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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寻常的炼金术师起码要一年啊!不是最高段花一辈子也未必炼得出来!越听越震惊,少年的冷脸都有崩溃的趋势。
“还有,万灵丹也治不好他,只能压制住毒性而已。加上他年纪大了,身体又受损得太厉害,顶多再拖三五载。”基于医者的责任,肖恩不得已说出真相。鲁西克正要开口,一只颤巍巍的手拉住他的袖子:“不用麻烦了,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爷爷!”
“老人家,你要不要紧?”肖恩施放了一个减轻病痛的“治愈之光”,再倒了杯水。老人感激地注视他:“谢谢你,肖恩先生。”
“别客气啦,我很喜欢露西的。”尤其喜欢他的头发。
“喜欢吗?”老人欣慰一笑,改为抓住他,“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鲁西克大叫:“爷爷!”
“露西,我对不起你。当年……我是个情报贩子,陛下派人雇佣我,要我找到你们母子。因为事关重大,我服了毒,也收了定金。但是,你妈妈是那么好,我实在不忍心再把她推进火坑。而且我查出来,那个委托不是来自陛下,而是一个想害她的妃子,我当然更不能把你们交出去!可是我毕竟是不怀好意地接近你们,又背叛了我的雇主,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我知道。”漫长的沉寂后,鲁西克合上眼,轻叹了口气,“母亲是滥好人,大笨蛋,我可不糊涂。”老人吃惊地瞪视他:“你、你知道?”
一抹淡淡的讽笑浮现在冷漠的俊颜上:“你的演技很好,我开始还没发现,但我这人就是不可爱,老盯着你总会看出破绽的。而且……你看妈妈的眼神,是年轻人对年轻人的爱情。”
肖恩听得瞠目结舌,大气也不敢喘。
“露西……”是他对不起这孩子,害他变得更加不相信人。
“够了,爷爷,不必自责,你也得到报应了。”表情重新恢复漠然,鲁西克帮他盖好被子,动作一如往常的温柔。老人的眼角沁出泪花:报应吗?确实是报应啊。
虽然他的脸是化妆的,但是脱下面具,只怕也和这个身体没有两样。
毒药不但剥夺了他的健康,也使他提前老化。
有谁看得出他才四十八岁?
西尔达·凯兹莉,有着一头乳白色长发,蜜金色眼眸的绝世佳人。一个用丢钱币决定方向的大路痴;烤香草饼却会烤出一朵蘑菇云的天才;乐善好施结果弄得自己身无分文,蹲在地上哀哀叫的傻瓜;抱着发高烧的儿子狂奔十几里路,一边跑一边哇哇哭的好妈妈……这就是他倾心恋慕的女人,也是在相遇的瞬间就注定了不可能的对象。
一声“爷爷”,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原谅我,露西。”老人握住孙子的手,全身因激动而颤抖,“我想去见她。”只有死亡,才让他有说出真相的勇气。静默半晌,少年反握住他,用淡漠的口吻道:“你去吧。”
良久,确定那只手已经凉透,他才转向房里另一个生者,自嘲一笑。
“会不会觉得很丑恶?”这出互相欺骗,互相隐瞒的亲子戏。
“啊?”回答他的,是一脸茫然,和一双泪湿的琥珀色眸子,“不是……不是很难过吗?你,还有他。”
少年眼底,寒冰初融。
……
天空蓝得像透明的水晶,秋天的风吹过环绕山谷的松柏林,班驳的阳光洒进枯草丛,一座新坟被清澈的酒液淋得晶莹透亮,伴随着淡如轻风的话语:
“你不用把爷爷的拜托放在心上。”
“为什么?”肖恩不解。
果然是傻瓜。鲁西克暗暗叹气,转过头:“难道你听了那番话,还猜不出我是什么身份?”肖恩恍然大悟地击了下掌:“啊,没关系,我也被圣域追杀。所以我们是彼此彼此,我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呢。”
鲁西克目瞪口呆:“你得罪了圣域?”这家伙疯了,圣域的势力是所有国家的总和耶!
“还有东方学舍。”
“再见。”聪明的少年立刻选择走人。肖恩拉着他哭天抢地:“露西,你不可以抛弃我啦!”
什么抛弃啊!鲁西克瞪目,现在他百分之百肯定:这个人和他母亲是相同的类型,都是少根筋、滥好心、做事不瞻前顾后的大笨蛋!
肖恩用让人联想起小狗的眼神瞅着他,声音也无比可怜巴巴:“哪,露西,你爷爷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要负责的。你不想被我连累我知道,但是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国家的人欺负你,也不让圣域的追兵伤到你一根毫毛。”
“……”这种天真的话,照理鲁西克应该冷冷一嗤鼻,当场甩袖离去,然而,他却从那并不可靠的语气中感到一股深沉而坚定的力量,进而迟疑了,以全新的眼光打量面前的人,想到一个可能,“莫非,你是肖恩·普多尔卡雷?”
“哎,你知道我?”
“……我曾经很崇拜你。”
“啊,是吗?哈哈哈,真不好意思,不过……为什么是‘曾经’啊?”
