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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荷儿,快来,有好消息。”苏夫人有些神秘地说道。
这墨烟堂是苏府的正堂,四周较为空旷,只堂后种了一连成片的木槿。高高的屋脊和看上去略有些沉重的紫檀木门勾勒出宁和幽静的线条,布置得很是大方典雅,显然苏翰林和夫人在这上头是花了大心思的。大门上方的匾额朴素而气派,门两旁是祖上有名的文士亲笔题写的两句诗,却是: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苏荷好奇地走进墨烟堂,只见父亲略带喜色地坐在厅堂南侧的檀木八足桌旁。
“来,荷儿,过来坐。”父亲道。
苏荷依言走到桌边坐下,好奇道:“什么事,父亲?”
“皇上今天招我进宫,同我谈了你。”苏翰林捻着胡须,嘴角边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苏荷有些诧异,“你们谈我做什么?”
苏翰林又一笑,拍了拍爱女的脸颊,道:“荷儿,你可还记得,去年三月选秀的时候,皇上许你不用参选,他当初可是答应过我,要给你找门好亲事的。”
苏荷点点头。
“那就是了!”苏翰林道,“真真是好福气,这次皇上亲自出面,要把你指给上官明日大人!”
“什么?”苏荷一脸愕然,“我?嫁给明日大哥?”
“是啊!我和他同朝为官,知他是个有抱负有能力的人,值得你托付终生。”苏翰林道。
“更何况,”苏夫人在一旁续道:“你和他从小就熟识,对彼此的脾性都知根知底。他又是你哥哥的至交,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可是……”苏荷皱了眉头。
“你知道,如今将军府的人对我们盯得很紧,在朝堂上,一旦走错一步说错一句,他们立刻就会揪住不放,而你大表哥二表哥他们,一出头就会被指责为结党营私,这对他们的将来,对我们苏家的将来都不好。若我们有上官明日的帮助,一旦出了事,多少还有点转圜的余地。”苏翰林道。
看着父母脸上一模一样的喜悦与骄傲,苏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圣命难违,也知道这件事对父亲,对苏家的地位非常重要,更知道对于官场中人来说,她一个弱女子的感受和抗争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她并不想嫁给上官明日。
尽管明日是年轻有为的当朝首辅,尽管苏荷也很赏识他的才华与气概,但是对她而言,明日和苏泽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另一个哥哥。
她怎么会想要嫁给哥哥呢?
可是面对父母,她又能说什么?说她并不爱明日大哥,所以不想嫁给他?就算父母能理解,他们又能做什么呢?皇上的指婚,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于是,她微微笑,却没办法点头说“好”。
游完南湖,七皇子和刘离都乘兴归去,骆毅说要到青石巷的乐坊去看看,上官明日便独自向东街走去。
快到乌衣巷口的时候,他倏忽再次想起那似熟悉似陌生的黄衣女子,于是调转方向,缓缓走向花枝巷。
此时正是黄昏,花枝巷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小贩们为了赶在收摊之前再多赚点钱,都此起彼伏地大声吆喝着。明日平时很少来花枝巷,而这样的景象却让他的心里倏忽就有了暖意,像十九年前的那个糖人儿。
一转眼,他又见到了那女子,站在一棵老榆树下,面前的竹筒里寥寥插着最后几个糖人儿。夕阳在她的笑容里融化成温然的甜蜜,她随风飘起的黑发里有甜甜的气息,即使是相隔几丈,他照样能隐隐嗅到。
他摸了摸衣袋,向那女子和她的糖人儿走去。
“来个糖人儿。”他将一文钱放进女子手边的铜盘里,轻轻说道。
女子抬起头,微微一笑,拿下一个糖人儿递到他手中,道:
“看公子的模样,不像是已为人父,为何还要来买糖人儿呢?”
明日看了看手里的糖人儿,抬头迎上那女子的目光:
“有些东西,只有在这样的味道中才能够回想。”
唐糖看着眼前衣着考究、气宇不凡的男子,有一种异样的情怀缓缓升起。第一次,有人说她的糖人儿里也有了感情。
她看着他拿着糖人儿渐渐走远。连衣角都翩然出轩昂气息的他实在不适合拿着糖人儿,但在唐糖眼里,这个陌生男子手中的糖人儿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温暖,看了让人……让人感动。
她不自觉地想起十九年前,已经快要淡忘了呢。
那一年,她两岁。
美好的下午,她拿着糖人儿欢欢喜喜地出门,却看见一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哭泣。瘦削却气质非凡的小小身躯,微湿却仍旧分明的眉眼。她不明白,一个有如此模样的男孩为何要哭泣。于是,她慷慨地把手中的糖人儿递给了他……
看着他安静地咬着糖人儿,她笑了。
在那个糖人儿里,好像也有如此温然美好的色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1)
第三章欲将心事付瑶琴
南街。梧桐巷。苏府。
入夜,苏荷独自步上了晚清阁,没带晚香或是任何其他的丫鬟,这一次抚琴,她想一个人。
轻轻揭开软烟罗,风桐古琴在月光下闪烁着略微昏暗的银红。苏荷又在墨烟冻石鼎里加了几星沉素,便坐了下来,轻触琴弦。
琴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时而低回,时而哽咽,时而令人心境空灵,时而使人肝肠寸断。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①
诗入弦瑟,铮铮暗响。说不尽的凄绝哀婉,话不明的意念愁肠,苏荷的心和着这琴声一同回转起伏,在这幽寂无人的夜里幻化出醉人的凄迷。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这是难以言说的凄怨神伤,飞鸟过时亦不忍卒听。
缀锦阁里,苏文渊临窗而立,略略叹了口气,道:
“荷儿这琴,怕不是长久之音啊!”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早已泪落如珠,说道:“她是不愿嫁给上官大人!”
