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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扬出去,她苏闲花的颜面何在?黑风寨的颜面又何在?
快意恩仇固然很爽快,但她不是独行大盗,她的身后是几百号兄弟,是整个父辈留下的基业。
想到这里,她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一只温暖的手掌伸过来,替她拭了
拭额角鬓发间渗出的汗珠,温润如玉的声音道:“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她一怔,这才发现河对岸的三人竟在她深刻反省的时候不知不觉的离开了。
而她的手却因为思考入神而一直用力的攒着钟展的衣服,他对她的钳制早已经松开,唯有被她抓住的一只手依旧搂着她的腰,上臂的衣料上渗出星星点点殷红的血迹,正是方才被她下了狠劲咬伤的地方。
她顾不得耳根子发热,慌忙松开自己的爪子,托起他的手臂:“对……对不起,我这就替你包扎!”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低头小心的撸起他的衣袖,顺便藏起自己发红的脸。
钟展眨了眨温润的眸子,问道:“现在心里可好过些了?”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蜜色的脸庞还有未退的红潮,眼神却澄澈而坚定。她郑重的看着他,道:“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一时冲动就干下蠢事了。”
她一直是个急性子,冲动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往常有秦韶跟在身边才避免了好些不该有的祸端。但秦韶说话向来恶毒不留情面,非要讽刺到她颜面尽失赌咒发誓没有下次才会罢休,相比之下,钟展的方式温和多了。
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次第漾开,“别客气。你借钱给我们,又请我喝酒,我都没有报答过你。区区小事而已,不必言谢。”
听他提到喝酒的事,她手上的动作一滞,忍不住朝他形状美好的嘴唇瞥了一眼,顿时又耳热心跳起来。支支吾吾的半晌,才问道:“那天晚上……嗯……我,我喝醉了……”
钟展望着她的脸,表情没有任何不安尴尬的地方,平静道:“抱歉……”
她的心蓦的一抖,紧张的如风中落叶。
谁知他接下来的话却是:“……那天我也喝多了,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有没有做下什么鲁莽的事。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她正暗自纠结,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看他的表情却不像作假,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摇了摇头,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了?”
“那……那这个呢?”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鹿皮小靴之下掩藏的,正是那条没有任何接头的古怪银链。
“是什么?”
“一条银链子。”她用手比划着,“有十二只兽面,镶着碧玺,连接头都找不到。那是你的东西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表情却似恍然,又似带了十二分的歉意:“的确是我的……对不起,也许是我喝多了随手给你戴上的也未可知,可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既然是你的东西,那、那你拿回去吧。”
他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异宝,戴上容易拿下来却很难。寻常的法子行不通,如果实在让你觉得麻烦,不如用利器把它绞断了吧。”
苏闲花吓了一跳:“既然是你家里祖传的,怎么能随便绞断了?”那是要折寿的。
“既然如此……”他温温一笑,“那你就先戴着吧,等将来遇到家里的长辈,我再向他们讨教解脱之法。”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处理那一圈咬伤,看着深深的牙印下渗出的鲜血,心里颇为过意不去,道:“我下手没轻重,居然把你伤成这样。要不……我让你咬回去吧!”
钟展笑了笑,低声道:“没关系。”顿了顿,又道,“很快就忘记了,要忘记一件事其实很容易的。”
她正上药,也没在意他意味深长的语气,随随便便的点了点头道:“就是,我身上也有好多伤都忘记是怎么来的了。”
想起一事,她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跟着你来的。”见她不解,他又解释道,“下午在清河镇,你是不是坐在赌坊门口?本想和你打招呼,你却突然不见了。谁知我和苗苗一到飞花小筑就又看到了你。”
提起下午的事,苏闲花未免讪讪,只好低头专心包扎,她注意到他的手臂上还有些其他伤痕,都是经年的旧伤,青色的血管和筋络分布在匀称的肌理下,观感并不像他的脸看起来那么匀净雅致。她想到自己身上那些练武打架时留下的大小伤口,心里顿时又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呵呵笑道:“上次心里有事不能尽兴,我们下次再喝!”
钟展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等姑娘和白公子之间有个了断,钟展自当扫尘煮酒,与姑娘共贺。”
听他提到白念尘,苏闲花的嘴角动了动,心里早已经杀气腾腾怨念四起,面上好不容易扯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你那位朋友苗若檀呢?怎么今天不见他?”
