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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澜一时无言,良久,冷然道:“云深如何且不管,张公子孤身离开玉清,便不曾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青莽摇头。“不曾。”
“那孤便让你知道。”
玖澜身为禹君,身上携友众神灌注的玖家世代相传的神力,较之子衿、凝痕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醇厚的神力袭向青莽,我运出云荒留下的纸扇,改变神力方向。玖澜猝不及防,神力反射几近受伤。子衿与凝痕一并出手,我凝聚灵力,正欲出手,青莽按住我的手,低声道:“别出手,你的灵力……”
他不曾说完,水刃并风刺自两方汇聚。我急急推开青莽,手中纸扇被风刺击中,落于丈外。
“神尊的纸扇?”玖澜喃喃一声,脸色愈发难看,“他连这个都交给了你?”
“是又如何?”
“那么,你确然是再留不得了!”
“别让他们知道你已恢复。”我听得一声耳语,转眼见玄色如电,迎向三道雷霆之力。灵力交接之间,深山洞明如同白昼,刺得人睁不开眼。蓦地有水珠倾洒在身上,携来丝丝凉意,血腥味蔓延,浓郁得人将近呕出来。
我睁开眼,看见青莽护在眼前,腹部洞穿,倾注一片血海。
“青……”
他微微笑着:“来了……”
竹涛翻涌如怒,四道人影凭空出现,如一道围墙立在我们面前。容澈、温帛、晴炎、冰绡,蛇蜕终究是及时地寻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初乾谷
昨日一场大战,我依稀记得自己哭喊着求容澈救青莽,再是温帛与凝痕生死交战,再是冰绡替子衿挡了一击,浑身绵软地偎在子衿怀里,气若游丝地要对方负责。子衿不明所以,甚是惊愕,冰绡菟丝子一般地绕在他身上,子衿耐不过,当即答应了照顾她。冰绡喜得化作一枝白梅,径直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终究凝痕不是温帛的对手。三年前他害死畅玥,这一笔账,温帛迟早要讨回来。可惜子衿丞相善于审时度势,眼见情形不对,携着禹君早早寻机遁去。凝痕伤得不浅,亏得晴炎有意饶他,才得生机。
容澈源源不断地凝聚灵力,为青莽治疗伤口。一袭青衫由汗水打得湿透,他抬头苦笑:“浅浅,你这样掐着我的手臂,若是断了,谁来给青莽治疗?”
我恍然回神,垂眸望去,容澈的衣袖渗出片片血色。“对不起……”
他宽慰似的一笑。“别担心,青莽不会死,不过需要休养许久。”
“嗯……”
容澈道青莽需要长久的静养,且禹君一行不会轻易放手,便叫我想个安静隐秘的去处,暂时躲避一段日子。我思忖许久:“我知道一个地方,却是在玉清山。那个地方极是静谧,并且处在深山山谷,亦是安全。”默了默,又添一句:“那个地方,叫做初乾谷,是昔时我的父母居住的地方。”
容澈颔首。“你们二人身上皆有妖气,寄居玉清山确实是比在九州安全。”
“那么,我们须得住多久?”
容澈微微笑道:“住多久都无妨,左右是你们二人的世界。倘若住得惯了,在那样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居一辈子,不也是美事?大不了一年回来一遭,权当是回娘家。”
我勉强地笑了笑。
“浅浅,你有没有注意到……”话音戛然而止,他顿了顿,随即绽出笑容,“没什么。”
“什么?”
他垂眸看着青莽:“张公子的伤,似乎比我原先设想得更为复杂。”
我心中一战。“要紧吗?”
他复笑得温柔:“都说了不要紧了,静养便好。”
我点头称是,却隐隐觉得他的眸中含着什么深意,我一时无法参透。
初乾谷在八十多年前焚为一片焦土。这样黑黢黢的地方,终究不是住人的妙处,我施了个术法,幻出木屋和满谷的梨花,与曾经一模一样。起初的时候,容澈时时来给青莽治疗,梨花如雪,三个人一道坐在纷扬的梨花下闲话清谈,别是一番风雅滋味。后来容澈来得少了,便换做了晴炎。晴炎不似容澈那般风雅,望见满地梨花,他只想捡满一篮,烧作好吃的菜。
晴炎道,冰绡在子衿那儿养好了伤,却死赖着不肯离开。子衿不愿与多做她纠缠,便不理她。冰绡脸皮厚,本着只要“不赶走就好”的信念,天天跟在子衿身边。期间有佳人送花,子衿回绝;妖邪偷袭,子衿护着冰绡,自己却挂了伤;玖澜、凝痕等人甚是看不惯冰绡,子衿也会偶尔替她辩上一句。
“子衿丞相这莫不是动了心了?”我撂下茶盏,闲闲地问一句。青莽含着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才不是!”
晴炎一口否定,卖着关子缓缓道出后来的事情。大抵是冰绡不慎露出了妖邪本性,子衿知晓,却不拆穿,任凭其跟在身边。冰绡喜出望外,以为子衿是对自己动了情,便趁夜潜入子衿房中表露心迹。谁承想子衿不喜亦不惊,只淡淡道除九州天下,心中再容不下他物。原先冰绡安分守己,他觉得带在身边未尝不可。眼下见冰绡行事出格无礼,方知妖邪当真是野蛮不化之类,端端是再留不得。这样,便将冰绡逐出了门。
听罢,我叹息道:“子衿同云荒是一类人。你道他待你好,实际上他待谁都这般好。世间之人,于他而言一般无二。他爱所有的人,是为无欲之博爱。他本无心,只不过有心之人观之,便生生将那一份慈悲之爱领悟错了。”
青莽抬眸,含笑问道:“当初,你便是那样吗?”
