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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客房就非常简单,中间只用几片竹子编成的篱笆隔开,没有床榻,三三两两的散刀客怀抱刀具就地而坐,抑或者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盹。客栈一楼入口处摆放着几张大桌子,靠墙的土炕上也摆着两张桌子,墙上挂着一件蓑衣,一张弓。
三人进来四处瞧了瞧,心想此刻上楼休息还算早,不如先点些东西填填肚子。
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周围也有几人围桌吃饭,听说李洛阳的人马已经到达打铁集,集上的散刀客和打铁铺都忙碌了起来,只是这刀乃是凶器,一时间这么多凶器混聚一起只怕又要出大乱子。
晌午时分,天空上的太阳闷热,远处撩起一抹沉甸甸的红霞,似有大雨将至,一阵阵疾风吹过沉闷的街头,卷起一层层黄色的沙土,浓密如雾。此刻只见远处来了一行人马,为首下马的年轻人梳着光亮的发髻,戴着一只宝蓝发簪,唇红齿白,为遮挡风沙眼上蒙着一块红色轻纱。他着一件湖水蓝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暗绣长衫,腰上扎着一条青丝环玉腰带,一身穿着文雅,气质不凡。他脚下一双白靴不惹尘埃,轻轻走进客栈,身后紧跟着六个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左右。其中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长须男人,做一身文客打扮,一件褐色长衫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显然人很瘦,他拂袖轻轻在公子耳边嘀咕一番。年轻公子额头饱满,摘下红纱双眼清澈,环顾四周一番,然后朝靠窗的土炕上走去。七人就坐两桌,蓝衫公子和长须文客坐一桌,另外一桌的五个男人身上都带着刀,并未随意的将刀搁在桌上,而是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坐像端正,脸色严肃。
丁崖用手捡着碗里的花生米,一双眼睛似有似无的瞧了瞧那帮人。
小刀撩起一只腿搭在长凳上,回头看着丁崖和元武歪嘴一笑,似有话要说,猛听得门外突然有人叫嚣着走了进来,也是一帮人,来了五个,都戴着斗笠,手上戴着铆钉护腕,脚下着草鞋,似是本地人。
一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痔的男人,嚷嚷着道:“他娘的,这李洛阳可真抠门,我这把流水金刀乃用上好钢铁打造,花了三十七天才铸成。他娘的,居然说我这刀只值二十两!”
“这可不是,为何今年的出价比往年要少?这李洛阳是怎么做生意的?”
“去年我这把压箱底的刀他给我一百两我没舍得卖,今年世道不好,又逢蝗虫,我只好忍痛割爱拿出来卖了,可他居然只给我四十两,你说他抠门不抠门?”
另外几人也陆陆续续讨论着刀价的事情,都觉得李洛阳此次出的价钱偏低,他们着实不划算买出自己的刀来。
此刻那嘴角长痔的抬头瞧了瞧一旁静默不语的七人,只觉那为首的公子文质彬彬,似乎是个有钱人。便抬着手里的刀走过去,双手把刀一举,那公子身边另一桌的五人立马都站了起来,只见和公子坐在一起的长须文客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坐下,然后和气的问:“这位兄弟,有事吗?”
那嘴角长痔的男人没有瞧他,只是捧着刀看着那公子,咧嘴笑着问:“这位公子,我手里的可是把好刀,倘若你中意五十两便宜买给你了!”
蓝衫公子瞧了瞧那大汉手里的刀,然后温文尔雅的一笑道:“我不会武功,这东西我用不上……既然是把好刀,就不该便宜贱卖!”
公子的一席话说来犹如阳春三月里的斜风细雨,让人心中顿觉舒畅。那男人突然失了魂似的顿了顿,才收回刀子回桌吃饭。
小刀此刻压低声音道:“瞧那公子似乎不会武功。”
丁崖点点头,“不过他手下六人武功都很高强,特别是他身边那位长须男人。”
元武不解,问道:“他们都佩着刀,唯独他没有。”
丁崖眼神似有笑意,低眼瞧着对方的腿道:“腿上!”
二人一听不由一惊,都纷纷转头去瞧那长须文客的腿下,他衣着松垮,腿上藏刀本不明显,不过他此刻盘腿而坐,就显得有些突出。二人瞧他的同时,他也略有不适的转头看向了他们,不过他的眼光却落在了丁崖的身上,但很快又低头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夜踏风雨竹潇潇
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磅礴大雨,雨势很急,啪哒哒的雨水中似乎还夹着着几声马蹄声,随之而过的是一阵轻若游丝的出刀声。丁崖并未入睡,此刻他是睡不着的,白日在客栈所见的人除了那个蓝衫公子之外其余六人个个武功不凡,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到这边陲小集?
