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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菁儿,我听下人说你又发病了,怎么样,好些了么?”
永远是相同的言语,永远是相同的表情,很难想象这样单薄的爱竟能满足一个孩子对亲情的渴望。
“恩,您看!我……我已经好了!”
菁拉着祭的手,却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强装的笑脸撕裂成惊恐的表情,一腔深红色的液体涌出来,喷溅在祭棱角分明的脸上。
“菁……”
荒僵愣着,只看到一只金色的小蝴蝶在自己生命中渐渐远去,变成一个永远的背影。
熄了灯的金色殿堂没有半点色彩,只留下无边的夜。
黑暗是唯一能包容所有阴谋所有罪恶、所有伤害的存在,在这里,任何东西都能现出原来的样子,神奇得可怕。
“千鹤!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祭先生狂怒地掀翻桌子,黑暗却掩饰了他狰狞的表情。
“我以为您看得出来……”千鹤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像有两个刃的刀子。
祭警惕地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菁,“他现在怎么样?”
“您也知道,在黑暗里,他会觉得舒服……”
“闭嘴!”
医生站起来,拍了拍祭的肩,哪怕在黑暗里,也看得到他脸上永远阴冷的笑容。
“放心,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听不到……”
祭气恼地坐下,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已经到最后关头了,‘邪眼’却出了问题……”
“您不用担心,现在他还不会死,邪眼还是能用的……”
“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我培养了他三百年,只为在此一搏,竟然还我出差错!”祭换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这都是因为你!”
“其实……邪眼吞噬的灵魂已经够多了,出差错的只是容器罢了,”千鹤望着角落里的菁,笑得像一弯黑色的新月,“只要换个容器就行……”
“千鹤,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
“没有人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我从来只喜欢看着别人做……菁……是个例外……”
祭抓住千鹤的前胸衣襟,像只饥饿的狼,狠毒的目光想要噬血。
很难想象俊美优雅的他,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说要用活人做容器的!”
“可他是您的儿子……”千鹤拂开他的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您放心,我很怕痛,不会妄想做什么‘邪眼王’的。您可以再找一个容器嘛,只要他能像您的宝贝儿子一样听话……”
“好,那交给你办!”
“那菁少爷呢?”
“他是废人了,只要能保住邪眼,不用管他!”
“……是。”
千鹤恭顺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遮出大片的阴影。
……
“父亲……这样的现实,才是最终的真实么……”
浓黑的底色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光点,那个光点正在变大、正在燃烧、正在流血,沸腾般的温度将黑暗点燃,灼烧着每个人的皮肤、眼睛、心。
“菁……”
祭恐惧地睁大眼睛,在红色的火光里,他的样子更像一个鬼。
“父亲,我是那么爱您……那么爱您……”菁的身体缓缓站起来,飘忽般走到祭面前。金色的长袍无风鼓动着,涌起的热浪熔岩般蒸发了周围的所有空气。但那也只是个身体罢了。
“母亲抛弃我,下人害怕我,只有您……哼,原来是这样啊!我只是容器,对么?”
“菁儿,你听我解释!父亲有苦衷的!”
“苦衷就是让孩子忍受痛苦也再所不惜,苦衷就是看着无辜的人死去才开心!!苦衷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红色的火光突然变成了红色的火球,它燃烧着、号叫着,有千万个尸体在燃烧、千万个亡灵在号叫,它们挣扎着、吞噬着、摧毁着这个世界。
这不是一个人的愤怒,是成百上千个灵魂的愤怒,这样的愤怒足以毁灭一切!
“哈哈!都死了好了!都去死吧!”菁,不,是千万亡灵疯狂地撕咬着,撕咬着金碧辉煌的店堂,撕咬着罪恶的生命,撕咬着丑陋的灵魂。
“哈哈!都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怨恨是最好的燃料,它化成火点燃世上的一切,金色鸟笼般的的宫殿陷如一片火海,魔鬼的脸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每一声号叫都撕裂成两个字——
毁灭。
第七章
在怨恨的火里,真金也只剩下黑色的浓烟,祭一定没有想到,他的灭亡就在成功之前,而坟墓是他为菁造的金殿。
原本不会有生命的废墟里传来一阵呻吟,他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满目海蓝色的光芒,然后是喷涌的鲜血。
“千鹤医生!”
“还好,还来得及救你……”千鹤的脸现出失血的苍白,修长的眼睛却弯成美丽的下弦月。
“千鹤医生!我会救你的!”
