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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娘笑道:“今儿牡丹姑娘又回来了,许多姑娘都去看热闹,不知多少人早餐都没顾得吃呢。”
“牡丹?”庭芳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的不是我吧?”
厨娘拍着头,笑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是姑娘来之前的那个牡丹姑娘回来了。”
“哦,”庭芳应了一声,继续扒她的粥,“我好像听说她嫁了一个挺不错的如意郎君……她还回来干什么?是‘回娘家’串门吗?”
“哪里是串门啊,”厨娘叹着气,“她男人不要她了,她没地方可去……娼家女子,哪那么容易改变命运啊。”
庭芳吃了一惊,早餐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碗筷,转身就往外走,她也想去看看那个被男人抛弃了的可怜姑娘。
庭芳出了厨房,路上遇着个丫头,打听了一下,那个可怜的牡丹姑娘就在前厅。庭芳赶到前厅,舞台下的观众席上聚了许多姑娘,她扫视了一圈,小兰、小莲两个丫头都在人群里。庭芳快步走过去,挤到人群里,看见一个少妇靠着一张桌子坐着,一边说话一边呜咽,哭得梨花带雨的,海棠站在她身边,低头不知在跟她说什么。庭芳慢慢走近,那个牡丹虽然双眼红肿,依然难掩她的美丽,头发盘得像乌云堆叠,齐眉的刘海,小巧的瓜子脸儿,像涂了胭脂一样红红的嘴唇,说话时露出一口像雪一样白的牙齿。
田夫人坐在牡丹对面,手指一直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像是在给牡丹伴奏似的,过了半天,她才叹了口气,说:“别难过了,那个薄幸郎不要你,千红楼还能不要你吗?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千红楼已经有一朵牡丹了,你已经嫁过人,身价也不能跟以前比了。这样吧,我们刚好又缺了一朵水仙,你以后就叫水仙好了。你要是没意见呢,明天就开始卖肉吧。”牡丹本来已经没哭了,一听这话,那眼泪又像断线珍珠一样拚命地掉。田夫人也唉声叹气,叫人拿出拟好的卖身契来,一式两份,放到牡丹面前,仆人送来笔和墨砚,田夫人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想好没有,想好了就签字吧。”
牡丹身不由主握起笔,手不断颤抖着,在那卖身契上签了字,自己把自己卖了出去。签完字,她也没去收那卖身契,回头扑到海棠怀里,哭得声嘶力竭。海棠拍着她的肩背,不断安慰她。田夫人在一边笑道:“海棠,她现在是水仙了,”田夫人指了指庭芳,“我们的牡丹在这里呢,你别叫错了。”
庭芳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都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来的难受。牡丹嫁过人,又被抛弃,再回到千红楼,身价就一落千丈了,庭芳在千红楼已多年了,她知道以前的水仙是要出卖身体出卖尊严的。
不知不觉,在千红楼已醉生梦死三四年了,如果自己不赶紧寻找出路,是不是将来也会像这个牡丹一样沦落到人尽可夫尊严扫地的结果?庭芳咬着牙,指甲掐得掌心都疼了。她抬头去看海棠,海棠也正向她望过来,两人视线相接,在对方眼里读到的,都是惊慌、恐惧和无奈。
庭芳脚上像灌了铅,口里似乎泛着苦水,她悄悄离开前厅,默默回到自己的小屋,关起门,躺到床上,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
庭芳正睡得昏昏沉沉,听到拍门声,她以为是小兰、小莲回来了,有气无力道:“我没拴门,你们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掀起门帘走进内室的却是海棠,她快步扑到床边,抱住庭芳,哆哆嗦嗦道:“牡丹,我好怕……”
庭芳撑起身,回抱住海棠,低声道:“别再跟你父亲赌气了,赶紧叫他来赎你出去吧。”
海棠哭道:“父亲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又违背了他的命令,他一定快被我气死了,哪里还会管我的死活。”
庭芳安慰道:“别这样灰心,血浓于水,再怎么生气,他也是你爹呀。你先试试吧,叫他来赎你,啊?”
