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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晏正要起身来去查看,可没奈何手上绾着红绳,他自己系上的,倒不晓得怎么解了?只好吩咐阮娘道:
“你进来罢。”
阮娘一霎脸红,齐三公子竟唤她进屋哩。
阮娘推门而入,一霎日光照,齐三公子急声地吩咐她阖上门去,阮娘只好照办,在黑屋子里头摸索了几步,隐隐看见床帐里夜明珠光,齐三公子在那帐里道:“妆台上取把金剪子,给我递进帐子里来。”
阮娘依言照办,抬手将一把金剪子从帐子缝里递了进去,她不敢抬头看,规规矩矩地低眉,却听见三公子像是剪开了什么东西,忽而又像是在哄谁一般柔声道:
“你在这等着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
阮娘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那帐子底锦被下,依稀似多了个光着细肩的女人!这是哪里来的女人?难道竟陪了三公子一整夜?
此时,齐三公子已系紧衣裳步下床来,又穿上鞋子,只有那一霎掀帐的光景,阮娘已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桑香这娘们!好大胆呀!才来了两日,居然就爬上了三公子的床!还有她那承欢后的容色滋润,竟同那勾魂的女妖精无异!阮娘已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了,她一定要找薄、宁二人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个桑香!
可是她还来不及多想,齐三公子已经命她带路,去看冷枫儿的尸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开始杀人了……
见过这么诡异的言情版的推理吗?谈情说爱的篇幅超过了案情一百遍,一百遍……
现在知道小黑屋是多么深情的存在了吧?
、公子痴情
燕子坞,东暖阁,帐底被里的桑香一边把玩夜明珠,一边沉迷齐三公子的温柔,被情网所缚时,她亦真想如他所说,长长久久地在这黑屋子里等他回来,可是那样岂止是大胆?简直是大胆得不要命了!她残存一丝清醒,起身来,才对镜整弄了衣裳,又磨蹭着留恋了一会,方才要走,谁料此时门响,她不知是谁,慌忙时急急躲在了镂空木隔的轻纱帷幄后头。
却是齐三公子去而复返,他掀开床上帐子,空荡荡没个人,他一时脸上薄怒,握着帐子的手紧紧的,像是要大发脾气一样,孰料桑香瞧他这样,怎么忍心,几步轻轻地搂上了他的腰身,依在他后背轻轻一笑。
齐三公子回转身来,一见是阿弱,掩藏不住失而复得的高兴,他道:“你躲到哪去了?”
桑香只是抬头望他一眼,略掂起脚来往他腮上轻轻一吻,原来什么都不堪多说,什么都不必多说,齐三公子腮上扬起燃然的笑意,双手围揽着她的细肩,轻声道:
“我走到半路,还是怕你走了,所以忍不住又回来了。”
说着齐三公子右手紧紧牵着桑香的手,左手打开房里衣柜,取出玄黑风衣兜帽,亲手给温柔的桑香穿上,直将她身上罩得严严实实了,又从妆台八宝格里取出一个绘朱丹“谢”字的狐面面具,轻轻为桑香戴在脸上,端详半日,齐三公子方才满意道:
“这样就不怕日光了罢?你以后就这样同我白天也在一处,好不好?”
桑香万料不到他如此痴情,痴情得去而复返,只为将她裹在黑障子、好共他时时刻刻同在一处。
这时,门外的阮娘已等侯良久了,良久得怀疑这齐三公子与桑香整夜整日地在一处,到底会不会出事?
阮娘但见得燕子坞门开了,齐三公子牵着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脸上戴着狐面面具,乍一眼看见那红得似血的朱丹谢字,连阮娘也要迟疑了——这桑香和谢阿弱真真生得太像,尤其这戴面具的样子,简直神鬼莫辨,难怪三公子会情难自持——若非阮娘早晓得真相,恐怕也会被这桑香轻易蒙混过去。
阮娘瞧着齐三公子牵着这桑香,在前路行着,一个玄黑紧裹,一个大红衣裳,成双成对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好像一场醉梦,阮娘看见三公子的笑意,要是他晓得阿弱是死了,并不是真的回来了——阮娘不由眼眶发酸,有点想落泪,只是此时哪是垂泪的时候,她收拾了心情,紧步跟了上去。她已经能料想一会荒园里众杀手们瞧见乍然出现的桑香时,一个个惊诧万分的表情!
阮娘的预料非但没错,还保守了些,闻说死讯侯在荒园外的杀手们,一个个见着戴谢字狐面的女子——她的举动身段与那个谢阿弱简直一模一样!大伙不由惊诧极了,惊诧得还有人从观望的高墙上跌了下来。等齐三公子牵着桑香步到园内围障子里的冷枫儿尸首前时,一向冷漠无情的老四陈绝刀,不曾为冷枫儿的死动容半分,却为谢阿弱的死而复生,疑得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尤其齐三公子穿得这样花里花哨的大红色,连一向妆扮得姹紫嫣红的薄娘子都忍不住皱起眉来,轻轻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宁晓蝶,意味深长道:“你猜猜那面具底下是不是那个桑香?”
宁晓蝶目光如矩,道:“应该是了,不然魏园里怎么会凭空多出只鬼来?”
“别猜了,她就是!我都看见她光着身子躺在齐三公子床上了。”阮娘走前来,插了一句嘴,薄娘子嘴巴张得老大,吃惊道:“你是说三郎让桑香爬上了他的床?”
