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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秋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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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子我不会赌博呀?”小喜还是犹疑地看着水清扬,“公子,那些银子……是库银?”
“嗯!”水清扬点头,目带忧虑地看着长长的帐帘随风微动,静王虽说相信自己,更没有独自逼问小喜,却又将他们等人分开散居起来,不知道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小喜,这事关系重大,你记清楚了,就连白大哥他们问起来,你都这样说!绝不可以把在斧口见到易行川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可记住了?”
小喜此时已经隐约明白那些银子与易行川应该才是这次莫名被抓的主因,见水清扬如此郑重其事吩咐,于是重重地点头。
暮色渐沉,嘹亮号长的号角声呜呜响起,夹着阵阵塑风倒有几分苍凉肃穆之势,水清扬沿着幕帐慢慢走去,却也无人阻拦,似是全然不怕他有所动作。到底是多年的战事准备,虽有着军饷被劫的困境,却似丝毫未影响战士激昂的斗志,四处可见擦的锃亮兵戟刀戈,肃穆整齐的巡逻之士,那连山的幕帐却都雅静无声,处处透着一股庄严紧张之气。水清扬也诧异静王治军的严谨与沉稳,终是不能随心到处走动,只细细观察着地形。
“清儿!”水清扬应声回头,却是一身便装的静王,从一营帐中钻出,月白的长衫干净飘逸,卸去戎装的高大身形让水清扬骤然想起谷中那个随性坚韧的莫秋。
澄净的目光一如前诚挚,却似乎又多了些什么,水清扬低头侧身,恭敬叫了声:“王爷!”
静王的目光在水清扬额前那缕极黑且柔的发丝前徘徊半响,却说了道:“若想去看看你的那些伙计,就让小朱带你去。”水清扬早已看见跟在静王身后那抹红影,认出正是在江宁府跟在静王身后的两个少年之一。
“是!”水清扬依旧恭敬如斯,听得耳边淡淡一声叹息,眼前墨色的长靴走近一步,似又想起什么,终是转而走开,“小朱带杨公子去吧。”
水清扬随着小朱一步步走远,直到拐过一角,发觉身后那股逼视的眼神消失才放松地放松僵直了似的脊背,不知为何今天心底总犯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是为易行川担忧,还是为静王那莫测的目光?
见到芦洲白宁掌柜等人安然无恙地留在营帐里,水清扬心底也放松了一点,到底嘱咐了芦洲白几句有关对易行川之人一定要三缄其口,芦洲白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也掂量出今日之事的古怪和严重,自是赶紧答应。
步出芦洲白的营帐,水清扬长吁口气,看那静王态度,似并不会把他们严刑逼供的,这一劫说不定就如此过去了呢!抬眼却看小朱依旧如木桩一般站在帐前,想着那日望夫崖之事,正要说什么,却见小朱一脸怨愤,看见他出来,扭头就走。
水清扬忙跟了上去,看着小朱那因不忿而涨红的俊脸,犹豫着问道:“那个是你哥哥么?他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没死!”小朱目不斜视,声音闷闷的。
“那日多谢你们相救!”水清扬知他对哥哥失去一条手臂的事肯定极为伤心,说到底也因为自己他们三人才如此狼狈,被人追杀而无法脱身的。
小朱倒似没想到水清扬会这样说话,不由停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水清扬平静的面孔,半响才撅着红艳的嘴唇嘟嘟道:“其实也不怪你,唉!都是我们兄弟无能,才让王爷受惊的。”语气中的自责自然流畅,想来这些日子定是责怪自己多少次了。
水清扬见他性情所至,情绪苦恼爱恨都表现在脸上,不觉心底喜欢这样简单直白的少年,不觉柔声道:“你不用自责,过去的就过去了,追悔也无用,重要的是以后好好尽责保护王爷就是了。”
“以后好好尽责保护王爷?啊!”他重复着水清扬的话,突然大叫一声,腾地跃起,一道红影如霞翻飞,转眼就消失在幕帐夜色中,远远仍听他嘟囔着,“我怎么这么糊涂,不去保护王爷,跟你耗什么!”
水清扬见他如孩童般直率明白,不觉笑着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顿时想起小喜,小喜若见了这小朱,定会性情相投。

二十、无边秋木潇潇下

夜空如洗,篝火连天,诺大的军营几步一哨,巡逻检视严谨规律,水清扬见小喜安静睡去,眉头犹自微微皱着,知道今天的事让小喜甚是不安,伸出手轻轻抚平小喜微皱的额头,却也睡不着,干脆出了营帐仰望星空。
母亲曾经说过,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灵魂,孤寂时可以看星星,星星会给人温暖,彷徨时看星星,星星会给人指路。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照明星,属于自己那颗星星会跟自己相伴一生,只是自己那颗在哪里呢?很小的时候就问过母亲这个问题,母亲却说,“清儿,那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如今自己已从垂髫稚子长成与母亲一般高的大人,母亲的笑容依旧,星空依旧,自己的疑惑也是依旧。水清扬干脆坐到刚刚生长出的嫩草上,信手扯起一片草叶,轻柔的嫩叶柔柔滑滑,细腻如泉,水清扬慢慢地将细叶卷起,放到唇边,胡乱吹了几声,细嫩的声音低柔婉转,却无章法。想着这叶子居然真的可以吹出声音,水清扬不禁心情顿好,反复尝试几遍,慢慢掌握了吹奏的音律,一首盘旋自己心头再熟悉不过的曲子慢慢地飘荡起来。
巡逻规律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扬起一阵轻尘,水清扬心底一凛,放下唇边的叶子,慢慢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迎上的果然是那深潭的眸子,高贵依旧,却失了平时的冷静。
“你刚才吹的是什么?”静王大跨步走了过来,高大的影子挺立在水清扬身前犹如士兵手里的银枪挺直威赫。
“不过一曲江南小调,王爷有何见教?”
