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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豫一听大喜,赶紧从怀里掏出桃花绣帕拴在树枝上,喊道:“明天明天!我约你明天!”
华雪颜掩嘴一笑,婷婷袅袅走远,孟之豫站在原地目送她回到家门口,随后也带着好心情走了。
华宅的大门不见他人,只是开了一条缝儿,华雪颜推门而入,顺手一关。当宅邸内外被彻底隔绝开来,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继而伸手取下一只耳坠。
华雪颜看着精致小巧的葫芦珍珠,不觉微微一叹。
有些东西并不是形似就可以了,这副耳环陪她多年,就算仅有一丝的差别她也能觉察出来。这不是她以前的那只。
摸摸空荡荡的耳垂,华雪颜兀自感慨。无论物件还是人,丢了便是丢了,不要妄想找得回来。
当年的她不也如此?早已葬身在茫茫黄沙之中,今日只余风干枯骨。
“你回来了。”
华雪颜望着耳坠神思悠远,冷不丁被身后钻出的黑影吓到。她下意识五指一握把东西放入怀里,回眸看到了纪玄微。
华雪颜冷眉冷眼:“你怎么在这里?叶子呢?”
“她回去了,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放心。”纪玄微徐徐走近,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片阴影,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华雪颜口气好了一些,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过阵子我找好了地方就接她走,不会劳烦你太久。将军请回。”她一侧身让开路,摊掌迎向大门。
纪玄微并不走,反而猛地伸手过去抓住她,铁掌紧紧包裹住柔荑。
华雪颜登时恼了,使劲甩手:“放开!”
挣扎中有什么东西被硬塞进手里,圆滚滚地硌着手心却并不觉痛。她愣怔了片刻便不再动弹,而是低眼看了过去。
纪玄微放开了手,华雪颜徐徐张开五指,看见一枚耳坠静静躺在其中。
东珠葫芦,金丝瓜蒂,鎏金叶片。东西上面还沾着一点泥。
是她丢掉的那只,确确实实是那只。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娘送你的,以后好好收着,别再弄丢了。”纪玄微负手在后,遮住手背上被荆棘划破的血痕,俨然威严家长审问儿女那般,沉眉问道:“刚才去哪里了?”
东珠陈旧,金面斑驳。当初上京最好工匠的手艺,在经历了无情时光的洗涤之后仍旧不改本色,尽管黯淡却不失锋芒。
华雪颜指尖拨弄珍珠,幽然道:“人都死了,留着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徒增伤感罢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道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东西太小,找着也不容易。”
纪玄微冷峻的面庞因为这声道谢而浮起罕见的柔情,他伸指覆上华雪颜的额头,揉着道:“留下做个纪念也好,不该忘的不要忘。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就别记得了。”
“怎么忘得掉……”当两人不再针锋相对时,华雪颜却觉得氛围无比伤感,她眼眶一阵酸涩,咬住唇赶人:“你走罢,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得好。”
“我不想走。”
纪玄微大掌揽住她的后脑,手臂一缩就把人带进自己胸怀。华雪颜撞在他坚硬浑厚的胸膛上,霸道的醇厚气息瞬间如大网般绑住了她。
纪玄微紧紧搂住她,低首亲吻上她的额角,一改往日凌厉,喃喃道:“遇见你之前,我这辈子从没后悔过。独独在你身上,我悔不当初。我想当初也许不该救你,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是我也庆幸那日遇见了你,如果错失了和你相遇的时机,这种遗憾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又爱又恨。我喜欢你的骄傲坚韧,我也恨极了你不肯向我低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只要你稍微服软那么一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可是你回回都做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越是这样,我越想折断你的傲骨……我们斗来斗去,最后实则是两败俱伤罢了。我并没有比你好过。”
纪玄微含着几分哀求几分悔悟,几乎卑微到了尘土之中。他埋首在华雪颜颈间深嗅一口,鼓足勇气道:“我求你原谅我以往的过错,我想和你从头来过。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想要你。”
“影子,我们从头来过。”
第十七章 十年生死 。。。
“十年前你是什么样?”
