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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接着手中灯笼的微光,笑道:“娘娘您放心罢,您呀本就姿色天成明艳动人,再加上盛装打扮,更是美得如同天仙!”
“当真?”喜形于色的彤婕妤绞着衣襟,心中雀跃不已,两颊便漾着甜甜的酒窝。
想来皇上时常忙于国事,鲜少步入后宫。那兰昭仪也只不过是承欢了一夜而已,便如此骄纵得意,若是她在清晏宫得到雨露滋润,更是件荣华无限的事情了。
霓裳尾随在彤婕妤身后,手中端着一盏热汤,二人便要迈入清晏宫。
孙之曜却拦在她身前,低声劝诫着:“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此间不喜旁人扰他。”
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了孙之曜手中,妧媚笑起来:“孙总管,我不过是端碗热汤给皇上,不碍事的。你便通融通融罢。”
孙之曜骑虎难下,收下也不是推还也不是。思虑再三后给她得微微侧过身让她通过,也不忘低声嘱咐了声:“那娘娘需得仔细谨慎些。”
九妄言伏案批阅着奏折,案几上的一盏碧螺春早已凉了下来。她便轻步走至九妄言身后,想将案上凌乱的奏折整理开来腾出一块地方。哪知一时间的疏忽,奏折碰倒了旁边的那盏碧螺春。泠泠轻响,浅绿色的茶水尽数洒在了奏折的素纸和他明黄色的金丝龙袍之上。
九妄言蓦然惊醒过来,警惕低喃了一声:“谁!”
一望望见了身旁的彤婕妤一脸的惊慌失措,霍然脸色一沉扔下朱笔,不禁怒喝一声:“朕批阅奏折,你进来叨扰朕作甚,笨手拙脚的女人!”
本是好意送汤,却惹得九妄言如此大怒。素来胆怯的她经这么一吓,手足无措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声音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恐惧:“臣……臣妾知错了,皇上息怒!”
“滚!”
她心有余悸生怕再惹得他厌烦,如获大赦一般立马颤颤地起身,提起裙摆垂首走出了殿外,走得过急脚下一软,险些踉跄倒地。霓裳连忙扶住了她,见她脸色苍白担忧地轻声问道:“娘娘,您没事儿罢?”
一扬手,一个狠狠的鬓挞扇在她的脸颊上,烙下了鲜红的五指印:“贱婢,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的馊主意,我何须被皇上责骂!”
霓裳捂着红肿的脸颊,跪下身抽泣着,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娘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啊,可哪知……”
“以你之意,我是错怪你了?你这贱婢,回去后自己去领三十大板!”
霓裳哽咽着应下,只得将委屈一并吞回了肚里。
☆、19、江头未是风波恶
九月。时值清早,空气却仍残留着盛夏的燥热。
兰烬落身旁一盒精致的打开的膏药,照着铜镜坐在妆奁前擦拭着凝脂膏。这凝脂膏装在一个白瓷飞燕残红盒中,膏体晶莹剔透仿若凝脂。任何皮外伤一经涂抹几日便可褪去伤痕,药效比旁的自然是出奇的好。脸颊上的划痕近日来亦淡了许多,再过几日便可痊愈了。
此时笙歌迈了进来,淡淡然道:“娘娘,奴婢将这月的俸禄领来了。共是银三十两,米三十石,绢数匹。”
兰烬落擦拭着膏药,扯扯唇角:“宫中人人皆势力,见我失势便层层克扣了俸禄。听闻其余各宫的宫人倚仗主子的权势嚣张跋扈,凌驾于这花溆轩中的宫人。到底是我这个主子没有出息,连累了你们。”
“见风使舵依附权贵,后宫本是如此,娘娘不必神伤。”
笙歌话音方落,一旁擦拭着瓷器古玩的阑珊愤愤然地嘟哝着:“真猜不透皇上是怎么想的。娘娘你的才貌远在那些妃嫔之上,他却未曾圆房便宿在了兰麝殿……”
笙歌清寂的眸扫了她一眼,扯了扯她的衣袖。阑珊仍然撅着樱唇,不依不饶地嘟囔着:“本来就是,我这是在为娘娘不平,她兰昭仪不就贯会邀宠么。”
兰烬落嫣然一笑,笑嗔道:“你呀,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快。你我都入宫不久,宫中人多嘴杂,树敌太多总是不好的,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快快替我梳洗,再慢些请安就要迟了。”
走到凤阙宫前,正抬脚踏上石阶。忽而脚踝一崴,疼痛感自骨节处蔓延至全身。兰烬落一声闷哼,咬着唇俯下身揉揉脚踝,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笙歌慌忙搀着她忧心忡忡:“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回花溆轩找个御医为你诊治阑珊
兰烬落摆摆手,由阑珊搀扶着忍着痛缓缓走进了正殿。
才进来正要向皇后请晨安,迎头却是皇后尉迟苡的声色俱厉的嗔怪:“懿婧娥,今儿个来得可真早。后宫妃嫔们请了安都已回寝宫去了,懿婧娥才来。也不知是圣上的眷顾,还是太后的恩宠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竟不分位分尊卑敢延误了请安。如此便是藐视皇后藐视宫规,你可知罪!”
