扬彻底放开了心,灿若桃花的娇颜,如沐春风,一会便完全融入到孩童的游戏之中。芦洲白看着孩童般清丽无邪笑容的水清扬,心神一动,如入幻境,若这样的笑容一直保留着,那该多好?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水清扬的惊艳里,没有想到青衣,很久后,他自己想起这日黄昏在水塘村的一切,犹不自觉地勾起满面笑容。那单纯、干净、善良、纯洁,若能永恒,人生何其美妙!芦洲白渐渐领悟了水清扬带他来这里的用心,不禁溢出这些日子最自然最愉悦的笑容,渐渐走入那嬉戏的孩童间,任由他们将他当小鸡一样追得满院狂跑。
万丈的霞光铺满整个天空,织锦般渲染了这个大地,天地之间一片金色,是如此的夺目耀眼。芦洲白走在水清扬身后,望着那脖颈间一抹白皙,犹掩不住嘴角的微笑。这个少年,初见惊鸿,光彩照人,让他震惊之余不乏感激;清平巷与段掌柜那一番话,却见他冷若寒冬腊梅,心如崖间磐石,毁掉两个人说的就跟出门买菜如此简单,让他惊心动魄,怀疑直上心头;渡船上,静如娇花照水,清似黛眉点墨,落寞如冷月清秋,让他又心生动摇;此时,方塘村,他烂漫如孩童,笑如白云清风,干净得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呵护。水清扬,芦洲白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倏地心底跳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禁出声,“你?”
水清扬回头,却见芦洲白仓皇了脸色,指着他颤抖道:“水家商铺?你是水氏少东家水清扬?”
水清扬柳眉轻挑,不以为然地扭头过去,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芦洲白尚自犹疑在梦中,难怪!如此说来,那些不解,那些错愕,其实都不算什么啊!水家,就跟这雨水一样,滋养着沥朝各地。沥朝十八州只是两个月没下雨,就落的如此狼狈!皇帝忙着祭庙祈雨,严令各处修渠倒水救民,地方官拜神设案,四处挖井修渠,不都是求那一滴雨露么?为了这一滴雨露,多少人丢官弃命,亡命他乡?义父不就是因为上司说他挖井贪污,又兼夜酒歪诗嘲讽了龙王,被抄家问斩了么?若沥朝没了水家,是不是也跟这天地一样,很快失去了颜色、失去了风采、失去了生机?
他光彩逼人,他傲然冷漠,他落寞孤行,他笑若清泉,不过都是一处幻影!芦洲白看着眼前那抹如烟花般寂寥的清影,不禁嘴底发苦,他小小年纪,却担着水家如此重担,难怪他落寞如此!我既为他所救,这一世定当竭尽全力,助他事业。想到这里,芦洲白再无犹豫,打马跟了上去。
夕阳下,拉起两道长长身影,疾风般飞奔在江宁城南乡间小道上,很快融入茫茫原野间。
入夜,闷热的空气犹自沉甸甸的,窗外老蝉嗡鸣,偶尔很远几声低闷的蛙叫声,水清扬坐在窗前,轻摇折扇,烛光在风中摇曳不定,衬着水清扬微红的俊脸变幻莫测。此时水清扬另一只手慢慢升起,就着烛光点燃了手里的一指细条,烛火很快吞噬了细条,转眼只余下一缕白灰,扇风一扫,飘落无间。低不可闻的自喃缓缓而出,若呻吟若愤恨般吐出珠玉般几个字,“静王裴墨秋!”
不错,那莫秋正是当今明昌帝长子静王裴墨秋,此次奉命巡视南方遭旱灾的江宁等四州。这日听说江宁城乌衣巷灾民群集,卖儿卖女事发频繁,遂只带了贴身侍卫大朱小朱前往探视,却正撞见芦洲白一事。初见杨清,他就被他那卓然风姿震撼,不过到底是欣赏居多,江南才子俊逸风流,自不是一般去处,难怪能出那样光彩照人的人物。二度相逢,却是惊艳,避雨亭那一抹青色,那弧起的倩影,还有那如兰香气,让他突然醒悟了一件事来,怪道这少年艳若桃李,却是女子!只是身上没有平常女子那股造作的脂粉气,倒平添了几分俊逸风流,所以在乌衣巷倒连他也瞒了过去。看那女子似怒微嗔的粉脸,略乱动发丝,清雅如菊的背影,不禁勾起他心底柔软之处,所以不自觉地眼角嘴底带了几分戏弄、几缕复杂的情绪。却不料那女子如此精灵,竟在知道他发现她的身份后,临走那勾魂一笑,不知让静王回味良久,这个女子,有点意思!静王暗自揣了心思,雨停后自去江宁府召见了知府,吩咐赈灾防旱下一步是防洪的事宜。到底没了心思,寥寥几句,便敷衍了知府,信步走到黛眉河边,看那渡船有趣,不免尝试一番,却不料再次遇见那青衫女子。这次那女子留给他的却是孤寂,落寞的身影立在船头,江风乍起,吹乱一缕秀发,遥望那巍峨叠嶂的黛眉山,却觉得眼前这女子是如此的弱小娇柔,不禁放低了声音,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