海棠犹豫着,哭道:“他会恨我的,他不会救我的。”
庭芳拿手绢给她擦泪,抵着她的额头劝道:“海棠,你一定要鼓起勇气,去求求你爹吧,现在只有他才能救你了。否则,我们都是娼女,从千红楼里走出去,哪怕嫁得再好,也还是低人一等。弄不好,现在的牡丹就是我们的将来……”庭芳说到这里,声音已哽咽起来,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表哥知道她的情况,他还会要她吗?庭芳又想起了教她舞蹈的姑姑念奴,她以前没想过姑姑为什么一个人带着表哥跟她父母住在一起,虽然偶尔听到过大人们隐晦、闪烁的谈话,她以前大大咧咧,跟男孩子一样没心没肺,也没往深处想过。等到她自己也沦为娼女后,没多久她就明白了,姑姑也曾经是娼女,而且是被男人抛弃了的!表哥还会要我吗?庭芳愁肠百结,本来是在劝海棠的,越劝反倒自己越伤心,抱着海棠哭个不停。
第五十三章 不知流年度 '本章字数:2212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2 12:38:00。0'
海棠在对未来的恐惧煎熬中,终于忍不住去求田夫人派人去请她父亲来赎她。以前是海棠的父亲主动来赎海棠,田夫人可以漫天要价,现在居然要倒过来求海棠的父亲来赎人,那就轮到海棠的父亲就地还钱了。田夫人十二分的不情愿,但是看在海棠给她挣了那么多钱而且还有可能挣更多钱的份上,田夫人也不好拒绝她,勉勉强强答应有机会就派人去告知海棠的父亲再来赎人。
一个月后,田夫人派出去的人回来,很遗憾地告诉海棠,她的父亲正在气头上,她派出去的人才开口就被轰出来了。虽然早就知道父亲有可能拒绝,真正听到父亲那样狠心,海棠还是不能接受,她心中酸苦,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田夫人叹气说:“海棠,我当初就跟你说过的。机会易失,时不再来,你父亲是什么人啊,你那样迕逆他,他能原谅你吗?”
可他是我父亲啊!海棠咬着唇,泪眼模糊,浑身无力,干脆坐到地上。田夫人也不再啰嗦,叫人扶她回房休息。
第二天,海棠只觉头重脚软,嗓子干哑,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在床上翻了一下,打算起身,才一动就觉头痛欲裂,干脆又躺了回去。桃叶半天不见她有什么动静,过来看时,发现她脸色潮红,伸手摸摸她的额角,烫得吓人。桃叶慌慌张张去找田夫人,田夫人赶紧请了大夫去看。
海棠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好多天,不能赚钱不说,还要花钱给她请医买药,田夫人烦得要死,还不能对病人发脾气,都说悲伤肺思伤脾嘛,为了让海棠快点好起来,她三天两头过去慰问,一走出海棠的门那无名邪火就直往脑门上窜,逮着谁谁倒霉。
庭芳一有空就过去陪伴海棠,慢慢安慰她说:海棠,别急,你父亲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等他的气消了,自然就会派人来赎你了。海棠只是流着泪摇头。
二十多天后,海棠终于慢慢好起来了,病了这么久,她的人整整瘦了一圈,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憔悴得似乎风一吹就倒。因为咳嗽不断,她的嗓子变得又沙又哑,完全不能唱歌了。田夫人就开始变脸了,“海棠,我们千红楼不能养闲人,你现在不能唱了,你这个样子走上台,客人都要被你赶跑了。你再休养两天,准备卖肉吧。”田夫人说“卖肉”,那就是要海棠卖身了。海棠摇摇晃晃,似乎连坐也坐不稳了,她想抗议,发出来的都是“丝丝”的声音,情急之下,都语不成声了,海棠哭不出声来,眼泪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庭芳正好过来探望海棠,听到田夫人的话,她抢进屋,“扑通”跪在田夫人面前,哀求道:“夫人,您让海棠再将养些日子吧,她的嗓子一定会好的。夫人,求您了。”
田夫人漠然道:“你也不算算她这些日子花了我多少钱,我够对得起她了。”
庭芳跪着前行几步,抱住田夫人大腿,抬头恳求道:“夫人,您行行好吧,花掉的钱,我们一定会赚回来的。”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再养她几天,就当积德行善吧。”田夫人慢条斯理道:“千红楼里没有千金小姐,别太娇贵了,还是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吧。”
田夫人走后,海棠抱着庭芳泪如泉涌,庭芳回抱住她,心像被什么大石块压着,气都喘不过来。桃叶带着小兰过来,小兰低头行礼道:“姑娘,源先生来了。”
庭芳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浑身一震,放下海棠,低声道:“我先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庭芳匆匆回屋,源休正悠闲地坐在小胡椅上试筝,庭芳行礼道:“不知源先生到来,牡丹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源休抬起头来,审视庭芳一会儿,开口道:“你气色不大好啊,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庭芳犹豫了一下,才道:“一个朋友生病了,病得很重,又没条件医治,我替她难受。”
源休愣了一愣,和颜悦色道:“你怎么不早说。”他伸手摸出一张飞钱来,递到庭芳面前,“你先拿去,让她好好休养吧。”庭芳迟疑着,接了过来,看了一下,是张十贯钱的飞钱,在这种千金买笑的地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数目,但这钱是直接赠送给她的,不会落到田夫人手里去,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庭芳赶紧弯腰行礼道:“多谢源先生。”
源休心情大好,笑道:“不用这样客气,你我认识也有这么久了,你朋友有难,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听到源休这么说,庭芳心情已好了许多,含笑问道:“源先生今儿要欣赏什么舞?”
源休摆摆手,很体贴地说:“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你也累了,不用那么辛苦,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就好。”
庭芳坐到源休对面,开始摆弄茶具,笑道:“我给先生泡茶吧。”
源休看着庭芳忙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庭芳闲话,庭芳佯装漫不经心道:“我听说先生的夫人,是太原王氏的小姐?”
“姑娘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一提到夫人,源休就没什么精神了,看来外人传言的惧内只怕不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