忽然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天际,只听雷声怦怦,被雷声掩住的是一阵敏捷的破风声,只听窗外扑哧一声跃进一人,漆黑之中那人手握大刀直刺向丁崖心脏,只听得“当”的一声,那被褥里躺着的丁崖怀抱红色魔焰,飞身纵起。原来他事先将刀护住心房,来人刺中的只是他藏在被窝之下的刀面,他料定一个人要偷袭睡梦中的人必定会一刀击中要害,所以来者的刀必定是直刺心脏的,于是便事先将刀藏在被窝之下。
只见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蓑衣衣角滴落鞋面,他的斗笠遮住眼睛,只露出下颚,有着凌乱的胡须,不曾刻意修剪,嘴角冷冷一笑,接连拔刀又攻。丁崖脚踏土炕,借力飞身刺向他,如同一只旋转中的利箭。对手见再袭不成,连忙收手,转身躲过他刺去的一刀。只见一身蓑衣上的雨水溅落在丁崖身上,“嗖”的一声,人已经跃窗而逃。
丁崖提刀飞身跃出窗外追去,二人跃上屋顶。此刻周遭一片漆黑,磅礴大雨打落在身上,湿嗒嗒的雨水淋湿着他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未敢闭上,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来者。漆黑的天空不时崩裂出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天际犹如龟裂一般,二人中间被银线一般的乱雨隔开,豆大的雨水啪嗒嗒的跌落在青瓦上。来者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虽然看不清模样,不过他手中的刀却出卖了他,那刀宽大锋利,刀身上有一道流线型的凹纹,那是一把疾风之刀。
疾风之刀——逆风斩。
丁崖看着他道:“逆风斩!”
“果然厉害,居然猜到我是谁!”逆风行声音低沉,用手举了举原本压低的帽檐,一双眼放寒光冷冷的瞧着丁崖。他的眼似乎永远都有些倦意,但眼里的目光却很坚定,他就是白天在街上遇见的男人,此刻他亮出了手中的刀来,逆天之刀,疾驰如风。
忽然天空贯下一记惊雷,银色的闪电犹如利剑劈在二人中间,二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举刀攻向了对方,闪电刚过,两把刀身又擦出另一道闪电来。二人双目注视着对方,手中的刀越来越快,宛如两条银鱼在夜空跃舞,又似两道白鸟惊翼掠过。雨水砸落在刀面上,顺着刀身流过刀柄。此刻雨势越来越急,水流湿漉漉的滚入丁崖衣襟,他不能松懈,需知逆风行的一柄逆风斩威力无比,他们虽然未曾交过手,可是来者的功力仍比自己要高出许多。他喉头不由一紧,只觉湿咸的雨水流入嘴中,雨水怎么会是咸的呢?除非是自己头上负伤了。
丁崖的额头的确被逆风斩的刀风刮伤,一股鲜血混合雨水滚落,因为雨水的湿润,他似乎也感觉不到头上伤口疼痛,伤口虽然很浅,但已让他的内心有些担忧,自己从未和逆风行交过手,听父亲说过,此人的刀甚为厉害。
然而决斗之时是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丁崖去想的,就连害怕他都来不及去想,他的心此刻只落在对手的刀中,而他的眼透过雨水盯着对方,他必须透过对方的眼扑捉到对手的动向。逆风行一双疲惫的眼微微眯起,忽然双手举刀高过头顶,猛的朝丁崖头上砍下来。
丁崖犹如猎豹迅速的退后,身影矫健,动作利落,几个后空翻躲过那致命的一刀。只见那锋利的刀已经砍破屋顶上的瓦片,青瓦啪嗒掉落下去,此刻天际又扯闪下一记更为响亮的雷声,惊蛰之雷犹如天破。丁崖退得太急,此刻单腿半蹲在屋顶上,身后离屋檐只有一尺距离,一块瓦片跌落下去,发出碎裂的声响。
忽然逆风行再次举刀又攻,他没有给丁崖还击的机会,丁崖双眼一瞪,大惊,只好举刀背对着地面跌落下去。
丁崖摔下屋顶,随身翻滚两下,然后快速跃上院中的黑骑,策马而去。逆风行见状连忙跳上另一匹马,也跟着追杀而去。夜路难行,又逢雷雨天气,雨中马蹄吃泥飞溅,泥泞溅落裤脚,脚下道路看不清楚,只见身后逆风行仍旧追来。此刻天上打下一记闪电,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要跌落下来一般,远处的野草被风雨呼呼吹倒一片。丁崖瞧见不远之处有片乌压压的竹林,竹林在雨中摇摆晃动,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于是便弃马跃了上去。逆风行见状也跟着跃进竹林里,顿时二人的身影隐入夜色,只听得一阵沙沙的竹叶滑动,丁崖已经飞身掩入林中,他知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隐身之处才能更好的攻击敌人,来者太强,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逆风行戴着斗笠,立在一根竹子之上。那竹子颇有弹性,人踩在上边犹如隔空而立,摇摇晃晃的,不过任凭竹子如何晃动逆风行都立得很稳,他手中的刀微微倾斜的放在腿旁,一双目光敏锐的朝四处打量。
此刻周遭一片漆黑,唯有风雨中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根本就无法靠呼吸声来判决对方埋伏之处,不过他知道丁崖应该就在附近。
丁崖一身黑衣,又掩入漆黑的竹林内,他不出声,也无动作,只是一双目光透过银白的雨丝瞧着逆风行。就在此刻他忽然屏住呼吸,全身运气而上,一鼓作气冲了出去,一把红色的刀芒直砍向逆风行。逆风行诧异,来势之快,只觉眼前一片火光跃起,一把利刃已经袭破头上斗笠,倘若他闪躲不及只怕破的不是斗笠而是他的人头。
“呼哧——”
逆风行的逆风斩忽然离手旋转,这招乃是他的绝学“见风使舵”。只见那刀尖已然刺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