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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五柳讲起医术来总透出一股邪门歪道,百无禁忌的,一句话里似有正经道理,却偏偏听来很不不正经——想必当初就是因着这缘由,他这绝世医才才会被那药青峰神农门赶了出来,碾转才入了魏园。
齐三公子微微眯起眼,瞧着陶五柳,冷冷道:“你倒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想去看谁的病干我何事?自己作主罢,别拿有的没的来烦我。”
陶五柳瞧着齐三公子这德性,心底不由暗暗一笑,嘴上却不揭破他,道了声“好咧”,就出了门去。
橘园这地方,陶五柳还是常来的,不过因为此园种的是上好名贵的茶枝柑,他就常常拿淡溪水、盐井水、雨雪水灌栽,种出的柑子分外清香——话说陶五柳这番费心自然不是为了吃柑子这般无趣,他实则是为拿这柑子皮阴干后,制成肖似贡品的新会陈皮,以供他入药罢了。
因着陶五柳这番苦心孤诣,他没少跟阮娘闹出妖蛾子,初初阮娘还以为他这偷偷摸摸的是别有所图,尤其是有一遭初夏,阮娘正在房中浴桶里,小曲儿唱得正欢畅、洗澡洗得正惬意时,却瞧见格子窗外一个端着勺把儿的黑影在橘林里窜来窜去,吓得她一大跳。她出了浴桶,裹上薄衣、踩上木屐、提着剑冲出门时,夜色朦胧,那黑影居然跟她在橘林子里玩起捉迷藏来了——其实这也并不能怪陶五柳,他因着好水难提,灌溉时自是挑着那好橘树下勺,是而踪影不免飘忽了些。
没想到这番更惹阮娘心疑,她蹑手蹑脚跟在鬼祟的陶五柳身后,拔剑出鞘就要朝他后背劈去——陶五柳毕竟排行魏园老五,在阮娘前列,功力自然更佳,一听剑风,已回手拿长木勺一挡,可怜那长木勺不消力,被轻而易举削成两段,陶五柳的桶亦没提稳,跌撒了满地的水,阮娘长剑再扫时,足上木屐许是沾着荑末子,再和上那水,滑不溜丢就没站稳,一剑劈去,陶五柳怕她伤着自己,忙一手握住她腕上,一手携在她细腰上,可陶五柳最后不防备,自个儿向后仰跌去了,非但摔得骨头儿一阵嘎吱酸痛不说,眼看着阮娘压了上来,又压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滚。
阮娘本就穿得单薄,这会凌乱局势,春/光/泄了大半,陶五柳眼儿一瞥,忘了痛,倒有闲心道:
“原来阮娘你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你这会压在我身上,胸前一对雪兔似的。”
陶五柳倒不是个下流胚子,只是他一个大夫,对女人的身子倒没有那许多禁忌,可这话被阮娘听来,简直要了她的命!但见阮娘脸色涨红,气得眉眼都变了,既然身上衣衫都遮不住了,索性就坐在陶五柳身上,拿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陶五柳,连老娘的豆腐也敢吃!老娘这就送你上西天!”
陶五柳哪里会束手就擒?被阮娘掐得脸都紫青了,双手便强握着阮娘的细腰,用力将她从身上推了开来,一抬腿来,反压在她身上,还不忘胳膊按在阮娘双手臂上——这番动作,他总算得空喘了口大气,恼怒道:“你这娘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我这是夸你呢!”
阮娘挣扎得脸红耳赤的,怎么也脱不了陶五柳的桎梏,正是气恼之时,再看这陶五柳眼睛又不老实,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的身段,在她耳边嘿嘿然笑道:“阮娘你扭的这水蛇腰倒不错,细白柔软的,只是你再这么扭着,要是全身都被我看了个精光——我可不想娶你!”
阮娘狠狠啐了陶五柳一口,破口骂道:“老娘稀罕你娶我!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半夜偷看女人洗澡!算什么好汉?”
陶五柳也气得瞪眉竖眼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看你洗澡了!”
“那你在我橘园鬼鬼祟祟作什么?别跟我说你半夜不睡觉来替我浇橘树来了!”阮娘唾沫横飞地嘲讽。
“你还别说,我真是来浇橘树的!”陶五柳正正经经地澄清。
阮娘听了,又狠狠啐了陶五柳满脸,骂道:“这种骗三岁小儿的话亏你也编得出口!”
陶五柳抹净了脸上的口水,嘿声道:“我跟你说真话,你倒不信了!”
阮娘岂止不信,手上悄悄握紧了先前跌落的长剑,回剑一劈,就要斩向陶五柳的脑袋,幸亏陶五柳机灵,偏身一避,忙不迭从阮娘身子上爬了起来,退避三舍,吓得哎呀大叫道:“你这蛇蝎妇人,你这是真想要我命啊!”
阮娘裹衣半掩着身子,一站起身,劈剑就朝陶五柳斩来,追着他满橘园地乱跑,那等风情,啧啧,陶五柳如今站在橘园前,仍忍不住细细回味了一番,可惜就是悍了点……陶五柳回想着,后来他还真是费了好大气力才澄清这误会——若非他后来仍日日来浇橘树,再没出了这不正经的乱子,阮娘总算将信将疑,不然她断是不会放过陶五柳这贱坯的!
