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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小子齐唰唰应了一声,七手八脚把挑子举起来,使尽了吃奶了力气丢了过去,那挑子连着扁担,飞了老远落在叶驰身后三步远的地上,呼啦啦,里头的零碎的东西散的满街都是。
动静太大,叶驰不得不回头,那女人已经带着那群孩子进了院,且把院门关了个严实,得禄气的一蹦三尺高,摞胳膊挽袖子的道:“就没见过这么悍的丫头,爷您发个话儿,奴才这就砸开门教训教训这丫头,让她知道爷不是好惹的。”叫嚣着把那边儿候着的人招了过来,那意思只等爷一声吩咐,便冲过去把那院子咂个稀巴烂。
哪想他们家爷轻轻摇了两下扇子道:“这些东西本就不好,我正想着送过去不妥呢,她扔了更好,你一会儿带着人去聚福祥,把他家的绸缎纱绢,连着绣线,捡着最好的送过来。”
呃……得禄眼睛瞪的比牛蛋子还大:“爷,爷,聚福祥的绸缎绢纱可多了去了,且颜色也不一样,怎么送?”
叶驰合上扇子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我说你这脑袋瓜儿是榆木疙瘩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管他多少,几个色,每样都送过来不就截了。”
每样儿都送?得禄琢磨那不得装半屋子啊,这穷门小户的,都不知有没有地儿搁,不过摸了摸自己脑袋,也没敢再说什么,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性,一会儿问恼了,自己的屁股说不定就开花了。
送就送,反正是爷吩咐下的,就是把聚福祥都送给那丫头,也得照办,叶驰见他应了,满意的往前走了几步,出了胡同口忽然想起刚那丫头的头上连朵花儿都不见,想姑娘家哪有不喜欢戴花儿的,不定是家里头穷的买不起,便又开口问了句:“京城谁家扎的花儿好?”
得禄心说好端端的怎问起了这个,忙道:“爷说扎什么花儿,城南倒是有个扎纸活儿的,莫说花,纸人,纸轿子,纸牛马,扎什么像什么,摆在哪儿跟活的似的。”
叶驰瞪了他一眼:“那是给死人扎活的,爷问的是姑娘家头上戴的花儿,少跟爷这儿打岔,快说。”
得禄嘻嘻笑了两声道:“爷先头可没说明白,也怨不得奴才没领会您的意。”眼瞅爷的脚要踹过来,忙利落的往旁边儿一跳道:“爷莫急,若说这姑娘家戴的花,自然哪儿都比不得宫里,前儿咱们王妃从宫里给太后问安回府,玉翘捧了个老大的盒子,说是宫里头堆的新花样儿,太后赏下的,玉翘得了一支蕙兰,成日戴在头上,美不够的躲在屋里照了半天镜子呢。”
见叶眼色已有些不耐烦,忙道:“除了宫里,京城里花扎的像样儿的,该算花枝胡同老徐头的婆娘,别看那婆娘生的傻大笨粗,可手巧,堆的花儿也得人意,京里不少大户人家的内眷都使人去买呢,春云姑娘前儿头上戴的那朵牡丹,爷不还赞了句好吗,就是老徐头那婆娘的手艺。”
叶驰哪记着自己赞过什么花儿,女人这些事儿,他从来也未在意过,倒是今儿这丫头不知怎了,就那一眼,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样儿的头发,耳边儿戴的什么坠子,都是一清二楚的。
想到她光秃秃的大辫子,开口道:“一会儿你使人去趟老徐家,把他家新堆出的花儿,不拘多少装一盒子送来。”
得禄听了,小声道:“爷啊,便您瞧上了那丫头,也不兴这么送礼的,爷是好心,就怕人姑娘家里人见了害怕,您刚也瞧见了,那悍丫头说不准跟姑娘沾什么亲呢,她若见了,指不定把东西扔出来,爷的一番心意可就白费了。”
叶驰哼了一声道:“跟聚福祥的掌柜说明白了,若想以后做我定王府的生意,就得想法儿把东西送出去,连几匹料子都送不出去,还开个狗屁铺子,趁早关门了事。”撂下话再不搭理得禄,到胡同口上马走了。
得禄心说,聚福祥掌柜的这趟财不好发,却也不干自己的事儿,那老家伙惯是个抠门的货,这回难为难为他也活该。想着,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娟子进了门,从门缝儿里瞧着那主仆俩没影儿了,才回身往里走,刚过门洞就闻见一股子肉香,那几个小子这会儿倒成了馋鬼,一股脑挤在院子西边的小屋门口,一个个啃着手指头流哈喇子。
再往里瞧,便瞧见时潇围着锅台正忙活呢,这个大杂院原先住着七八户人家,虽说有个屋挡风遮雨,却都是寻常人家,时潇父女来之前那年,京里闹了场瘟病,死了不少人,自己爹娘也终没熬过去,丢下她走了,剩下的人家也有死了儿女的,也有死了爹娘的,过后嫌这里是个伤心地,便要卖了屋子去旁处谋生。
娟子当时葬了爹娘,手里剩下几个银钱,又怕若卖给个不知根知底儿的人,自己一个孤身女子,怕要生事儿,索性拿出存项把其余几个屋子都买了下来,只留了普掌柜家两间,赁给了来京瞧病的时潇父女。
虽屋子多也不愁没人住,后来阴错阳差的救了快病死的宝柱,倒勾了十来个小子,刚来那会儿,一个个破衣啰嗦不说,头上的虱子都成了球,身上也不知是给人打的,还是怎么弄的,一块一块都是伤。
自己跟时潇加上时伯伯,整整忙活两天,才把几个小子收拾出点儿人样儿来,瞧着实在可怜,也便留他们住了下来,平常跟着她在酒铺子里做点儿零碎活儿,别瞧着年纪不大,机灵劲儿比旁边儿铺子里的正经伙计都强。
有这几个小子也管了大事,有泼皮来闹事儿的,宝柱带着头一吆喝,十来个小子抄起棍子来能追的泼皮跑上好几条街。
虽说爹娘没了,可娟子对现在日子满意极了,穷家小户,不求什么大富贵,只要热热闹闹平平安安的就是福,况且,自己跟时潇丫头如此投缘,有时候,她都觉得说不准上辈子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呢,头一回见得时候,就觉分外亲切。
只这丫头心粗,又是南边长大的,不知京里有一种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专门追着女人跑,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变着法儿的使坏,刚外头那个估摸就是。
想着,拨开孩子们走进去把时潇拽了出来问:“你今儿可是出去了?”
