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咳……是秀菊么,给我水……”
屏风之后有个模糊身影,挣扎着欲从床上起身,可还没等坐起来又重重摔了回去,发出一声闷响。
华雪颜见状吩咐蓉儿:“你去倒杯水来。”蓉儿赶紧折身去拿水,可桌上茶壶空空如也,揭盖一看里面竟然积了好厚的灰。蓉儿道:“少夫人,没水了。”华雪颜叹道:“那你去小厨房看看,烧一壶过来。”
蓉儿应声出去,华雪颜捏捏手掌,独自绕过屏风走到双颖床前。
昔日的娇艳佳人如今形容枯槁,眼眶凹陷颧骨耸起,瘦得不像人形,眼睛也浑浊不堪。华雪颜纵然早有准备,见到她依然吃惊不小。
“是你……”双颖勉强认出了华雪颜,眼皮一张一合,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笑话吧……”华雪颜站着,皱眉道:“我没功夫笑话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搞成这模样?”
双颖偏着脑袋,自嘲勾勾嘴角:“我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好不容易过两天富贵日子,偏生又得了怪病……看来我这辈子都当不成娇小姐贵妇人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华雪颜怒气不争,骂道:“到底是什么病,你给我说清楚!”
双颖咳了咳,眨眨眼睛费力回想,慢悠悠道:“其实去年冬天就有些不舒服了,先是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然后就是肚子时常隐隐作痛,我一开始没往心里去,只道是吃坏了东西……直到元宵过后秀菊说我脸色极差,我才觉得不对劲,请了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吃了药养着,却拖成这副鬼德行……”
华雪颜听了没有忙着搭话,而是细细回想一番。去年冬天?算起来双颖进府已经两三月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千影楼的时候没事,一到这里就病了!
她暗道自己疏忽此事,赶紧追问:“是哪个大夫给你开的方子?”双颖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回道:“就是府里的尹大夫……他说我是邪风侵体,需得慢慢调养……”华雪颜坐下摇醒她,双目灼灼急迫不已:“那药方呢?给我看看!”
“没在我这里,烟霞揣着,说是方便抓药,平素的药也是她熬的。”双颖说完便喘着气阖上眸子,累极了的模样,“那药喝了瞌睡得很,我先睡会儿……”
“别睡!”华雪颜顾不得其他,一扬手就甩给双颖一个耳光,势必要打醒她,“你根本不是生病,是被下了砒霜!”
双颖被打原是懵了,回过神来怒意上头正要开骂,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傻了眼。她干涸开裂的嘴唇颤抖着:“你……说什么砒霜?”
“我问你,药渣子是不是倒在院子里的柳树下面?”华雪颜不忙作答,先是细细问来。双颖捂着胸口撑着爬起来,道:“烟霞说药味儿难闻,每次都把药罐连渣子带走,有两次来不及了,便把渣子倒在了院子里……那柳树怎么了?我许久未出房门,什么都不晓得。”
华雪颜盯着她的眼睛布满寒霜,冷冷道:“那柳树根底泥土发黑,想必树根早已腐烂,长出的嫩枝子已经黑了。”她说完眼帘一低,用脚踢出床底下一团焦黄头发,补充道:“砒霜毒性剧烈,些许便能要人性命,但慢性中毒又不一样,最开始肌肤泛黄毛发脱落,寻常人此时都是不上心不在意的。等到毒性入腑再察觉,却是病入膏肓,为时已晚。腊八那日见你你说掉发,我未曾往心里去,没想到那时你就遭了毒手……”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双颖忽然一把抓紧她的手,不甘喊道:“是谁要害我?谁要害我!是谁!”华雪颜费力掰开她的手指,扭头漠然道:“我早说过你留下绝非好事,你自己不听劝,今日的下场是你自找的。”
“是烟霞!是烟霞对不对?!”双颖双手狠狠揪着脏污的被褥,恨道:“一定是她,一定是的……年前夫人就有意把她指给豫哥,只是豫哥没收,那段日子豫哥和我走得近,她便怀恨在心了……毒妇!竟然下毒害我!”
华雪颜闻言冷笑:“肤浅,事已至此你便只能看见这些猜出这些?我问你,堂堂孟府就凭烟霞一个奴婢,何来的本事收买郎中遣走奴仆,关你在此自生自灭?你把这里想得太简单了。”
双颖浑浑噩噩弄不清楚:“不是烟霞?那是谁……我与旁人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华雪颜手掌护在腹上,淡淡道:“和你无仇,和严霜影却是有仇。听没听过一句话,斩草除根,你便是那留下的根。”她说着忽而勾唇一笑,红玫嘴唇扬起一抹血色弧度:“幸亏有你引蛇出洞,我才知晓了谁是手握镰刀之人。双颖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的,等你死了我一定多给你上香烧纸。”
“少夫人,水我拿来了。”
蓉儿烧了开水回来,华雪颜退开床榻两步,对着双颖道:“那你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蓉儿,把水放下我们走。”
她意欲离开,临出门却听见双颖在屏风后面喊:“别走,你别走!”双颖爬着下了床,狼狈伏在地上,仰头哀求她:“少夫人我求你,求你让你离开这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豫哥有所肖想,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我求求你,让我走,我一定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出现在您眼前!求您了,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我不想死……”
蓉儿见状一脸惊愕,倒是华雪颜稳住风度,回首微微一笑:“严姑娘病糊涂了不成?什么要死要活的,大吉大利,你一定长命百岁。”她眼睛里不含怜悯,口气却温柔可亲:“你说想去乡下养病的事我会给孟郎说一说,安排好过两日就送你去。乡下地方清静,你慢慢养,养好了再回来。身子重要,我们不急。”
“谢谢!谢少夫人!谢少夫人……谢谢……”
双颖诚心诚意地给华雪颜磕头,额头撞在石砖上咚咚的。华雪颜也没喊她起来,只是自顾自带着蓉儿走了。
寒春料峭,华雪颜一出院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蓉儿赶紧道:“少夫人快穿上这个。”小丫头把薄披搭在她肩上,华雪颜低眉,含着轻浅的笑意说:“不冷,我是在高兴。”蓉儿不解:“高兴什么?”