纪玄微诉尽衷情后还是紧紧搂着华雪颜,期待她为刚才的话语动心,更祈盼她能够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沉默良久,正当他忐忑得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华雪颜忽然开口,如是一问。
纪玄微一怔,迟疑开口:“十年前……我……”
不待他说完,华雪颜已经抢白:“少年儿郎初成长,想必你那时在家耳濡目染,早已立下壮志,想要勇征沙场建功立业。”
纪玄微以为她是想探知自己的过去,很爽快就接着说:“当然。我纪家满门忠烈,亡父亦是殁于沙场,死在西越蛮族的屠刀之下。为父报仇是我自幼立下的血誓,所以我要征服西越,让他们臣服在我染血的陌刀前,看他们对我纪氏的名号闻风丧胆。”
“你做到了,将军。如今只要写着纪字的大旗飘扬在边关城楼,西越人见之退避不及,犹如老鼠见了猫,狼狈而逃。”华雪颜没有急于挣脱,她好似在为他的夙愿得偿而高兴。她又道:“恭喜你,将军。”
纪玄微手掌覆在她背脊之上,感受着掌下的单薄,道:“胜利的喜悦需要人一同分享。西越经此重创,没有百年难以恢复元气,所以剩余的日子定是安稳无虞的。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去过些寻常平淡的清净日子。可是我希望你能陪我,影子,我想你跟我一起。”
他屡屡真挚恳求,可惜华雪颜置若罔闻,自顾自道:“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的我是什么样?我和叶子是上京最娇贵的官家千金,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珠翠玉环,每日除了读书写字便是绣花弹琴,若有闲暇便在花园里摘花扑蝶……我们生活在富贵温柔的粉墙黛瓦之内,憧憬着外面不一样的景象,却丝毫不知人世险恶。”
“嘘——”
纪玄微知晓华雪颜从不轻易提起过去,一旦提起,势必又给她伤痕累累的心田添上一笔伤痛。
他竖起手指搭在她唇上:“十年前的我们是什么样都好,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希望,永远比回忆来得美好。你现在应该憧憬十年后的景象,而不是沉湎在过去的阴影无法自拔。”
“我不是沉湎,我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忘记。”华雪颜拨开纪玄微的手指,眸中是无法熄灭的怒火,“一夜之间家毁人亡,我和叶子好比从白云之上掉进泥泞沼泽,欲逃不得,只能溺死在里面,直到死去也丢不开满身污秽。”
纪玄微捧起她的脸,一对深邃的眼睛牢牢盯住她:“别怕!如今你们不是已经改头换面了么?户部处我的人很牢靠,新的身份新的开始,所有安排都天衣无缝。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们姐妹一定安安稳稳,我会竭尽所能给你一扇遮风避雨的羽翼。”
华雪颜眼睛里的火焰跳动两下,说不清是燃起了希望,还是浇灭了仇恨。可是她很快垂下眼帘,扯住纪玄微的手腕拽下他的触碰,摇摇头:“太晚了。从我选择回上京开始,我就不可能停下。从庆功宴那晚开始,我跟你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从三年前你救下我开始,我就已经回了不头……”
她双肩紧绷极力遏制住悲戚,寒声道:“从十年前我作为罪臣之女被发配到边关开始,我就不再是严霜影。”
“严霜影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华雪颜。”
究竟这十年发生过怎样的事?硬是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娇贵磨砺成如今心思深沉、杀人不眨眼的疯狂女子!
纪玄微开始惶恐,抱着她执着摇头:“没有没有!你是华雪颜你也是严霜影,你是影子,一直都是我的影子!”
华雪颜唇角漾出一抹讽刺笑容:“影子早死了。她死在上京到边关的险恶路途之中,她死在名为绣坊实为窑子的腌臜地,她死在入城烧杀抢掠的西越人刀下,她还死在——”她似是哽咽,顿了一下才说,“死在你的栽培调|教之中。”
“是你教会我如何杀人,是你教会我怎样报复,也是你教会我不要怜悯敌人,要斩草除根。将军,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我很感激你带给我的一切。”华雪颜掰开纪玄微的掌心,铁掌之下是常年握刀形成的粗糙厚茧,她朝着那里轻轻落下一吻。
权作祭奠。
她抬起头来,表情一如当年无助哀求他时露出的敬仰不屈。她启唇轻言,却让纪玄微彻底绝望。
“从前的影子死在你手下,她死而无怨。而你一手塑造的华雪颜,只是回来手刃仇人、送他们下地狱的夜叉修罗。你教我的,敢不要自己的命,就能要别人的命。所以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畏惧一丝一毫。”
“我已经豁出性命,这场屠戮,不死、不休。”
第十八章 如你所愿 。。。
纪玄微闻言,沉眸一凛,举起拳头就狠狠锤了下去。
华雪颜睁眼定定看着他,等待铁拳落下,却只是耳闻一阵拳风呼啸。
“咚”一声,她身下的硬木桌被一拳击碎,裂成几块。
“有本事再说一遍!”
纪玄微的咆哮几欲震塌房顶。他拦腰抱起华雪颜一股脑儿扔上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跨腿上去,把她死死压在身下。
他双手按住她的手腕,俯首与她鼻尖相对,宛如野兽般粗重的鼻息洒在她脸上,再次威胁:“不要再三挑衅,惹火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惹你作甚?”华雪颜面容含笑,柔柔道:“我说的是实情,脱了便是脱了。我乐意,我心甘情愿。”
她咬字清晰言语缓慢,仿佛有意让纪玄微听出她的愉悦心情。
果然,纪玄微压抑到极致的怒火骤然爆发,他一把攥住华雪颜的衣领,咬牙道:“想伺候男人是不是?如你所愿!”
嘶啦一声,衣襟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华雪颜胸口一凉,绣着牡丹的肚兜跃然而出。
她双目含霜不发一言,也不反抗,只是厌恶地把脸转向另一边。
纪玄微纵有不悦却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