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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着桂英,桂英仿佛看不到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她。
“嬷嬷,要是药冷了,就更不好喝了。”她说,“厨房里现在可不肯让我占一个炉子,您若是等到凉了,连热都没的热。”
“她们怎么敢!”沈嬷嬷震惊。
自己不过是病了两三天,怎么连厨房都敢这么怠慢起自己来。
桂枝依旧在笑,天真无邪地笑。
“嬷嬷一句话让她们的席面没了,”她说,“就不准她们这个时侯刁难一下?”
“连我都想什么时候让嬷嬷受受气呢。”桂枝依旧在笑,沈嬷嬷一阵眩晕。
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居然……
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端着药碗一口喝了。
桂枝笑嘻嘻地塞了一块蜜饯到她嘴里:“嬷嬷吃吧,是今儿姑娘赏人,我从旁人手里抢过来的。”
沈嬷嬷抬眼,桂枝脸上笑嘻嘻的样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不过是一块蜜饯,有什么好欢喜的。
但是,心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一软。
至少,是个真性情的。
李婉云跟着陈嬷嬷和木嬷嬷学东西的时候,李夫人偶尔也在边上听,很真诚地发问。
她问得坦然,陈嬷嬷和木嬷嬷也就坦然地回答。
李婉云含笑看着李夫人学得比自己还认真,不由得心中轻快。
然后,这份轻快在李老爷板着脸皱着眉进门,一脸愁苦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原来,他也会为了这个家而苦恼呢。
比上辈子……
李婉云忽然低低地笑起来。上辈子又如何呢?都过去了。
反正,自己总是要活得不一样的。
“皇上的意思……”李夫人脸上慢慢地就带上了惊讶,随后沉淀为一点悲戚。
李老爷叹息了一声:“若是长公主真的有这个意思,只怕陛下会点头。”李夫人的手抖了抖,唇边却渐渐地带上了笑:“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光耀李家门楣。”她的笑容,清浅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散。
李老爷心中难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梅娘,我定然不会让事情落到如此地步。”他说,“你是我唯一的妻。”
李夫人低下头,声音就带上了一丝哽咽。
李老爷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凉。李夫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婉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李牧言的书房中找书看。
李牧言站在书桌前,挽着袖子在练字。
听到小厮的报信,李牧言脸上的笑一点都没有变:“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连声音都一如既往地温柔沉稳。
李婉云抬起头,和他对视。
李牧言的眸子很幽黑,落入其中,就仿佛沉溺于海洋,再也爬不起来。
李婉云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哥哥,你怎么看?”
李牧言的笑容连弧度都不曾变化,“父亲心动了,”他说,“如果没有,他不会巴巴地跑回来对母亲说。”
慢慢地点点头,李婉云垂下头去,“哥哥,为什么你现在还叫娘为母亲,叫爹为父亲?”
她的声音很纯然地好奇,李牧言却慢慢地收敛了笑意。
“你说得对,”他说,“我应该叫做爹娘的。”
“既然父亲心动了,”过了一会儿,李牧言说,“不管我们怎么办,都挡不住的。”
李婉云将视线移向远方,“没关系,”她说,“我会让长公主没了这个心思的。”停一停,她又说,“让所有的女人都没了这个心思。”
李牧言心中一惊。
沈嬷嬷回到李夫人身边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
她并没有好利索,但是,她不能再继续躺下去了。
继续下去,李夫人身边将彻底没有她的位置。
沈嬷嬷礼仪丝毫不错地下拜,随后在李夫人出声之前起身,“奴婢见过夫人。”
李夫人笑微微地看着她,目光澄澈真挚:“嬷嬷回来了。身体可是好了?若是没好,多养些日子才是正经的,身子可比什么都重要。”
沈嬷嬷的手在袖子内捏成拳,掌心被扣出几个半圆的血印来。
“多谢夫人关心,奴婢,奴婢已经好了。”
李夫人笑得很开心:“那就好。嬷嬷不在,有些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嬷嬷松了一口气,听到李夫人接着说:“如今嬷嬷回来得正好,帮了我的大忙了。”
“娘。”李婉云和李牧言在这个时侯一起走了进来。
李夫人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牧言,婉云,怎么这个时侯过来了?”
李牧言行了一礼,“想过来看看娘,有些事,也要和娘商量商量。”
沈嬷嬷在一旁站着,如同一个装饰物。
李家的三个人,没有人看她一眼。
“有什么事想和为娘的商量?”李夫人很开心,“婉云就不说了,牧言你从八岁那年开始,就不肯和娘说事了。”
李牧言的笑容微微带上一点苦涩,随后变得澄净:“所以,好多事都做错了。”他看着李夫人,目光很温柔。
李婉云在边上轻轻地笑。
“父亲和娘,说过了,对吗?”李牧言轻声问李夫人,“寡居的长公主有意再嫁。”
李夫人脸上的笑变得淡了,最后垂下眼帘,声音哀伤:“是啊……”
李牧言眨了眨眼:“娘,我是你的儿子。”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让李夫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听他接着说,“我和你,是一体的。”
李婉云轻轻笑起来:“哥哥,你直接说,娘听不懂。”
李牧言无奈地笑着,敲敲她的头。
“娘,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沈嬷嬷站在旁边,心中惊涛骇浪。
长公主怎么会看上这个庶子!