“只是一首江南小调?”静王喃喃问道,满眼的疑惑。
水清扬见他如此奇怪,疑道:“王爷怎么了?”
静王眼神飘远,似沉思似会议,半响才释然笑笑,“原来不过一平常江南小调,我还以为……”说着又自顾地摇摇头,似要摆脱那眼底的疑惑。“怎么坐在这里?”说着自己却盘腿就坐到了刚才水清扬刚坐的地方,“坐!”
水清扬见他举动如此奇怪,却不肯多语,只离了静王两步坐下,静王见她如此,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却道:“这小草居然可以吹曲子呢。”
“我也是试着吹的,让王爷见笑了。”
“不,你吹得很好。我以为,以为那曲子是琴曲呢,原来只是一种小调,在江南,这种小调很常见么?”静王迟疑着,信手扯了几根嫩草,在手指间超绕着,黑眸闪耀着,与夜色相映着,渐成一色。
水清扬见他如此神情,知他定是心底有什么疑惑,点点头,“这种小调江南有很多,可以吹奏,也可以做琴曲。只是这个调子……”说到这里,水清扬不由警住,刚才自己吹的小调是从母亲惯常弹的《秋水》曲里摘出来的,市井并未流传过这首曲子。
“只是什么?”静王却紧逼问道。
“呵呵,没什么,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曲子的由来,随口吹着就出来了。”水清扬心思一转,迎着静王探究的目光,却淡淡一笑。
静王见水清扬如此回答,眼神一黯,却扬起头来仰望星空,半响才低声说道:“这是我第二次听这个调子。”
水清扬听他语声微悲,忙敛起心神问道:“那么第一次呢?”
“母妃说那叫《秋水》。”静王侧头看着水清扬洁净的双眸比那星空还干净明亮,情不自禁就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他记得如此清楚,那晚的星空跟现在一样澄净如洗,母妃坐在木兰树下,一弦弦拨弄着,如银似水的琴声在玉婵宫袅娜升起,他趴在玉兰树后,第一次看见母妃那爱笑的圆润面孔上出现那样深切的悲戚,表情与那轻灵盈动的琴声是如此的不和谐,那时他才五岁,刚刚学琴,却也听出母妃那与琴曲迥异心情。后来父皇来了,高大的影子站在木兰树下凛然如冰,锐利的眼神似刀剑般砍向母妃手里的琴,还不等他细看,父皇手里的一寒剑已出鞘,音断弦碎,母妃却笑了,笑容依旧娇憨可爱,却藏不住眼底的悲伤。父皇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再有此音,人如此琴!”母妃依旧笑着,抑制了眼眶里那滴泪。后来母妃拉出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很久很久,才笑着问了一句:“记住了么?”他懵懂地点头。母妃脸上那久久不散的酒窝如同那琴音一般柔美秀逸,“记住了就忘记,懂么?”他摇头。“那是《秋水》,你要记住,不过同时也要忘记。”母妃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用这里记住。”柔柔的目光里却藏着某种坚定,他点头,年纪虽幼,却懂得那宫廷的生活准则。一切看在眼底,听在耳里,却做不闻不见不知。
“你知道秋水?”水清扬不觉反问道,原来这曲子并不是只有母亲才会呢。
“是啊,我只是没想到还有机会再听见这个曲子呢。”静王把手里的嫩草揉捏着扔掉,又扯出几根比较粗宽的草叶,“你教我吹这个怎么样?”语气诚恳,盈盈而笑。
水清扬见他不提秋水之事,心底也觉轻松,再见他时本有一丝高兴的,却因为库银之事彼此戒备至深,此时见静王诚挚的目光,仿若又回到那谷底相依之时,于是点头。
“这个,这样吹……”春风渐浓,夜色微凉,星空依旧,渐渐掩去二人低声细语,时而听见几声细密笑声,巡逻的队列不知不觉中已经越离越远,天地间安静的仿若只剩下嬉笑的二人。
静王也是精音律之人,不一会就学会了吹凑之法,柔和静谧的旋律缓缓而出,道尽秋日之景之情,水清扬听着他吹着那《秋水》,清新的音律让她想起那日在黛眉山之景之情来,不觉脸上溢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静王眼角去,见水清扬面色清雅,光洁如月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微笑,好比嫩荷出水,又比细叶斜飞,那在黛眉山相处的两日和这些日子的牵挂渐渐如丝般缠绕开来,充满了心胸,那眼底唇底也温柔甜蜜起来。柔柔的音律间不觉充满了如水柔情,水清扬只听那《秋水》渐渐温暖起来,似情人亲昵低语,更似万千绵绵情话带着无穷相思柔情,让人不禁心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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