“苗苗正在飞花小筑那里看热闹。”他笑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第十三章 飞花小筑的姬夫人
苏闲花和钟展一起绕过悬楼,来到玳瑁河谷的最宽处——飞花小筑的唯一入口。
时值傍晚,天色晦暗不明,宁静的河谷里聚集的人却更多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四下里却鸦雀无声,只有不约而同仰起的头颅,齐齐的看着同一个方向。
因为怕和白念尘遇上,苏闲花特意扯起风帽,躲躲闪闪的跟在钟展身后。远远的就看到人群里身材高大的苗若檀,他正和那些人一样仰头看着悬楼的某处,眼神十分专注。
苏闲花掠了掠风帽,抬头看去,只见两层悬楼的底层平台上,一个粉衣女子正飘然而立,虽然隔的远了看不清面目,但身姿卓越,漆黑长发随山风飘荡,竟有翩然若仙之感。
苏闲花本以为这就是传闻中的姬夫人,正要上前看个清楚,耳边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诸位请回吧,三日后请早。”
这声音随风而至,听起来虚渺空灵,显然是以内力传送。苏闲花初来,也不知道她之前说了些什么,人群中却已有人喊了起来:
“姑娘,前天你家夫人也说是三天,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三天?三天又三天,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就是啊,不会是姬夫人假借剑圣前辈的名号欺骗大家吧?说什么第一道题已被人解开,其实宝物根本还在段文正的手上……”
“说的不错。破解谜题之人姓甚名谁,还请姬夫人告知!”
“……如果说不出名字我们就不走,绝不能被骗了……”
……
所谓的哄乱,就是一个人起了头,有人接二连三的帮腔,最后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群情激愤之下场面变得一片混乱的情景。苏闲花是几百个绿林汉子的头领,对这种失控的局面深有体会,眼看那神仙似的姐姐越来越招架不住,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拉着钟展的衣袖,指了指苗若昙的背影,轻轻道:“此处不宜久留,叫上苗少爷,咱们先撤。”
钟展从善如流的答了声“好”,可两人才穿过人群没走到十步,高处的悬楼平台却突然起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黄昏黯淡的天光下,悬崖的阴影中突然飞起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掠过楼阁金顶,足尖在飞戗上轻点,人已落在那位不知所措的粉衣女子跟前,手臂一探,扣住了她的咽喉。
眼力稍微好些的人都看得清楚,并不是那女子功夫不济,而是那个突然现身的袭击者动作太快。一掠一停一伸一展,有如闪电,粉衣女子本就心烦气躁,骤然逢变,掌中的峨嵋刺只来得及划出半圈便被人制住了。
黑衣人伸手在粉衣女子手腕上一斩,精钢峨嵋刺应声而落,磕在青石围栏上,叮叮当当的一路滚了下去,最后落在了悬楼底下那些聚众啰唣的人身前,嘈杂声声顿时低了下去。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穿过河谷的树林,洒在不速之客的脸上,给他左侧眉骨上一只暗红色的蝎子纹身镀上一层诡异的暗金光芒。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只是烟色双眸中的温度叫人不寒而栗。
“是他!”
苏闲花不禁低呼一声,这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竟然就是今天早上才不欢而散的不明组织少主程红笑。
如果飞花小筑的姬夫人真的和剑圣另择传人一事有关,程红笑会来这里也情有可原。要追究起来,段如花虽然是她带走的,但那是意外,实际上解开谜题的还是程红笑。他大可以大摇大摆的站出来得瑟,何必还要用强偷袭?
她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钟展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一眼瞥见人群五十步之外的地方站着白念尘和李光左,于是伸手把苏闲花半褪的风帽重新拉好,这才穿过人墙去找苗若檀——悬楼上突生的变故,众人口中的剑圣,似乎都激不起他任何兴趣。
高台之上,程红笑制住了粉衣女子,也不理会剩下的人,冷声道:“姬夫人在哪里?叫她出来!”
女子一张玉容已经憋得惨白,却强自镇定道:“夫人正在守炉,未到三日之期,不会见客!”
“若我就是那个解出谜题的人呢?”他轻轻的“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举到女子眼前,“这是段文正之女段如花的东西,以此为凭,此题已解。夫人应依照约定出下一题,为何如今还要避而不出?”
“你……”粉衣女子看着那支簪子,也不知要怎么反驳,只能坚持道:“夫人要三日之后才能见客!”
程红笑冷笑一声,手上用劲:“莫非是想让我硬闯?你就不怕毁了姬夫人的铸剑炉,绝了闻名天下的‘飞花剑’?”
就在台上僵持不下的时候,其他的人早就交头接耳的议论开了。会来玳瑁河谷的,都是想得到“天地残”剑法真传的人。不管这些人是真的崇拜剑圣还是假装崇拜剑圣,是一心追求剑术修行还是受人所托另有目的,至少有一点是肯定——这些人的年纪都不会太大。
年轻人难免莽撞一些,容易头脑发热。此刻惊见变故,一来二去的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数十双眼睛将信将疑的盯着程红笑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