时潇见她一头汗,从自己袖子里拽出帕子递给她,才道:“惦记着普爷爷的腿,把昨儿缝好的暖套子送了过去。”
娟子擦了擦汗道:“昨儿我就嘱咐你,等晌午回来让宝柱跑一趟,你一个人出去,回头让坏人盯上怎么好?”
时潇瞧着她笑:“哪这么多坏人,你还不是一个人在铺子里卖酒吗?”
娟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跟我一样吗,我是从小跟着我爹在铺子里忙活,摔打惯了,早练出了个悍性儿,那些坏人敢来,我能把他们的腿儿敲折了,倒是你,还是小心点儿好。”
时潇心里一暖,虽说萍水相逢,娟子对自己真跟亲姐姐一般,时潇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小心些,瞧孩子们都饿了,吃饭吧!”
娟子瞟了眼那些眼巴巴的孩子,忍不住笑道:“什么饿了,正经是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雁来楼大门口,左宏提住缰绳,□□马长长嘶鸣一声站下,他甩镫离鞍跳下来,门口立了半天,脖子都快望直了的掌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伸手拽住马,早有后头跟的小伙计把马接了过去,带到后头马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几位爷的马可比人都金贵,真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左宏脚步没停,迈步直进了大门往里走,掌柜的颠着小步在后头跟着,左宏上了楼梯,便听见从三楼隐约传来丝竹声儿,想起刚大门外那车把式,像是春风楼的,不禁住了脚,回头问了一句:“今儿唤的是春风楼的?”
掌柜的忙道:“可不吗,今儿来的正是春云姑娘,这也就您四位爷有这么大的体面,搁旁人,任你千金万金也请不出来,就上个月,来了个扬州的盐商,也不在哪儿听说了春风楼的春云姑娘,求了多次才得老鸨松口见了一面,这一面您才怎么着 ?”
左宏道:“这事儿还用猜,一准瞧上了呗!”
掌柜竖起大拇指道:“要不说是左爷呢,就没您猜不着的事儿。”
左宏瞥了他一眼:“少跟我来这套,拍马屁也得讲究个时候,吊着你左爷的胃口,回头左爷把你的舌头割了下酒。”
掌柜的这才道:“岂是瞧上了,要娶回家当二房呢,好家伙,十个人抬着五个大箱子,一字排开摆在春风楼大门口,当着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开了箱,您猜怎么着?”
刚这么说,瞧见左宏一瞪眼,忙收住话头,不敢再卖关子:“五个箱子里头摆满了黄橙橙的金元宝,十足十的赤金,日头下晃的人眼睛疼,可恨当时小的没在场,没瞧见那场面,到今儿还后悔呢,到底是南蛮子家底儿厚,一出手就是五大箱金元宝,这要搁别的姑娘身上,不得美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快着打扮打扮上轿去过好日子了,可咱们这位春云姑娘,硬是不应,让老鸨儿出去说,谢了这番好意,她虽出身风尘,却也立下了誓,绝不与人做小,想那南蛮子家里早有原配,便是馋的哈喇子流了三尺长,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绝不与人做小,好大的志向,左宏撇了撇嘴,心说,这不过是哄人的话儿罢了,若是换了他们叶老大试试,莫说做小,恐怕当个铺床叠被的伺候丫头都巴不得呢,不是不想做小,是瞧不上,若心里指望着叶小爷,恐有的等了,待年老色衰,再想寻这般好事也没了。
这便是女人的愚蠢之处,这山望着那山高,当初没攀上他们叶老大的时候,也没见如此眼高,这是水涨船高,跟着涨行市了 ,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先别说定王府容不容的下她一个粉头,就是他们叶老大这儿也没见上心,不过当个乐子罢了,若她当了真,以后有她的亏吃。
想着侧头又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 ?”
那掌柜的听了忙道:“可是说呢,小王爷跟前的禄大爷昨儿后半晌儿特意跑了一趟,说是今儿晌午,几位爷在小的这雁来楼吃酒,菜儿不菜儿的好说,只酒却要最好的,小的巴巴从酒窖里拿出压箱底儿的三十年老陈酿,就预备着几位爷吃个痛快呢,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