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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人,不是从犯?夏芳菲心中一暖。
康平公主心知秦少卿不好摆布,于是一言不发。
韶荣驸马利落地在廊下找出几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立时指向那边道:“三娘,那边就是证人。”
“廖四娘?”康平公主望过去,认出了其中一个。
韶荣驸马立时道:“廖四娘,你是证人?不巧得很,我们府上也有几个道行高深的高人,你见了太后,还该谨言慎行才是。”
廖四娘一怔,因不知萧玉娘等人今次是要打压巫蛊,当下疑惑今日审问的是慕青县主的事,韶荣驸马跳出来做什么。至于康平公主府的高人,此事她也知道,更明白那是康平公主打算献给萧太后的人。
“住口!”康平公主蹙眉,冷冷地扫了韶荣驸马一眼,“该谨言慎行的,是驸马才是。”当下生出几分腻烦来,暗恨当初被韶荣的皮囊迷惑,竟找了个这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绣花枕头。”康宁公主握着纨扇,轻蔑地一笑,“三姐,咱们且去慕青的花园里转一转,待母后累了,便随着她回宫吧。”
“也好。”康平公主虽斥责了韶荣,却也拿眼神威胁了廖四娘。
“二位殿下请。夏七娘、廖四娘,快些进去吧,莫叫太后等急了。”秦少卿道。
听见夏七娘三字,因被康平公主训斥、被康宁公主鄙夷而满腔愤恨不甘的韶荣立时拿眼睛看去,入眼的,是个瘦削疲惫的女子,当下惋惜起来,暗叹红艳易逝,转而,便又后悔叫骆得仁替他办事,心道这般姿色的女子,实在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驸马不走?”康平公主回头道,凤眼一挑,当即令韶荣脸色一变。
“三娘先请。”韶荣驸马立时柔情蜜意地给康平公主引路。
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夏芳菲由衷地默念了一回,待廖四娘拉着她走,才立时跟着秦少卿、梁内监向院内去。
只见院内已经站着上百龙津尉,个个手握佩刀、目不斜视。
夏芳菲因要见到太后、今上紧张地手心里沁出汗水来,紧紧地盯着秦少卿腰上的莲瓣刺绣,以免自己失神做出什么失态的事。
上房房门大开,房内鸦雀无声,叫人不寒而栗。
夏芳菲琢磨着夏刺史也不曾见过今上,如今她抢在夏刺史前头面圣了,再看廖四娘,见她先是兴奋后是沉稳,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事,当即深吸一口气,便也沉稳下来。
“七娘……”雀舌膝盖一软,拉着柔敷跪倒在地上,不敢再向前一步。
“只夏七娘、廖四娘进去吧。”秦少卿体恤雀舌、柔敷等婢女胆子小,又怕冲撞了圣驾,便只叫夏七娘、廖四娘进去。
“多谢少卿。”夏芳菲、廖四娘二人再次略整了衣裙、鬓发,便款款走了进去,一步步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忽地又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二人诧异地微微偏头,就见因太后这女子在,原本该布置肃杀肃穆的“大堂”,硬生生地流露出属于女子的柔情宽容。
脚下是厚重又柔软的朱红毡毯,目光所及处,放着两个无人用的崭新锦布蒲团,料想就是给她们二人准备的了。
“启奏太后、圣上,证人夏七娘、廖四娘带到。”秦少卿拱手道。
“给太后、圣上请安,太后万福,圣上万福。”夏芳菲、廖四娘盈盈地福了福身。
“免礼,赐座。”一女官道。
“谢太后、圣上。”夏芳菲谨遵廖四娘的话,趁着坐下的空当,快速地向堂上一扫,只见堂前挂着一道有等于无,却分外璀璨、莹润的珠帘,珠帘后,清晰地露出两个身影。
那坐在上位的身影俨然就是太后,在珠帘的莹润中,那坐在珠帘后的女子不似寻常人所想的那般威风凛凛,她歪坐在胡床上,面上带着浅笑,好似普度众生的神佛,慈祥得令人生不出畏惧。至于,女子旁边坐着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此时端正坐着正也望过来,却叫夏芳菲不敢打量,因此并未看清他的形容。
“太后,这二人乃是蝇营狗苟的小人,不过是为了些银钱,便撺掇慕青做下那等阴损之事。”
慕青县主的声音冷冷响起,夏芳菲、廖四娘跪坐在蒲团上,才望见一旁的慕青县主也正端正地跪在毡毯上,连蒲团也没有;慕青县主一旁的苦主甘从汝、萧玉娘,则得了优待,此时甘从汝直挺挺地躺在藤椅上,萧玉娘则坐在圈椅中。甘从汝、萧玉娘之前的,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的官员,则与萧玉娘一般坐在圈椅中,一旁听审的,还有个穿着王爷服色的男子。
甘从汝,扫把星?夏芳菲一怔,对上一双满含嘲讽的眸子,心道她不会今儿个又要倒霉吧?上次倒的霉还没过去呢,这位既然受过了油炸、刀山等等酷刑,为何不留在家里养伤,连门都出不得,岂不显得震魇一事更加属实?
“三司会审,太后与朕听审,更有灵王旁听,你们二人还敢东张西望。”珠帘后还不曾亲政的男子笑道。
“谢圣上称赞。”廖四娘从容不迫。
“谢圣上称赞。”
夏芳菲一怔,心想她没开口,怎就谢恩了呢?转而,想起廖四娘会腹语,心知她连她的份也说了。
“哼,太后,皇兄过世后,我这臣弟的女婿都叫斩了。如今,终于轮到老夫的女儿了。”灵王自嘲道,“太后若叫臣弟死,臣弟便是一死又何妨?”
