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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冰冷,连发丝都是冷的。
衣物之下,是男儿温暖沉着的心跳之音,再等了片刻,头顶处,果然传来熟悉的力道,隔着散落的发丝,也能觉出男儿指腹的暖意。
他长臂再一用力,俯身抱起她,大步步入内室,将她扔于榻上。
人,才矮身坐下,眼前人,却眨眼间伏进他膝上,埋首再不肯起。他苦笑一下,低头斥道:“痴儿,尔想怎样?”
腿间的襟袍之内,传出一句细细的鼻音。
“燕王,有一天……会忘了——”但,那犯忌的“敷儿”二字,终是再没能出口,化为良久的乍止。
他心内,莫名被扯了下,轻抚着她的发丝,不动声色地接道:“王妃,想说什么?”
但,膝上之人,已再无应答。
天气,已然入冬,即便,殿室之下铺有炭火,此刻,仍有丝丝寒气,沁入人的骨骼与肌肤之内。
燕王,有一天会忘了敷儿么?
或许他会,或许,这一生,她对他做尽了孽障,反,贻误了他一世。
他蓦地吸一口气,只因,一朵娇柔湿软的檀口,竟然隔了他的襟袍,侵入男儿的腿间。
实实,是他的魔障!
他仰起头,再深吸一口气,长臂用力,将之猛然提起。再借着手臂的力道,侧身上榻,连同怀内人,一齐倒于枕上,将那副要命的身子,紧紧箍于胸前。
云发凌乱,小脸上,尚带着泪痕,嘴角处,有着明显的红肿与破裂。
他敛了眉目间的暗哑,两道眸光,也一并换为深沉的寒意,冷声道:“尔,听好。本王,没兴趣陪你使小性子,也没兴致和你打诳语。本王早就警告过你,本王,既纳了你,这一生,就绝不会再任由你胡为。尔,若敢有半点有负于我,本王,自会先杀了你,再将你挫骨扬灰不迟!”
黑白分明的瞳仁内,随着他的语意,又,不争气地涌出氤氲的雾气。原来,他果真听懂了她方才的残句。
她从不畏死,却,一回又一回,苟且偷生至今日。
有为了眼前人,也有为了她自己。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捷报传回,她知道,这一日,终是不远了。
是以,她才妄想能和他一起出征。虽然,一早知道他不可能应下,这一切,不过是女儿垂死之前的贪念罢了。
她为了他,苟活了四载有余,真正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
眼前,整座大明朝,已然等于在他的囊中。不出数月,至多半载,他必定会让天下人看见——何为天下男儿虽众,却,无如燕王。
可是,他夺下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少年天子的天下,同样是……真儿的良人的,更是——那个人所一意辅佐的。
马氏映真的女儿傲气,她比任何人都懂得。
而那个人,她为他亲授,他亲手教的她人品、字品。国破,于他即是家亡,他更不可能会偷生。即便,他碍于阖府老小,肯折了那一身傲骨,但,眼前之人的手段,她又岂会不知?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一旦,天下平定,他的真实面目,也必将随之昭揭,因为,他已无需再隐忍。依他的心机,又岂能容忍那于他靖难最艰险之时,于他天下初定人心未稳之际,一次复一次,不断悖逆于他的“佞臣贼子”?!
而她,已无任何借**下。
她不死,须得眼看着至亲之人在她面前一一赴死。
而她,救不得。
她若去救,所伤的,就是这一个。
她,伤不得。
即便,她凭了他对她的心意,同他央求,或许能暂且饶了映真不死。但,即便映真,果真可以放下傲气,甘愿被废黜,而他,也绝不会允许她的夫君一并活着。
斩草,他必然会除根。
方府内,那么多人,光是下人就百号人不止,悠悠众口。一旦,她与那人的丑事再败露,以他的心性,她也绝无可能再有一丝生机。届时,再死于他手下,死的虽是她,万劫不复的,却是一双人。
彼时,他心内的桎梏,她给他的新伤,旧伤,满身的禁锢,此一生,将,再无可能转圜。
是以,她只能先死,且,只能死于她自个手上。她死了,真正的徐王妃,将来的大明朝皇后徐氏,才能够回来。
而她,只是一个影子,此生,已无可能再做方寒枝,也,永远成不了秦罗敷,更不可能是什么徐仪华。
几易其名,几度生死,真正赴死之时,以他的狠戾,她只会是一具无名氏。她太了解眼前之人,她既是他的子期,就绝不会枉担了虚名。
不过,才刚相见,别离,又到眼前。
她于他的钳制之中,低头,痴痴望着身下那一副惊世的俊颜。
女儿心口之处的锥心之痛,终,化为睫上的晶莹,一颗一颗,皎若沧海明月。松了手臂的支撑,伏下身子,贴在他唇边轻道:“敷儿,真的……想燕王。”
他,半天没做声,一双眼眸内,阴晴不辨,却,没有再发作。
即便再冷硬的心肠,此刻,眼见她如此形容,终不免一声喟叹,哑声道:“痴儿,尔真是愈发得不知收敛!”话音甫落,已欺身而上,将怀内人重重箍于身下。薄唇,深深吻入,力道,却顾及她的伤,比之方才柔缓了许多。
一点一点给她,一点一点哺入。
殿内,夜烛垂泪,窗外,朔风渐紧。
一轮圆月,半掩于云间,洒了一地的清冷。
第二章 还怕相逢
建文三年,十一月十九。
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右布政使郭资、按察副使墨鳞等联名上表,请燕王就此即皇帝位,统御北平、永平、大宁、保定等诸府。