你去照照镜子就明白了!压抑大吼的冲动,鲁西克无力地扶着头:“算了,冲着‘圣域的天才’这个招牌,我信你。”至少这家伙是有实力的,其他的……他当没看见。
“耶……”肖恩振臂欢呼,忙不迭地献宝,“露西,露西,拜我为师好不好?我会把一身的本领倾囊相授。武艺也好,魔法也好,炼金术也好,你喜欢什么我教你什么。”鲁西克斜睨他:“你都不懂藏私吗?”肖恩回他纯然困惑的神情:“为什么要藏私?师父教徒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一次,是连心也被打动,鲁西克看了坟墓一眼,叹道:“好吧,我拜你为师。”
又拐骗到一个徒弟的棕发青年欢欣鼓舞,顺势摸上肖想已久的月白色短发。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触感……因为小时侯摸了太多宠物而患上恋发症的肖恩感动到潸然泪下,全心全意地感受掌心传来的柔软和蓬松。
少年只是不明所以地歪着头,奇怪他怎么摸这么久。
……
回到旅馆后,菲莉西亚和玛丽薇莎都起来了,正在焦急地等候,看到从窗子跳进来的师父,松了口长气。安迪则盯着他身后的人,反射性地摆出戒备的姿态,直到对方脱下边缘宽大的软帽,露出一头醒目的白发:“鲁西克!”
“咦!”菲莉西亚惊噫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地迎上前,“你是要跟我们一起旅行吗?”鲁西克回以一贯漠然的表情:“嗯。”玛丽薇莎担心地问道:“为什么?爷爷一个人要不要紧?”面对她,少年脸上的寒意稍稍融化。
“他病逝了。”
“怎么会!”玛丽薇莎惊呼。菲莉西亚和安迪也吃惊不小,毕竟一个昨天还有说有笑的生命今天早上就谢世,太突然了。
“肖恩师父治不好他吗?”菲莉西亚意外地看向义父。肖恩垂下头,还没说话,鲁西克先一步道:“不关他的事,爷爷是自尽的。”众人又是一阵愕然,但看出他不愿深谈,都不敢多问。
“那个……”玛丽薇莎鼓起勇气,轻声道,“我可以去祭拜他吗?”鲁西克温和地凝视她,摇了摇头:“不用,有我妈妈陪着他。”玛丽薇莎如释重负:“这就好。”
察觉气氛有些低落,一向担任和事老的安迪开口道:“先吃饭吧,活人要连死者的份一起活下去。”菲莉西亚大声附和:“是啊,肖恩师父说了,再过几十年我们也会去冥界。到时露西的爷爷、莉的妈妈、安迪的老师、还有玛丽的老板,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开茶会。”肖恩哭笑不得地拧了拧她:“说什么呢!”
“莉又没说错。”
都失去过吗?鲁西克微微睁大眼,孤寂的心情淡化,原本坚硬的心防也略有松动。
生平头一次,他想试着融入一个团体。
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帽子,他用不太自在的口吻道:“我的全名是鲁西克·福斯,请多指教。”
“福斯!?你是奥斯曼的王族?”安迪大喊。幸好肖恩已经预见到这一幕,事先布下隔音结界。
“王族!那露西是王子?”菲莉西亚和玛丽薇莎的尖叫也差点掀飞屋顶。鲁西克忍不住揉揉耳朵,纳闷他们的大惊小怪。如今国家这么多,毁灭的国家更多,在大街上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有什么稀奇的?
“被废了,我没有中间的姓。”
“啊,对哦。”安迪第一个会意,郑重地行了一礼,“初次见面,我是欧斯达家族的长子安迪米拉尔,很荣幸见到您。”鲁西克惊讶地打量他:“你是瑞德大公的儿子?”
就地位上看,他们几乎是平等的。奥斯曼和坦帕斯都是四强国的成员,而安迪的父亲是国王的弟弟,他也算是王族。不过,身为珂曼世家继承人的肖恩,身份其实更高贵。因为三大世家有实力有资历,是圣十字联军的元老,只比东方学舍低一阶,标准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玛丽薇莎吓得说不出话来。看不惯她胆战心惊的样子,菲莉西亚用力一拍师弟:“安迪,摆什么谱啦,管你是公爵还是王子,总之拜了肖恩师父为师,你就是他的跟班……露西也拜了对不对?”
“呃……唔。”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师弟了,要叫我大师姐!”小小的女孩双手环胸,气势凛然地下令。鲁西克不可思议地睥睨她:有没有搞错!她的头还不到他的胸口耶!肖恩尴尬地搔搔后脑勺:“抱歉,她说的是事实。”狠狠瞪了他一眼,鲁西克不甘不愿地道:“大师姐。”
小菲莉西亚得意地仰天狂笑;安迪也紧紧捂住嘴,扑哧笑出声;惟独最忠厚的玛丽薇莎强忍笑意,道:“露西,你被莉骗了。她是讨你便宜,我们都叫她莉,不叫师姐。”
“……”这个臭丫头!
“不气,不气。”勾住鲁西克的脖子,肖恩朝养女挥挥手,“莉,去叫厨房端菜上来,我们一起吃饭。”菲莉西亚当仁不让地冲出去:“嗯!我会让这顿免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用餐的气氛很轻松,很愉快。肖恩不停地往新徒弟的碗里夹菜;菲莉西亚造势;安迪带起话题;玛丽薇莎帮每个人添饭,偶尔温和地插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