我瞪他一眼。“是又怎样?”
他笑而不答。屋外雪花飘扬如同飞絮,天地一色,与一树一树的梨花融为完整的一体。待我注意到下雪,算一算日子,我们在这初乾谷中已然住了四个多月。有客稍忙,无客便是任凭我同青莽两人看书、下棋、赏花、发呆。他成日地躺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阳光照得面颊通透如玉,沉静无声。梨花一泼一泼地飘落,清气满谷,静谧安好。我想起容澈说的那句话:“倘若住得惯了,在那样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居一辈子,不也是美事?”
那一日,青莽仍在安睡。我打开门,看见一只油光水亮的猞猁背着只热乎乎的烧鸡,自雪地上飞快跑过。我把着门,眨了眨眼睛。飞奔的猞猁戛然止住脚步,扭过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上下望了一望,随后快速向我跑过来。
“仙者姐姐!”他欢叫一声,俨然是幼童的声音。
我仔细端详一番,暗忖晴炎不至于那么无聊将自己变作只尚未成年的猞猁。
“姐姐不认识我了吗?”猞猁将烧鸡放在一旁,蹲着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我腆着脸笑了笑。“还真是……不认得了。”
他歪了歪脑袋,“噗”地一声化作个七八岁左右的童子。我恍然大悟:“你是那只偷吃鸡蛋的猞猁!”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着,“上次姐姐叫我找个妖精该待的地方待着,不可擅入人间,我便听话地回到玉清山来了。”
“真的?”
他立马急得跳起来。“真的!我就……就再在他们家吃了十天的鸡蛋。后来有个路过的仙者,和姐姐不一样,一上来就要杀我。他们家人想法子岔开了仙者,我就逃回了玉清山,再也没有下山过。”
我指了指地上的烧鸡。“那这个呢?”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偷过鸡了!这回……这会是忍不住嘛……”他心虚地撇过脸去看别处,我俯身捡起那只烧鸡,吹尽上头的雪,喜滋滋道:“这只鸡便归我了!”
“不行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好不容易?不也是顺手从别人家牵来的吗?”
“可是……可是我要吃嘛!”
“你吃别的,不也可以饱?”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吃烧鸡!就要吃烧鸡!”
我沉下脸。“你非要拿回去,就休怪我的术法无情了!”
他骇得立马缩回身,脸蛋气得胀鼓鼓的,明亮的眼睛里满满地包着两包的泪。
有人轻笑着过来。“这样逗人,很好玩吗?”
我叹息一声,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久居无聊,这样逗一逗人能解些闷。”
他沉下声音:“你闷了吗?”
我静默许久,终是忍不住吼道:“别用这样的神情看我!我是开玩笑的还不成吗?你起得迟,早饭是没的吃了,恰好这只猞猁带来只烧鸡,便给你切了补补身子。”
油光水亮的猞猁滚在雪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终究是没叫他肝肠寸断。一只烧鸡只切了一盘,我却给他炖了一锅热乎乎的萝卜咸肉汤,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外加一盘秋时腌制而成的醉蟹。桌子的中央置着一张红泥火炉,上头清水温着酒。青莽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稍许地喝一些。猞猁化作的童子眼巴巴地望着,我给他舀了一碗萝卜,恶狠狠道:“你要是敢碰上一碰,我就给你施个术法,叫你永远吃不来东西!”
猞猁童子恹恹地缩回头,委屈道:“仙者姐姐,你和先前不一样了。”
青莽适时接话。“嗯,是不一样了。”
我不由好奇。“如何个不一样法?”
他忖了忖。“愈加像个女子,任性,会撒娇。不是往日时时端持着的云深仙者了。”
我敛眸微笑道:“往日,我倒也想任性撒娇。只是没有那样的人。”
他送来一块乌油油的肉,笑颜明亮温朗。“现在有了。”
翌日我在冰冷的溪水中捕鱼,猞猁候在一旁,口水几乎要同溪水连为一体。
“仙者姐姐,今天是要吃鱼吗?”
“嗯。先将鱼烤一烤,再置入汤中,加些菜蔬用火炉一直炖着。是不是很美好呀?”
“嗯嗯!”他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脸欣欣然的模样。我回身继续捕鱼,猞猁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仙者姐姐,那个哥哥是你什么人呀?”
“是我……师父。”
“哦。那,那个姑娘就是你师娘吗?他们俩感情可真好!方才我路过,看见他们俩大白天还抱在一块儿,嘴巴和嘴巴还贴着,仿佛是在抢什么好吃的东西。”
我悚然回头。“你说……什么?”
他吓得瞬间变了脸色。“你……你的师父……和师娘啊……”
青莽说,他一直知晓戾气的存在,却不知道能将戾气化作具象的东西,气势汹汹地袭来。我跨入门的时候,青莽惊得浑身一颤,手上的女子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