“灵王叔这话未免过了,若非令女婿、令女接二连三找死……咳咳,不然,谁能动了他们?夏七娘,你家是,一家子都是读书明理的人,你说这叫什么来着?”甘从汝躺在藤椅上,浑身涂满了药膏,斜着眼觑见一个乱糟糟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有些茫然地想,他当真调戏过这个女子?他犹记得江畔上有个从容貌看去秀丽可人、贤淑温雅的幽淑女,眼前这女子,跟他记忆里的女子,相差甚远……
今儿个,又要倒什么霉?夏芳菲两只手紧张地攥紧衣裙,仿佛已经嗅到了霉运的气息。
“夏七娘……就是朕仰慕多时,那位平衍贤名在外的佳人?”珠帘后的男子问,虽没明说,但语气里流露出“见面不如闻名”的怏然。
“嗯,就是她。”甘从汝道。
“……还是四娘好看一些。”珠帘后的皇帝道。
“圣上谬赞了。”廖四娘道。
灵王心中着恼,但此时皇帝插嘴了,他便不得不忍耐一番,虽慕青县主不孝,但满长安城迷信巫蛊的人多了,为何偏偏要拿慕青县主开刀?
夏芳菲攥紧裙子,紧张之余,满脑子都是谈资二字,暗暗发誓,若她能从今次的霉运里逃出,定然杜撰出那狗与狗皇帝为了萧玉娘在三司面前大打出手的谎话。
“太后,平衍传来急报!”梁内监弓着身子,将一叠文书恭敬地呈给萧太后。
一旁的皇帝支着头,瞅了眼文书,便漠不关心地转开头。
“皇帝,你来念。”萧太后也不去接文书。
皇帝不耐烦地从梁内监手上接过文书,念道:“平衍州夏刺史状告敏郡王、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梁内监谋大逆之罪。”
梁内监脸色一白,暗恨这几日只顾着慕青县主的事,竟然叫这等急奏送到太后面前。
藤椅上的甘从汝错愕之下,也从藤椅上挣扎着坐起,稍稍一动,身上的伤口裂开,当即痛得呲牙咧嘴。
夏芳菲瘫坐在地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刺史状告敏郡王、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梁内监,就是说,如今,敏郡王、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梁内监甚至甘从汝一伙的秦少卿、萧玉娘都是她的仇人?除去这几个,慕青县主、灵王因她要作证,也是她的仇人?
觉察到“大堂”上众人都将目光盯在她身上,夏芳菲如坐针毡。
“七、七娘,你不是说,你父亲不疼你吗?”廖四娘原是打定主意跟夏芳菲同进退,此时计划被打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暗暗腹诽夏刺史爱女心切,也不当这么儿戏地一股脑地状告所有欺负过夏芳菲的人谋大逆……
☆、睚眦必报
父爱如山,夏芳菲被夏刺史突如其来的父爱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隐隐约约跟萧玉娘、秦少卿建立了似有若无的同盟关系,如今这关系又散了。
“到底是个什么罪名?”灵王、慕青县主父女有些兴奋,毕竟夏刺史的这一纸状书传来,就能将慕青县主的官司压下去,只要对外头放出夏刺史公报私仇的话,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就会放过慕青县主,转而对付夏刺史。
萧玉娘、秦少卿等也呆愣住,虽知道夏刺史回京复命的事,但夏刺史这状纸未免太突如其来了。
甘从汝来回望了望夏芳菲,看她吓得脸色煞白,当即不屑地轻嗤一声,“喂,姓夏的,你爹傲骨铮铮、不畏权贵为你报仇,你摆出的这是什么表情?”
换你试试!夏芳菲瞥了那狗一眼,当即工整地在蒲团上跪坐,“还请敏郡王慎言,家父不是那般将家国大事儿戏的人,敢呈上这张纸,已然将一家老小的性命押上,岂会是为区区在下报仇?”话虽说得大义凛然,但心里不禁戚戚然,过了那么久了,她的消息早传到平衍了,可平衍夏家连个回音都没有。
“嘁!甘某发誓,绝对没有轻薄过你!”甘从汝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是对眼前这种女人出手的人。
“原来敏郡王的品味令自己都惭愧不已。”虱子多了不痒这句话,夏芳菲听过很多次,但虽听过,这还是头会子切切实实地感受道,因觉四周都是仇人,言语里便也不客气起来。
“七娘。”廖四娘扯了扯夏芳菲的袖子,示意她别只顾着跟那狗斗嘴,将太后、今上抛在脑后。
“谋大逆,咱家……”梁内监缓过神来,急欲知晓自己在哪一桩事上犯了事。
皇帝却将文书合上,懒懒地将文书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轻轻地在扶手之上晃荡,“母后,铁证如山了。你瞧夏七娘的脸色,也不像是跟夏刺史串通好的。”
铁证如山?夏芳菲、甘从汝双双怔住,这可不是,甘从汝早先的疯癫,还能说是演戏,可夏刺史这突如其来的状纸,可不就如从天而降的厄运,应证了震魇一事确有其事!
夏芳菲不禁怀疑夏刺史其实也是跟秦少卿、甘从汝是一伙的,可看秦少卿、甘从汝的神色,又不像。
“铁证如山,慕青,你还有何话可说?”太后终于出口了,大抵也觉这事太过蹊跷,面上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