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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躬身道:“这话不好说,伤得不轻”。
皇上近前撩起帐幔,看石美人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合着眼。
用手触了触她的脸颊,肌肤像寒冰一样,在试,微微有点热乎气,触碰了下她脖子上的那道勒痕,眼中现出厉色,拧着眉出去外间殿,坐了。
知道季宝珠等都在外面,沉声道:“让她们都回吧”。
太监答应一声,出去高声道:“皇上有旨,大家各回各宫”。
罗常在胆小,害怕地小声道:“季姐姐,我到你宫中去坐会”。
季宝珠携了罗常在的手往回走。
这边厢,宫女灿若正跪在帝后面前,萧昂阴着脸道:“好好怎么会悬梁了”。
灿若吓得体弱筛糠,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道:“昨儿……是奴婢值夜……不知为何……竟睡得沉,早起听里间没动静,唤了半天,无人应,推门一看,就看主子她……”。
说着抖成一团。
皇上凝眉问:“白日可曾发生什么事吗?”
灿若犹豫下,皇上沉声道:“说吧,朕饶你不死”。
灿若叩下头去,胆怯地说:“白日里,美人主子只去了季贵人那里,少时便回,奴婢看美人主子脸色有异,没敢多问,不曾想这晚间就出事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细琢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皇后看皇上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也猜不透,道:“季贵人和她一宫住了,来往频了也是亲近之意”。
皇上面上冷冷的,没出声,片刻,起身,进去,太监刚要跟进,皇上摆摆手,皇后识趣的没进去。
皇上来到塌前,撩起帐子一角,俯身轻唤道:“容若”。
这是石美人小字,就见石美人缓缓睁开眼,一滴泪落在枕上,皇上用袖子轻轻替她试了,轻声问:“为何事?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石美人缓缓摇头,“呀、呀”两声,喉咙暗哑,说不出话来。
皇上惆怅看她一眼,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就直起身。
看她一只藕臂露在外面,拿起放回被里,才要把帐幔放下瞬间,猛然见脚踏边一物。
弯腰拾起,冲亮一看,是个小小饰物,一个黄杨木小兔子,料子下层,做工也有些粗,不像是石美人之物,皇上轻轻把它踹入怀里。
“皇上、皇后娘娘起驾”,太监一声高呼。
帝后离了熙和宫。
承乾宫
萧昂从怀中掏出那红线系着的小饰物,交给张德全道:“给我查”。
张德全会意。
这二日,熙和宫宫门皆有侍卫把守,虽皇上没对季贵人做什么,但宫里的人不许出去,石美人的东偏殿也派了人,不许随便出入。
罗常在吓得直哭,谓季宝珠道:“这可怎么好,皇上不是要怪罪我等”。
季宝珠眼皮子总跳,心甚不安,却不好表露,怕吓到罗常在,只好言安慰道:“没事,你石姐姐人不是醒了吗?料过两天就没什么事了”。
又过了两三日,恍惚听说,在石美人屋子里找到证物,一个看守宫门侍卫同春财相熟,偷偷告诉他宫里现正在查一个黄杨木雕的小物件。
春财忙来告诉主子,季宝珠听了,问:“雕的什么?”
春财道:“好像说是个小兔子,搞不好就是凶手的,查了不是石美人宫里人的”。
季宝珠猛然想起,探手在袖子里一摸,惊骇地发现,那日拾的黄杨木饰物没了。
身上身下摸索,确实没有。
瞬间惊觉,是自己不小心掉在石美人寝宫里。
春财好奇,也没敢多问,只瞪眼看着主子。
季宝珠当着春财面也不好说什么。
晚间宽衣看左右无人,小声对枚青道:“你可记得那日检的小兔子吗?”
枚青眨眼想想道:“记得,不是范才人身边的魏公公落下的”。
季宝珠附耳小声道:“我不小心落在石美人宫里了,宫里现正查这个”。
枚青吃惊瞪大眼睛,好巧不巧,拾得的东西又弄丢了,还落在出事的地方,马上醒悟道:“那范才人她……”盯着主子,下话没说。
季宝珠顺手把外衣搭在她手里,道:“这是她的造化”。
枚青从主子淡若清风的语气,感到丝丝的寒意。
低声道:“这是天意”。
季宝珠抿了唇角,躺下,枚青撂下帐子,也去外间歇了。
二日早,季宝珠才起,旺儿就跑进来欢喜道:“主子,主子,宫门外的侍卫撤了。
季宝珠懒懒地道:“他们总不能守一辈子吧”。
枚青笑道:“这猴崽子,这也值大惊小怪的”。
7嫁祸
庆福宫
‘啪’一声脆响,范才人长指甲在太监魏安的脸上划了长长个血道子。
“没用的奴才”。
魏公公束手垂头站着,也不敢捂脸,任凭主子发落。
庆福宫的掌事陈姑姑仗着胆子,道:“主子何不问季贵人去讨来,不就无事了吗”。
范才人一声冷笑,焦躁地起身走两步,又坐下,道:“你以为季宝珠是谁,她会给我吗?想得倒美”。
