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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晟淡淡道:“因为我也是金吾卫的将军,我叫张光晟。”
张瑾在听到光晟的名字之时,吃了一惊,盯着光晟看了半晌,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光晟也发现对方神色的变化,不过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张瑾似乎有什么话不愿说出来,他也就懒得过问,继续回答之前张瑾的提问,“现在被关在客省里严密看守着的,就只有一个从河北押送来的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的儿子李惟简,你既然自称跟关在客省里的李惟简是一家人,那不用问也是李宝臣的后人了。”光晟又仔细审视张瑾一番,点头道:“别说,你长得跟李惟简还挺像的,只是比他小一点儿,你们叔侄年龄倒是差不多。”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原本是奚族胡人,天宝年间这个胡儿被范阳一位名叫张琐高的将军收养,张琐高给他取了个汉名:张忠志。张琐高去世后,安禄山做了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见张忠志骁勇无比,他也认这个胡儿做了干儿子,张忠志于是跟着安禄山改了姓氏成为安忠志。安史之乱爆发后,安忠志跟田承嗣一直都是安史贼军的先锋官,安忠志曾经率领二十多人劫持了河东知留后事兼太原尹杨光翙,因为怕杨光翙被误伤,太原一万多军士只能在后面跟着,像是给安忠志送行一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长官被安忠志劫走。等到贼军头儿史朝义大势已去之际,安忠志见风使舵向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投降,杀人放火整整八年的他,投降后竟然因祸得福被仆固怀恩举荐为成德节度使。因为安禄山祸乱天下,饱受战争之苦的代宗皇帝听到“安”这个姓氏就头疼,安忠志降唐后,代宗皇帝就赐他国姓李,给他改名李宝臣。
光晟从青年时起就跟着哥舒翰、王思礼来中原平叛,所以非常熟悉李宝臣的根底,真没想到他随手救下的这个青年,竟然就是李宝臣的孙子。李宝臣死后,他的儿子李惟岳想继续做成德节度使,因为朝廷决定削藩,不同意让他像他老爹一样在河北当土皇帝,李惟岳于是举起了叛乱的旗帜,不过他没有老爹李宝臣那么好命,很快就被自己的下属王武俊干掉了,王武俊把李惟岳的弟弟李惟简和他的母亲一起用囚车送到长安来交给皇帝惩处,用李宝臣家人的鲜血来铺垫自己的荣华富贵之路(王武俊跟李宝臣还是亲家,他的儿子王士真就是李宝臣的女婿,王士真的夫人跟李惟岳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弟)。
李惟岳的弟弟李惟简被押到长安后,皇帝却没有下杀手,只是把李惟简关押起来了。这个张瑾作为李宝臣的孙子,覆巢之下,怎么还留有完卵呢?张瑾怎么就没有跟着李惟岳遭受池鱼之殃呢?光晟心里这样想,口里就问出来了。
张瑾本来没打算让光晟知道他的身世,不料还是被光晟猜破,光晟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却很客气,似乎并没有要把他抓起来送给皇帝去邀功取宠的意思。张瑾心中感激,也就不再隐瞒了。“我二叔在叛乱之前,我舅爷爷曾竭力反对,可惜忠言逆耳,二叔什么也没听进去。舅爷爷见他无法阻止二叔倒行逆施,他害怕二叔的叛乱会招来灭族之灾,就请二叔把我的父亲送到东平去跟我姑姑团聚。我父亲是我爷爷的大儿子,因为是庶出的,所以没有什么地位,不能继承爷爷的家业,他在二叔叛乱之前就去了东平,恢复了张姓,做了李纳的营田副使,因为他离开了河北,也就侥幸逃过了这场灾难。”
“所以你三叔姓李,你却姓张,不知道底细的还真难猜到你们是一家人。”光晟喝了一口凉开水,将口里的点心咽了下去,问道:“你刚刚说你爹去东平和你姑姑团聚,那么你姑姑应该是嫁到东平去了吧?你爹一到东平,就做了李纳的营田副使,莫非你姑姑的丈夫就是李纳?”
张瑾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也罢,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捡的,你要拿去邀功请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停顿了一下,又毅然补充道:“李纳确实是我姑父,他的夫人跟我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东平是淄青节度府的大本营,李纳就是去世了的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的儿子。李正己死后,李纳像李惟岳一样要求继承老爹的节度使之位,也像李惟岳一样举起了叛乱的旗帜,李惟岳已死,张瑾本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倒没想到他姑姑就是李纳的夫人,那抓住他也可算是抓住一件奇货了。
光晟怕张瑾紧张,他拍了拍张瑾的手,安慰道:“放心,我绝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就算要抓你,也要等你伤势好了、恢复了体力再来抓你。”
张瑾却不大在乎,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一出生就做了一个逆贼的孙子,安史之乱结束,我好不容易摘掉头上那顶逆贼的帽子,二叔又开始叛乱,这逆贼的帽子只好继续戴着。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出生,我真想生在长安,即使是做一个穷小子,我也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是现在……”
光晟安慰道:“你这么年轻,又没有跟着你二叔叛乱,应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无愧于天地,何必活得那么沉重那么痛苦?如果你能让你父亲和姑姑说服李纳弃暗投明效忠朝廷,那你也可以成为国家的忠臣良将!”