回味归回味,陶五柳还是进了园子,由小婢领着进了西厢,只见房内阮娘正在盛碗细粥,倒有几分贤惠淑德,可一眼扫向他时,却冷冷的,似是仇怨未了呢!陶五柳可不想跟她再闹上一出,老老实实走近床帐子那去,瞧了一眼静卧在床的桑香。
这番陶五柳见桑香柔弱抽丝般、面色透红热,也不管她到底与谢阿弱有无干系了,他手搭上她骨瓷般的细腕把了脉,果然是风寒,倒是个寻常病,只要好好养着,切莫再受寒,也就好得快了,陶五柳道:
“没有大碍,吃几帖药就好了。”
桑香微睁着眼,轻骞着眉,轻声问道:“他呢?他好了么?”
陶五柳一时不晓得桑香问的是谁,半晌才悟过来,道:“你是问齐三公子呢?他好得很,还有空挑三拣四呢,后日生辰宴上,估计又能浮白三大坛呢!”
桑香默默无语,阮娘听了只道:“三公子倒真是铁打的一般,可怜桑香你却是嫩纸扎的,一吹就倒。”
桑香听了只淡淡笑道:“我吃了药就好了。”
陶五柳瞧了她一眼,道:“你底子倒也厚实,吃了药也好得快,不过最要紧是疏松郁气,别寡欢少笑的,不养身,病也好得慢。”
桑香嗯的应了声,这陶五柳医术倒是高明,不仅能看穿她身上的病,连心病也被他瞧清了。
这时,阮娘吹凉了那碗细粥,坐在床沿,对桑香柔声道,“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一会也不至于空着肚子吃药,伤胃。”
桑香半卧在床上,接过粥又含笑道了声“多谢”,低头细细喝着那粥,陶五柳也想喝粥,道:“阮娘,我可是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公子一整夜,大清早也没半粒米进肚呢,你好心肠可怜则个?”
阮娘瞪了他一眼道:“去去,熬药去,熬完再喝粥不迟!”
陶五柳听了,这才一声好咧,推门去熬药了,阮娘怕他不熟悉地方,也跟着去了,桑香静静地喝着粥,听闻三公子快好了,身上倒不觉得那样倦了——后天就是他生辰呢,她该练练刀舞,他那样挑剔的人,若步法手势太生疏,大概难入他的法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饲主:晚上你睡觉老实一点,明早我要再看见你爪子搭在我身上,我就把你行李丢到楼下垃圾箱。
作者:我错了,可是床那么窄,晚上又那么冷,我不是有取暖的需求么?
饲主:你就不能坚强点!
作者:真坚强不起来,室温零度哎,砖家还不让咱大南方区统一供暖。
饲主:扯,你没看网上新闻说那砖家都被人绑了,还说,不拿一千万来赎,就拿汽油烧死他,大家都在募捐呢。
作者:你捐多少?
饲主:我捐五升汽油。
、刀上病舞
清夜转晨,又过了一日,晨笼南橘,团树雪烟,朦胧境地。
桑香清醒了许多,身上亦有些气力,明日便是齐晏的生辰了,昨日魏园四处似乎有心热热闹闹张罗一番,大概是园中许久不曾有乐事——她也隐约听说了,往日一岁中,魏园颇多变故,排名第一的凤无臣与排名第二的谢阿弱都死了。至于二人是怎么死的?那小婢倒说不清楚,话里有些忌讳,大概魏园失去头角,视为不吉,所以不敢多提罢。昨儿夜里,她亦在枕上听见远远的丝竹管弦声儿,像是伶人在演乐,虽然不甚流畅,却很卖力。
原先她在乐馆的行李,都被送了过来,送东西的小婢还叽叽喳喳说起四处的张灯结彩,红纸剪了许多,各处贴飞花,而乐馆舞伎又是何等练舞?何等穿上了新衣?试描新妆,千娇百媚,直如迎新岁一般,都说得绘声绘色。桑香听得喜庆,也觉得心上松懈,病也好了大半。
她一夜好眠,醒来下床已无碍,她换了绣覆仰莲纹的珠履,身上穿胭脂红袄,菖兰花样长裙并系细腰束缚,与妆台青釉五口秋葵盘上所插的素心兰相映成趣,桑香不由抬起指尖,抹了抹那盘沿,原来这沿口薄釉处天然红斑,直如唇印,倒是烧制时偶然而出的别致——盘沿留朱粉本是不雅,此时却格外可爱奇趣。她有心效仿,对镜捻红纸、折帖印上双唇,轻吻一抹胭脂色,但看镜中她稍减病容,略增妆艳,偏着头再瞧那秋葵盘沿时,倒似一个颜色,不由会心一笑。
既已妆毕,桑香携金玉双刀,步出西厢,此时橘园中静无旁人,踩雪徘徊橘树中,空庭叶绿,梢头橘红,皆积薄雪色,仿佛荣华凝膏,凄凄之美,桑香觉得心境随之换了几换,也不管什么病体初愈,受寒不受寒的,寻了一处清静开阔,握双刀缓舞来。
以卿翠玉刀,裁簌黄金雪,双刀旋舞,刀横眼底时,似觉眼泪难裁,桑香不嚬不语,舞衣携了寒风多,不堪天冻刀冷,更不堪几更夜、聚晨晨、割梦刀。她一丝冷意、一缕苦意,如橘树结枳,非她所愿,是时境所迁,相隔了咫尺天涯。
一时,桑香想起陶五柳所叮嘱的散心之语,醒悟来不愿消沉,迫得刀中带了些锋芒,凌厉许多,本来这双刀若一味为轻舞,舞势自然浅薄。可桑香不懂刀法,掌上刀回,一式断天,一式劈地,都是随心所欲的平淡招式——她骞眉不满,沉思想起那冷泉剑法,校武场上齐晏那样用心教她练全了,弃之可惜,不如将剑势揉杂入刀舞。桑香起刀阵,如少年胆气,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