“别忙,让我把话说完……”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却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也知道真相了……”
……
“你不用感激我,我不过是在赎罪罢了。当年确实是我出的主意,只是我没有想到会用在菁身上……我,我宁愿它用在我的身上,你,你明白吗?咳咳……”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流下,他的神情却因为伤心而不能平静,而身体已经没有痛苦了,“其实……真正能让‘邪眼’舒服的是黑色,而金色刚好是限制它力量的颜色,祭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封印它的力量而使它为他所用。还有……菁根本不怕阳光,那是为了束缚他的行动编造的谎言……咳,咳……”
……
千鹤看着他,仿佛看尽了他的一生,“如果……是你,应该……能做到的……应该……”
“您……说什么?”
千鹤的声音淹没在含混不清的呼吸里,他把耳朵贴近了他的唇。
……
生命的温度渐渐从这个修长的身体里散尽,只留下一个至死负罪的冰冷躯体,尽管已经伤痕累累,但仍有不能侧目的绝美。
荒看着那张永恒的笑脸,面对如菁的身体一样伤痕累累的世界,竟然残忍地笑了。
天亮了,夏日的艳阳向世间放着毒剑,凶残得不留余地。
菁平躺在废墟上,肆无忌惮地暴晒在阳光下,直到苍白的脸又染上红晕,仿佛想杀死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左眼紧闭着,眼罩已经化成飞灰,只现出右眼处丑陋的皮肤和一个恶心的红色肉球——很难想象烈火燃烧时它的样子。
褐色黑色的疤痕以右眼为中心向外蔓延,混着灰尘的血四溢在伤痕累累的脸上,像蜿蜒爬行的蛇。
魔鬼毁了一张美丽的脸,和一个美丽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空壳。
“死了好了……”
他想证明一个真实,哪怕只有一个,哪怕……以生命作代价。
他笑了,笑得仿佛埋葬了自己。
一小片阴凉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笑变成了挣扎,泪无声流下来,流在烧焦的伤口上。
“我……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艰难地撑着身子,却又无力地倒在地上。
透过朦胧的泪眼,菁终于又看见了那个他熟悉的身影——逆光下,他的面孔有刹那间的模糊。
“我……还有你,对么?只有你……”
他仍在挣扎,却又跌坐在地上。
“你说过,永远,对么?永远……”
“恶心……”
……
“真没想到,会这么恶心!”
“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恶心!”
“荒……”
“既然这么恶心,那么,给我好了!”
“……荒……啊!——”
菁惨叫一生,无力的身体蜷缩着。
荒扳住了他的头,挖出了右眼那只恶心的红色肉球,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右眼。
疼痛,同样的撕心裂肺,鲜血,同样的四处崩溅,肉体可以忍受的剧痛,心却承担不了,因为肉体的伤口可以愈合,心灵的伤痛却即使经过时间的涤荡也依旧鲜血淋漓。
“为什么?为什么!?”菁痛苦地捂住流血的眼窝,身体和伤痕累累的心一样皱缩成一团,“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为什么?!!”
“哼,‘为什么’?”荒的眼睛也在流血,红色的肉球已经把他的眼眶烧成一片焦黑,但他却把这样的痛楚当成享受,“你们可以享寿千年,而我们,却只能作为你们的奴隶,痛苦地挣扎几十年!……”
“这……就是原因?”
“是。”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么?”菁支撑着站起来,竟然站得很稳很稳。
“是!”
“是……为了邪眼……对么?”
“是!!”
荒握紧了拳头,笑得异常残忍,对自己,他讲了一个绝望的笑话。
“可怜你一直把我当心腹,可怜啊……自欺欺人的人永远都不会发觉自己的愚蠢。”
菁抬起干涸的泪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荒。
“可怜、可悲、可笑……对么?”
他自语着,也麻木地笑了起来。在他的心里,另一个声音正在狂叫着——
“死吧,死吧!死了好了!……”
“你死不了的。”荒盯着他失去生命的左眼,“邪眼不死,你也永远都不会死。也就是说,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明白么?”
菁闭上充血的眼睛,再也不愿面对这个世界。
什么是真实的?
也许,欺骗就是世界的真实。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尾声
……
“一千年,我每天都在想应该怎么杀你。”
一身金色长袍的荒看着记忆中的容颜,金色眼罩下露出遮掩不住的灼伤的脸。
“好啊,您活得很有目标。”他挣扎地伸直枯瘦的身体,“现在,我就在这里。”
菁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强健的身体竟抖得像片风中的叶子。
他艰难地向他走着,每一步都仿佛跨过百年岁月。
荒的长袍在风中翩飞,竟然像只起舞的蝴蝶,在异样和煦的风里,他的身体忽而落蝶般缓缓坠下——轻灵飘逸得不真实,像一个慢镜头,将一瞬间扩大成一千年。
“荒!”
菁慌忙跑过去,原本要刺伤他的手却接住了他破败不堪的身体。菁跪在地上,不是因为沉重,而是因为荒的身体竟像一片枯干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