“岂止,我看那如胶似漆的情形,恐怕□爱还不知足呢!”阮娘冷冷的,薄娘子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倒没想到这个桑香有这样了得的本事!”
宁晓蝶寻思一会,道:“恐怕不止昨夜罢?难说前夜已经上床了!不然三公子昨日在兰若阁怎么会那样失常?”
宁晓蝶一语揭破,阮、薄二人受惊匪浅,薄娘子自是信了,咬牙切齿道:“这小娘们也当真厉害,才在魏园歇住脚没多时,就敢勾引三郎行房了。”
“原来肉偿说的是这个意思!我只怕三公子陷得深,那个桑香却别有用心,若是她成了咱魏园的红颜祸水,我头一个饶不了她!”阮娘义愤。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说齐三公子牵着桑香一齐进了荒园,园内有个暗黄色围障子,有侍儿掀起障子,齐晏和桑香走了进去,杂草间蜷缩躺着一个身穿黑衣、脸色青紫的女子,定晴看时,她脖颈上还有暗紫勒痕,像是用手掐的!围障子里这会还站着陈绝刀、峻哥儿,以及乐馆的一个舞姬小四儿。
陈绝刀不过三十岁出头,惯穿一身紧袖黑衣,但他的老婆冷枫儿却向来是爱艳色妆扮,这时尸首穿黑,像是生前正与谁隐密幽会一般。
戴着面具的桑香偷偷再看一眼这峻哥儿,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年少英俊、生机勃勃的时候,而峻哥儿身边的小四儿,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一身轻罗绿裙,举动间亦是个婀娜柔媚、讨人喜欢的姑娘。
齐三公子淡淡问陈绝刀道:
“查验过了?是被人掐死的?”
陈绝刀点头称是,亦不再多话,脸上没有半点伤情,只是冷漠极了,像是死了个毫不相干的人儿一样。
“掐死人除了费点气力外,既无需凶器,又不留血渍,真是便利极了!”齐晏冷冷的,一霎脸色有点阴沉,魏园里从来都是平安无事的,若有人敢内斗,头一个就会被齐三公子用家法规矩狠狠处置,更何况是死了人!这凶手敢在魏园杀人,正是犯了齐三公子的大忌讳。
齐三公子逋一动怒,那三人都噤了声,齐晏冷目扫向峻哥儿,冷冷道:“你不好好练功,又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峻哥儿极惧怕齐三公子,又极崇拜他,原本峻哥儿六七岁时,不过是流浪街头的乞儿,若不是被三公子领回了魏园,恐怕早就饿死了——只怕连尸首也只能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下场!而一向过惯苦日子、突如其来就有了好日子过的峻哥儿,住进魏园后多多少少有点病态。他不但吃穿得金贵,用的东西也只盼越精致越好,大概他那点杀人酬劳半分钱也不曾存下来,全都用来置办那些身外之物了,幸好他虽然这般行事,但他的老婆芊儿却没有嫌弃他。
说来这芊儿也是个可怜人,在乐馆里孤魂野鬼了好几年,没天没日的,要不是被峻哥儿看上,恐怕也只能孤独终老了,想必正是因此,这芊儿才对峻哥儿的那种奢侈作派,没有半句怨言。
峻哥儿被齐三公子责问,只能老实答道:“我清早起床了,芊儿她梳妆胭脂用完了,我就想着到乐馆向她从前的姐妹小四儿讨一点来,谁晓得就在她房里往窗外无意瞧了一眼,这一眼望见了这乐馆外的荒园子里有个女子的尸首!我和小四儿吓了一跳,一块下来细瞧,原来是陈嫂子,后来我就守在这,小四儿就去喊人来了。”
齐三公子看一眼小四儿,道:“峻哥儿说的可属实?”
小四儿忙不迭点头,道:“他没有撒谎,那时我正给芊姐翻拣一盒新胭脂,没想到峻哥儿就凭窗瞧见了一具尸首,让我过去看了眼,我也吓了一跳!我和峻哥儿一块下了楼,在草丛子里发现竟然是陈嫂子——她手上戴着的这只青玉镯,色泽质地上乘,整个魏园可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桑香看一眼女尸腕上所戴玉镯,的确好看,这小四儿不过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罢了,日子闲得发慌,只有靠暗暗同别的女子攀比首饰来打发了,反倒是对死人一事不甚介怀。
这会小四儿亦在打量桑香,尤其看着齐三公子与她的手握在袖里,何等亲密?不由微微地嫉妒,三公子不是一向清心寡欲的么?怎么会和一个女人这样亲昵?
“你俩是何时发现她的尸首的?”齐三公子细问,峻哥儿答道:“卯时刚过、辰时起初的样子。”
“在你窗子底下有人被扼死了,你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么?”齐三公子问小四儿,小四儿忙答道:“我什么声儿也没听见,若真听见什么,不过是听见隔壁的月姐半夜了才回来。”
这时陈绝刀的脸色不由一变,魏园里有些明眼人也晓得:那个住在乐馆、泼辣老练的月姐看上了陈绝刀,却碍着他娶了冷枫儿做老婆,也只能打消了念想——这月姐虽然是个下贱舞姬,可还不想去做人家的妾!与其做妾,还不如在乐馆里有吃有喝,闲闲自在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