“皇后娘娘,臣妾初入宫闱尚且不懂得规矩。若有冒犯了娘娘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担待。但眼下方才卯时,请安着实是这个时辰无误,如何晚了?”
皇后自红漆檀木螭纹椅上站起,唇角含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走到了她身旁,凤眸睥睨着她:“你是在质疑本宫么?本宫很想知道,你的教引嬷嬷是如何教导你这样一个出言不逊的婧娥来的?”
“臣妾不敢。”
皇后唇角上挑,眯缝着凤眸:“懿婧娥,本宫说迟了那便是迟了。既然不敢,就乖乖到殿门外去跪着,以儆效尤。没有本宫的允准不得起身!”
阑珊正要张口替兰烬落辩解,却被她一声决然的“诺”截下。
她隐忍不发地垂首退去。皇后扫视着殿门外侍候着的所有舍人婢女,吩咐道:“且慢。懿婧娥跪着时门外之人不得为其张伞,亦不得饮水。如若有谁胆敢悖逆本宫,对她施以援手,那便同她一起跪着!”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兰烬落撩起衣摆裙袂,拉着阑珊一齐在殿门旁跪下。
俄顷,身旁走过数个携着婢女前来请安的后妃们,嗤笑着走过她们的身边。她算是明白了,皇后的确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她是皇后,是后宫的主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婧娥又能够如何?
几近午时。烈日当空,火辣的阳光灼伤着她脖颈面庞处裸露的肌肤,燥热难耐。兰烬落在烈日下一阵阵晕眩,双腿麻木且口干舌燥。再加上清早崴了脚踝,更是疼痛难耐。阳光毒辣将她的脸庞晒得绯红,一身累赘厚重的宫服徒增溽热。
烈日之下,她的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崇楼玉宇熙熙人群都幻化作模糊的色块。
“娘娘……”
阑珊忧心地搀扶着她,隐隐地几分心疼。如她一个弱女子,身子本就孱弱,怎能在烈日下长跪三四个时辰?而皇后,自然是有意趁她不得宠之时落井下石,借故惩处她一番。
兰烬落逞强地摆手轻笑让阑珊无需担忧:“就是双腿麻了些罢了,不碍事……”正说着,虚弱的身形终是支持不住,昏倒了过去。
阑珊大惊失色,扶着她唤道:“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正巧经过凤阙宫外的淑皇妃蓦然瞧见了这一幕,慌忙低声向身旁随着她的白芷吩咐道:“白芷,速速去告诉皇上。”
☆、20、别有人间行路难
不知过了多久,兰烬落朦朦胧胧地醒来,羽睫轻颤着,意识仍然有些模糊。头部仍旧是昏昏沉沉,昏迷许久不曾饮过一口水的她,喉底如同干涸了数月的河床,渴求着哪怕一滴的甘霖。
“阑珊,水……”
她嚅动着苍白的唇张口轻唤着,本就轻弱的声音又低哑了几分。
阑珊听罢立马地替她倒了一杯水,端着茶杯走到榻边时正要喂兰烬落喝下,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硬生生地拦住了。面对九妄言毫无表情的脸庞,阑珊怔怔地愣在原地。手中的茶杯放回去也不是,不放回去也不是。
床榻上的兰烬落仍不住地低换着:“水……来人……”
意识模糊中,她的耳畔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戏谑的意味:“朕倒是在此处,可要朕为爱妃倒杯水?”
兰烬落一惊,混沌的脑海立刻清醒过来,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九妄言那张唇角微扬,漫不经心的俊脸。
她挣扎着起身,蹙着秀眉:“九妄言?你,你怎会在这里?”
一旁红唇浓妆的皇后尉迟苡正襟危坐在黄花梨木雕花椅上,凤眸圆睁地怒斥她:“贱人,竟敢如此称呼皇上!来人——”九妄言却一摆手,止住了皇后的话语。
“怎么,看到朕是不是很失望?”
她赌气地别过了头去,凝视着身旁藕荷色锦绸帐帘,以蚊蝇般低弱得只有她与九妄言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嘀咕了一句:“是。睁眼看到了皇上,臣妾心中十分不安。”
他一时愕然,旋即拽过她纤细的手腕质问道:“听皇后所言,你才入宫便耽误了请安的时辰,且还无事宫规出言不逊顶撞皇后,可有此事?”
她吃痛地低吟了一声,用力抽回手来。她知道九妄言分明是明知故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她会明目张胆地顶撞他这个皇帝,也没那个闲心无缘无故地去惹皇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宁可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愿低声下气地哀求他的宽恕。
紧攥着覆盖在身上的锦被,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正,是。”
他未料她竟会一口承认下来,不作丝毫的辩驳。倘若兰烬落矢口否认乞求他的饶恕,他兴许会因她的低声下气而心情大好,将此事当作不曾发生过。
“你……”
她的倨傲令他心中恼怒不已,抑制着想要将她从病榻上揪起来的冲动,面色铁青地下了口谕:“既然如此,懿婧娥藐视宫规目无王法,即日起贬去霍刑司杂役房劳役,以儆效尤。皇后须时时监督她,若是被朕听闻她胆敢有怠惰因循之事,朕唯你是问。”
原本担忧皇上知道真相会向自己兴师问罪的皇后暗自窃喜,忙不迭地欣然应道应道:“诺,臣妾谨遵皇上圣旨,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