不过是学士府的庶子,还是个已经成婚有快要成年的孩子的!就算长公主是寡居,想要成为她裙下之臣的人依旧可以在公主府前日日排场长队,这样的长公主,怎么会看上只有一个空头伯爵爵位的李老爷?
沈嬷嬷想不明白。
她也一点都不高兴。
这府里,不需要强势而且强大的长公主,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小妇人就好了。
一个庶子。
沈嬷嬷狠狠地念着这四个字,不配拥有那么好的。
李婉云和李牧言从李夫人那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两个人都看到了边上脸色变幻莫测的沈嬷嬷。
“她不会乐意的。”李牧言肯定地说。李婉云点头:“是,她不乐意。她需要一个可以被自己拿捏在手心的李府,而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掌控的公主。”
两个人相视而笑。李牧言说:“那么,有些事就不用让我们来做了。”
李婉云一笑,脸上又浮起熟悉的倦怠之色来。
李牧言心疼地伸出手,抚平了她脸上涌起的倦色。
李老爷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边站着的那个人吓得心从口中跳出来。等到看清了是沈嬷嬷,李老爷才松了一口气。
“嬷嬷,”他说,“您站在那里,实在是有些惊吓人。”
沈嬷嬷尴尬地笑了一笑,快步上前:“老爷。”
李老爷让小厮点亮了灯,将手中的匣子放到书架上:“嬷嬷有什么事快些说,我还要去后院。”
沈嬷嬷的心紧了一紧,“老爷,端午快到了。端午的礼,老爷准备怎么送?”
李老爷抬起头看着她:“这些自然有夫人操心。”就算这样说着,李老爷心中也开始打鼓,并不曾做过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李夫人真的能够做好吗?
沈嬷嬷脸上浮现出一片悲悯之意。
“老爷,有些事,还是让合适的人来做比较好。”她诱惑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李婉云静静地站在窗下的黑暗处,转身悄悄离开。
身后的丫鬟莲飞同样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身后,心中对书房里还在竭力劝说的那个人涌出一阵悲哀。
看不清形势的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给这篇文一个定义,那么,我想写成一篇爽文
第五章李婉云知道李老爷要纳妾的消息时,时间不过刚刚过去了两天。
她放下手中练字的笔,身边的丫鬟连忙过来将东西收拾了。
“纳妾?谁家的女儿?”
过来报信的莲心格外不安:“据说是当年学士府上的旧交,如今在国子监做个博士。”
“国子监博士?”李婉云点头,“庶女。”
“是。”莲心垂下头。国子监博士说起来好听,最好的也不过是正五品。只是,就算是五品官家的嫡女,也不是李老爷这么一个空头伯爵可以肖想的,更不用说是做妾。
“有什么问题,”李婉云就着小丫鬟端过来的水洗了洗手,一边让人给她擦上香膏,一边问莲心,“那个要做妾的女人。”
莲心猛然间抬起头,对上李婉云似笑非笑的眼。
她低下了头去,姑娘知道了吧,知道自己有旁的渠道来知道府外的消息了吧……
但是,姑娘为什么不说出来?
“听说,年岁有些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府里过了这么多年才嫁出来。”
李婉云点了点头。
沈嬷嬷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这样的人了。
李牧言听完李婉云的转述,笑容越发温柔起来。
“果然,饱暖思□。”他低低地说,“古人诚不我欺。”
“哥哥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李婉云问。她站在书房的角落里,窗外的树荫落在她身上,斑驳陆离。
李牧言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是父亲。妹妹准备怎么办?”
李婉云看着他:“不怎么办。不是已经有人在想办法了吗?”
那个正在想办法的人,不在府内。
长公主正气急败坏地抽打着自己府中的下人。
“不过是一个伯爵,如果不是皇兄的意思,我怎么会……贱人!”她愤怒地叫嚷着。
被她鞭打的下人恭顺地低着头,露出光洁的脖颈,背上一片血迹斑斑。
眸光里却有火。
“滚下去。”出够了气,长公主平静下来。
等到室内空了下来,她才露出残忍的笑脸:“敢和我作对的,都要死。”
然后,她真的笑了起来。
那个要给李老爷做妾的女人死得很干脆。
她年纪不轻了,如果不是嫡母这么多年都压着,给人做正头娘子也不是不可能。给李老爷做妾已经是委屈,结果,居然还是有人半夜里翻进了她的屋子里,威胁了她,又毁了她的清白。
然后,她就死了。
如同微风吹过水面,荡起一阵波纹,然后消失无踪。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嬷嬷觉得仿佛坠入了冰窖,从心里都凉了起来。
怎么会……这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