张瑾摇头道:“我尝试过,可惜起不了半点作用,像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在长辈面前,我说的话还不如从他们耳边吹过的风!王武俊跟我爷爷是亲家,王士真是我二叔的亲姐夫,这一对狼心狗肺的父子居然对我二叔举起了屠刀!同样是由婚姻维系起来的亲戚,姑父能收留我父亲,在我们危难之际给我们父子一个栖身之所,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光晟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发泄,沉默了一下,他忽然疑惑地问:“张瑾,你既然出生在河北,又在河北长大,怎么说话都不带半点河北口音?真是怪事,你说话的腔调,倒跟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差不多。”
张瑾显然也被问得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是入乡随俗么,河北口音重了,难免引人注意。”
光晟怀疑地瞪着他,“你不要告诉我你才来长安几天就学会了一口地道的京腔。”
张瑾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解释,一阵沉默后,张瑾很诚恳地说:“原因很复杂,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就算告诉你你也未必相信。我只能说,我曾经在长安生活过很久很久。”
光晟见对方不打算多说,也就没有再穷根究底,他带着张瑾来到一间客房,笑道:“这几天你就暂住我家养伤吧,记得不要到处走动,免得走漏了风声,我想包疪你也包疪不成。”
第三十五章 遂觉天地窄 '本章字数:2763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4 13:26:20。0'
光晟回到卧室时,天已差不多快亮了,张夫人坐在床头,庭芳枕着母亲的肩膀,母女俩都睡着了,看她们这个样子,只怕是一边聊天一边在等他,聊着聊着瞌睡来了就睡着了。光晟轻轻拉起被子,给夫人和女儿披上,又悄悄走了出去,转到书房歇息。
张瑾果然乖乖呆在房间里养伤,光晟怕他一个人烦闷,问他看书不,张瑾说他不太喜欢,不过拿几本来解解闷也好,说完又补充,“我不喜欢经史子集,你这里有今人写的传奇没有?如果没有,《搜神记》、《世说新语》之类的也成。”光晟倒还真有一本今人传奇,张瑾点名的书也有,听见他喜欢,光晟回到书房翻了好一阵才把那几册书找了出来。
张瑾在张家休养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光晟去给他送早餐时,发现张瑾已经离去了,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只有几行字:我走了,这些日子多谢收留,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张将军虽然施恩不望报,瑾却不能一笑了之。如果有机会,瑾他日必定报君大恩!
这人倒是个君子!本领也不弱,只可惜出生在李宝臣那样桀骜不臣的藩镇家里,只怕他这一生都难有出头之日了。光晟叹了口气,将那张纸笺揉成一团,丢到墙角的竹篓里,开始动手收拾房间,因为张瑾身份特殊,光晟怕他不小心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如果让仆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传扬出去,那就后患无穷了。结果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张瑾显然很心细,走之前已仔细收拾过了,除了那张字笺,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就像这些日子这个房间不曾住过人一样。
回纥合骨咄禄毗伽可汗对杀了他叔叔的张光晟恨入骨髓,眼见他居然还在京城逍遥自在做大将军,可汗不断派谴使者向皇帝抗议,皇帝不敢得罪可汗,不得已,只好把光晟又降为穆王傅,以此安慰怨怼不已的回纥可汗。
保家身在丧中,庭芳不好去串门子,又怕他寂寞,就三天两头的给他写信,向他报告自己的生活情况:中午吃了烤全羊;出去逛街买了对红牙拍板回来;父亲又出去喝酒了;新养的小花猫抓了我一爪子;教鹦鹉学会了两首李学士的绝句;我想给你绣个荷包,只是歪歪扭扭太难看了,拿不出手……保家有时懒得回信,有时会给三四字、五六字的评语,还是狂草的。庭芳偶然在书信中开玩笑地埋怨他:你这风格,倒像君主批圣旨呢。保家就给庭芳回了一行字: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君主,你就等着侍候我吧。庭芳看着这行字,不由自主就脸红了。两个大龄青年虽然不曾见面,天天书信往来,不断闲话家常,倒也乐在其中。
快乐的日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这天,庭芳正在客厅练一个她新创的长袖舞,张夫人坐在一边给她做观众,庭芳跳得入魔,张夫人也看得入迷。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夫人回头看去,竟是光晟骑马狂奔而来,他甚至到了府门口也没有下马,骑着马直闯入门才停住,光晟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一丢,他神情严肃,脸色相当难看,一言不发将大门“砰”地关上,紧接着上栓,动作一气呵成。张夫人被他的神经质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舞蹈中的庭芳也发现了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