表曰:“臣闻天生非常之君,必赋以非常之德,必受以非常之任,所以能平祸乱,定天下于一,而安生民,纳之于仁寿之域也。昔者夏商之季,桀滔淫而成汤放之,纣沉缅而武王代之。故《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夫征伐岂汤武能得已哉!所遇之时然耳。然汤武俱不失为圣人者,以其拨乱兴治,措天下于袵席之安也。比者,幼主(意指朱允炆)昏弱,狎匿小人,荒迷酒色。即位未几,悉更太祖高皇帝成宪,拆坏后宫。烧毁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圣容,丧服未逾一月,即遣阉官四出选美女。其所为不道,遂致奸恶擅权,扇殃逞祸,戕害宗亲,图危社稷,汩乱天下。殿下谨守藩封,小心寅畏,而幼主听谗,兴难构兵,四起围逼。殿下不得已起兵救须臾之祸,祗奉祖训,诛讨奸宄,清君侧之恶,保全亲亲,奠安宗社,冀其改悔,救骨肉之义……殿下应之以仁义之师,不嗜杀人,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节制明而号令肃,故百战百胜,此虽殿下神谋睿算之所致,实以天命人心之所归也。况殿下为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太祖高皇帝常欲建立为储贰,以承宗社之重。又况生而神明,灵应图谶,文武仁孝,德冠百王,天之所生以为社稷生灵主,正在于今日……臣等伏望殿下遵太祖之心,循汤武之义,履登宸极之尊,慰悦万方之望,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臣等不胜惓惓之至。”
其意,乃奏请燕王朱棣保守北平、永平、大宁、保定等诸府,在北平城内自立为帝,画疆自守,偏安一隅,瓜分大明一角河山是也。
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燕王竟坚辞不受。当然,这些人中,并不会包含他的谋臣道衍。
他沉声向诸将斥道:“我之举兵,所以诛奸恶,保社稷,救患难,全骨肉,岂有他哉!夫天位惟囏(意:艰难),焉可必得?此事焉敢以闻?待奸恶伏辜(意:承担罪责而死),吾行周公之事,以辅孺子,此吾之志,尔等自今甚勿复言!”
话音既落,眸光,自列前的姚斯道等人面上,逐一扫过殿内诸人,正色,却已略含薄怒。
殿内众人,除道衍和尚一人,低头敛眉不语外,其余将领,皆瞠目结舌,望着自个的主帅,失望不已。
他们跟着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数载,在众人眼中,他早晚会是大明朝的皇帝。一旦他称帝,他们这些跟着他征伐至今,鞍前马后的功臣,自会跟着一齐平步青云。征战三年有余,可谓风霜雨雪,剑影刀光,别说是那些士卒,就连他们这些将士都难免心生倦意。此刻,他们迫不急待地希望燕王朱棣能即刻称帝,最好愈快愈好,他称了帝,他们自己也好随之得享富贵。北平之外,虽只有三府,但,哪怕只是做这几府的皇帝,也好过没有。
朱棣,面上波澜不惊,但,诸人的心意,他早看在眼内。只,淡淡一笑,就此置之。
道衍心内明白,那张黄面上,却布满惶恐,欠身,做不敢妄言之状。眼前之人的心机谋略,亘古也少有一人能出其右,帝王权谋之术,更是翻覆于股掌,炉火纯青。比之昔日先帝,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据他对他的了解,他,当然要称帝,帝位,他早就志在必得。与眼前诸人相比,他,只会比任何人都更想要尽快称帝。但,以他的胸襟,又岂会安于偏据北方一隅?他要的,是大明朝整座疆土,而不是半壁河山。他的图谋,也绝不仅仅限于此区区诸府。
此时称帝,不但胜负未明,为时太早,更等于自曝马脚。一旦,他此时称帝,等于向天下人暴露了他“靖难”背后的“狼子野心”,而他向全天下人所打出的“清君侧,除佞臣”之名,便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以他的智谋胸襟,又岂会看不出利弊?
但,此等玄机,那些忠肝义胆的武将并不知情。
张信等人劝进不成,都督顾成与五军总兵官丘福等人,又复申前请。
燕王,仍不允。
接着,宁王朱权又再一次上表恳请。
燕王,面色愈冷,玉立于七宝云龙御榻之前,坚却之。
虽,坚辞不允,但,为彰表诸将之忠勇,燕王仍大享将士。
建文三年,腊月初一。
擢升都指挥丘福、张信、刘才、郑亨、李远、张武、火真、陈圭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升李彬、王忠、陈贤为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升徐忠、陈文为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升房宽为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以后军都督陈亨之子恭袭其父职。升纪善金忠为右长史,其余将校升秩有差。
腊月初六,燕王再下令,犒赏全军将士。并于翌日,亲自撰书祭奠燕军阵亡将士以及官军中死殁之士。
初八,释放擒获的官军辽东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