苏文渊回转过身,不去看妻子,只凝神望着房间里摇曳的灯烛。
“还有办法么?”苏夫人试探道。女儿的琴声,听了让她心疼。
苏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荷儿和明日一向很要好,她是姑娘家,不便说什么,但我一直以为他们情投意合,明日那孩子素来也谨慎,又是无父无母的,这才求皇上做了主。今天皇上招我进宫说这事,我以为这是俩孩子自己的意思,所以并未多话。再说这是皇上垂爱,亲自赐婚,又有谁能说什么呢?”
“可是荷儿的琴声,你是听到了啊!”苏夫人几步走到丈夫身边,抬头望着他。
苏翰林再次避开她的目光,叹道:“幸而这婚事还在商议,什么都没定,为了荷儿,少不得要舍了我这张老脸去碰一碰了。”
……
情到切时,苏荷不自觉地又将君调打高,琴声越发凄凉哀转,疏疏促促,时断时续,已有不胜之态。忽听得一阵清绝箫声穿云裂石,直抵耳畔,苏荷指尖骤然一颤,不自觉地和上了箫声。那声音悠扬动听,既有脱俗绝尘之姿,又不乏世间情浓之态,丝丝入扣,震彻心房。高亢时如绝谷泻玉,婉转处如水荇牵风,低回时如月过银墙,曲折处如柳暗花明,昂扬时如层峦耸翠、飞阁翔丹,清绝处如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激越时如黑云翻墨、白雨跳珠,明静处如潮平岸阔,残月映江。
苏荷十指翻飞,不论箫声到哪儿她都紧紧跟随,渐渐忘记了自己心中的苦闷与悲伤,完全沉浸在二人合奏的空灵乐声中,心绪在指间随箫声一同辗转,虽无高山流水那般能成千古绝唱,倒也直入肺腑,成了灵魂契合的声响。
“疏影淡香随人去,玉管冰弦入梦来。”
苏荷突然想起了游湖时与黑衣男子的联句,仿佛是谶语。
南湖西畔,望月亭。
骆毅带着他的玉箫,在入夜之时又到了南湖,独坐望月亭,他静静地回想着下午游湖时的情景。忽然听得一阵哀婉琴声隔墙破水,直达耳旁,骆毅心头骤然一紧,是何样的惆怅心伤能使人弹出如此的凄凉之音,让他一向超脱的心都轻轻疼了。于是,他将玉箫送到唇边,轻按箫管,想要将这过于悲伤、不能长久的孤绝之音引向一种更加豁然的境地。果然,箫声一起,琴声立刻紧紧跟随,无论他以何种方式将箫声引向何方,琴声总能一步不落,毫无拖沓艰涩之感,渐渐的,他们由引导和跟随转向心照不宣的和鸣,骆毅的心沉醉在其中,细细体味着这种灵魂相合的美好。
“疏影淡香随人去,玉管冰弦入梦来。”
他想起了这联句,心中涌起了一种安然。
于是,良宵暗夜,水瑟楼内,徐香袅袅,纤弱女子轻弄冰弦,袖随风舞,顾盼之间眉眼温然;望月亭中,月影粼粼,俊朗少年轻按玉管,发随风动,身姿挺立衣角翩跹。
在这样的琴箫合鸣里,一场离合悲欢悄然启幕。
第二天一早,苏府里所有人的脚步都是杂乱而匆忙,丫鬟仆妇们在屋廊下窃窃私语,交换着困惑的目光,整座宅邸仿佛是藏起了某个秘密,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连风声。都压得低低的。
苏夫人由几个贴身丫鬟扶着,站在水瑟楼下,苏泽傍在她身边,而苏翰林在不远处踱步,三个人的目光都胶着在紧闭的紫檀雕花门上。昨夜的琴箫和鸣让苏府上下都没能睡安稳,人人皆为苏荷揪心,而苏文渊和苏泽亦是一下了早朝就连忙赶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荷钗裙齐整地出现在门口,除了双眼微红略带倦意,再没什么异样。看到众人忧心忡忡的神色,她不禁显出了几分诧异。
“父亲,母亲。”她上前请安,被苏夫人一把拉住。
“荷儿,你……”她话未说完,眼泪已簌簌地落了下来。
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苏荷不安地低下头,道:“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女儿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