陈姑姑一听也焦急起来,搓着手说:“那怎么好,这一路查下去,岂不是就……”,看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敢说下去。
范才人手里捏着绣帕,指尖快掐到肉里,悲哀地想,祸事终于来了,恨恨地道:“就知道这季宝珠不是好惹的”。
坐以待毙,还是过去季妃这贱人那探探口风,两下里权衡,对陈姑姑道:“你拿上我那对翠玉包金的镯子,同我过熙和宫去”。
陈姑姑赞同地点头,道:“是,娘娘做的对”。
季宝珠与罗常在围炉聊小时候的事,罗常在正讲着幼年时在家下,虽不爱吃桃仁,却爱上山采核桃,一次被蛇咬了的事。
雨燕进来回说:“范才人求见主子”。
季宝珠一点都不觉意外,她要是不来,就不是她了。
倒是罗常在诧异道:“范才人怎么来了,听说她曾同姐姐要好,后来出卖了姐姐,怎么还有脸过来”。
季宝珠笑笑道:“以为这宫里的人都跟你一样啊!”。
对雨燕道:“出去对她说,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也说完了”。
过会,雨燕复又进来回说:“范才人在殿外跪着不肯回去”。
季宝珠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套,道:“愿意跪,就跪吧”。
雨燕才要出去,季宝珠又叫道:“回来,出去对她说,还是回吧,让旁人见了,以为真对我做了什么,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她会明白的”。
雨燕出去,听半天没动静,知道范才人走了。
罗常在不屑道:“这种人还理她作甚”。
季宝珠拨了个栗子送到嘴里,含糊道:“有些人和事是躲不过的,一味躲着,也不是个法”。
罗常在显然没听明白。
次日早,宫里又发生件大事,季宝珠正用早膳,赵胜疾步进来,神色紧张,道:“主子,宫里出事了,贵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太监被人用绳子勒死仍到御河里,不知怎么尸首漂浮上来,早起被守夜的太监发现”。
季宝珠一双银箸举起,讶然忘了落下。
下晌,罗常在突然过来,进门神色慌张,瞧瞧左右,季宝珠知她一定有要紧事,示意赵胜等下去。
罗常在看屋子里没人,又朝窗外阶下望望,才近前附耳小声道:“听我宫里的小坠儿说,石姐姐的宫女灿若对皇上说,石姐姐出事那天曾来过姐姐宫中,出去后脸色不善,不知因何故,当晚就悬了梁了,姐姐可要小心啊!”。
季宝珠捏了罗常在的手,感激地道:“谢妹妹提醒”。
罗常在走了,季宝珠坐在那犯了寻思,她吩咐宫人不让石美人进来,意在躲祸,可祸事还是找上门来,看来那背后之人始终都不放过她,这是一石二鸟。
但这次只要皇上稍作调查,就知自己没放石美人进来,那人安排这宫女赖在自个身上,这未免太牵强了,唯一解释就是知道石美人过正殿来,但不知自个没让她进门,偏这石美人命大还没死,而那宫女按照先嘱咐好的说了。
季宝珠有点窃喜,真是老天照应,腹诽:惹不起,躲都躲不起,这皇宫除了吃的好,有什么好。
下晌,厢贵人带着女儿过来,一上殿,厢贵人就命女儿道:“快给姨娘行礼”。
端静公主小大人似的端端正正拜下去,童稚声儿道:“姨娘金安”。
季宝珠忙上前一把拉起,道:“免了、免了”,心肝似地搂在怀里,
抱坐在香妃塌上,细看,端静公主长得同她母亲一样,圆圆的脸,红苹果似的脸蛋,胖嘟嘟的,煞是可爱,季宝珠不由亲了一口,宠溺道:“静儿今年几岁了?”
端静清脆童稚的音回答道;“四岁”。
又看看季宝珠道:“姨娘真美,你几岁了?”
季宝珠乐了,屋子里众人都乐了,她母亲呵斥道:“别同姨娘你呀我呀的”。
季宝珠嗔怪道:“小孩子家那那么多讲究”。
拿起她胖胖的小手,吻着道:“姨娘都十九岁了,同我们静儿比老了”。
端静公主忽闪大眼睛,认真地说:“姨娘不老,姨娘比宫里的姨娘都美”。
厢贵人脸立时僵住,变颜变色道:“不许胡说”。
这话一出口,又觉得造次了,尴尬看了季宝珠一眼,歉意解释道:“姐姐不是那意思”。
季宝珠蔚然感叹道:“哎!这深宫,连孩子都不能随便说话”。
想这孩子出生在宫里会失去很多童年的乐趣。
厢贵人道:“静儿下来吧,看把季姨娘累着”。
端静听话地一溜下了地,跑到她母亲跟前,厢贵人弯腰为她拢了下鬓角的碎发,柔声道:“同奶娘去别处玩,你季姨娘这好大,你还没来过”。
一个年轻利落的妇人走上前,牵起端静的手,枚青引着去东次间玩。
荣宽从外又端了个燃红的炭火盆进来,安放好,季宝珠招呼厢贵人道:“姐姐近前来烤烤,去去寒”。
厢贵人凑近,二人围着炭火盆坐着,季宝珠道:“往年,在冷宫时,冬天没火,就干冻着,天一黑早早就爬进被里,睡不着,就围着被坐着,听屋外冷风吹打屋顶的瓦片声,空寂单调就像寺庙里老僧敲打木鱼的声响”。
厢贵人难过地看看她,道:“妹妹那几年受了不少苦”。
季宝珠眼神透过菱花隔扇门看向外面,飘忽地语气说:“尤其是下雪的日子,真静”。
片刻又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挑动的红红炉火,感叹道:“苦虽苦点,心安”。
厢贵人明白,二人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