华雪颜抬起头深深嗅了一口饱含寒意的春风气息,唇角微扬眼眸熠熠:“寒冬将尽,只待暖春一来,我养了多年的芍药就该开了。会很漂亮,殷红鲜红,就像血一样的颜色。”
当晚孟之豫从衙门回来,华雪颜就给他说了双颖生病的事,不过只是轻描淡写地随便提了提,没有描述重病的情形,更没有说双颖被人下毒。
孟之豫听了点头说好:“眼看你就要生了,家里有个病人真是不好。也罢,小影子想去乡下养病就去吧,明儿我叫孟四去安排。”
华雪颜未料他答应地如此爽快,便多说了一句:“怎么你没舍不得?”
“哈哈,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孟之豫不在乎道:“她又不是我娘子,我干嘛要舍不得?就算是亲妹妹也有嫁人的一日呢,我要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岂不成抠门吝啬鬼了?”
华雪颜心头泛起微微波漾,抿唇含笑:“我以为你们青梅竹马,倒应该有些……那个什么的。”
“青梅竹马固然好,可惜很多年过去,什么都不一样了。”孟之豫颇有感慨,长叹一声:“我总觉得小影子现在变得很奇怪,说不出来的那种滋味,就像……她不是她一样。”
华雪颜一愣,手心都开始冒汗:“什么叫她不是她?”
“哎哎,反正她就是怪得很!”孟之豫干脆盘腿坐上床,去瓷枕底下摸出一个旧旧的银铃铛,认认真真道来:“这个是我们小时候她给我的,我上回特意拿给她看,谁晓得她却好像不认得了似的。怎么会不认得呢?当时我为了从一个小霸王手上帮她抢回铃铛,被打得好惨,鼻子都出血了,门牙也掉了一颗。所以她才把铃铛送我,这件事儿我记得可深了,她也应该没忘才对。可她愣是不记得了,娘子你说奇不奇怪!”
华雪颜默默从他掌心拈起银铃摇了摇,已经哑了。可她仿佛还听见了最悦耳最清脆的铃声,催人泪下。
“这个铃铛好别致,送给我好不好?”华雪颜指尖拨弄着斑驳银铃,烛光从银铃表面上折射进她瞳孔,粼光点点,“听人说戴旧的东西才好,孟郎,你找根红绳给我系在颈子上。”
“好呀。”孟之豫把银铃穿在红绳上,给她套好。他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只许你自己带,不准给小胖子。虽然都叫铃铛,小胖子可没它好。”
华雪颜眼睛酸酸的,赶紧用笑容掩饰下心中不安:“你喜欢铃铛我也喜欢,干脆以后孩儿也叫铃铛好不好?孟铃铛。”
孟之豫把脸一垮:“啊——还是不要了吧?跟小胖子一个名字,长得也像她那么难看咋办?”
“姑爷——你敢在我背后说坏话?!”
“哈哈哈……”
过了没几日,双颖就要启程去乡下养病。孟之豫和华雪颜一同去码头送她。
自从上回见了华雪颜,双颖心知那药有猫腻,可也不敢闹事惹祸上身,表面上还是病恹恹的糊涂样子,暗中却把每日烟霞送来的药倒了,同时日日喝绿豆粉子水,只求把积毒都排出来。
这般一来,她的命总算保住了。
“小影子,庄子那里我都派人打了招呼,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安安心心养病,好了我再派人接你回来。”
孟之豫一向对双颖照顾有加,双颖抬袖揩着泪,泣道:“我晓得……豫哥你也保重,好好照顾嫂嫂,还有……要当心。”
孟之豫不懂她为何说出“当心”二字,这时华雪颜开口道:“岸上风大,严姑娘身子不好应当少吹点风。快进舱里去吧。”
逐客之意如此明显,双颖也不好意思再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目送她进了船舱,船夫撑杆离岸,扁舟渐渐消失在河道尽头,孟之豫才带着华雪颜坐上软轿回家。
一路上孟之豫都没笑,显得有些深沉。华雪颜绷着嘴角,冷冷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掌,道:“这么快就想了?去追啊。”
“什么?”孟之豫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