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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起于顷刻,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就被他亲手结束。
“你太不识相了!”蚩尤用刀背一扬,挑起寻雨的下巴。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持刀之手不住颤抖,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狠狠一刀挥去,切断寻雨的喉咙。他就像一只濒临疯狂的野兽般微微喘息,双目赤红,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他自认对寻雨已经仁至义尽,自从寻雨来到安邑的那一天起,他就为她付出了太多,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弟弟,竭力去掩盖嗜杀的本性,只为讨她欢心。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找麻烦,他几乎忍无可忍,直到最后,仍顾念着这点藕断丝连的夫妻之情,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她都做了什么!
“那些都是假的。”寻雨冷冷道,“你的本性就是一头狼。今天我没有亲手结果你!但是你终有一天会死在另一个人的手下!蚩尤,我等着那一天!你活不长了!”
寻雨双眼注视着雪白的刀锋,上面映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近乎疯狂的少女脸庞,眼神却依旧清澈而坚定。
同一时间,山顶血光冲天而起!
蚩尤与寻雨同时转头。
足足八千人的生魂被襄垣强行抽出,铸魂石疯狂颤动,似乎超过了它能承受的极限。魂魄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围绕着鏖鏊山疯狂旋转,苍天、大地陷入了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山顶铺展开去,永夜般笼罩了整座鏖鏊山。
山顶成为修罗炼狱般的灵魂洪炉,不甘赴死的魂魄疯狂号叫,带着垂死的挣扎妄图逃逸。那越来越大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形成共鸣,襄垣紧紧抓住铸魂石,强行一收。
黑暗中,铸魂石上射出一道凝聚了近万魂魄的血色绯光,投进烈焰龙卷,紧接着砰然爆为千万片闪着蓝光的碎块,犹如点点星芒飞散出去!
血涂之阵从中央开始瓦解,飞石垮塌,滚下山脚。烈火龙卷化为一张痛苦而扭曲的人脸,那是上万个不甘生魂的最后意志,紧接着人脸张开口,一声怒吼,声音响彻天地,将那把剑喷了出来!
剑在静夜中闪烁黑光,打着旋飞过山峦之巅,落向战场中央,铮然坠地,落在蚩尤与寻雨面前。
剑身缠绕着强大至极的黑色狂焰,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令它面前所有人恐惧地后退。
寻雨道:“……你的剑,完工了。”
蚩尤缓缓伸出一手,牢牢握在剑柄上,把它抽了出来,黑气登时笼罩住他的全身。
寻雨神色冷凝:“这就是能毁天灭地,斩山川,断江河,甚至搦战诸神的‘剑’?”
蚩尤在一片黑火中犹如远古的梦魇,他的声音缥缈而遥远。
“我想……襄垣成功了。”蚩尤缓缓道,“那么让我看看,第一个用这把剑杀的人,应该是谁呢?”
寻雨轻轻地说:“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吧,我的夫君。”
蚩尤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狰狞与慑服大地的威严,说:“来吧!寻雨。”
寻雨闭上双眼,横持手中木杖,喃喃念出一段柔和的咒语。
那是自盘古开天以来最为古老的咒术之一,尚在诸神攫取清气而化形之前;那是风吹草长,雨水滋润万物的原始咒文;那是天地间所有生灵心底最深处的生存本能。
生一如死,没有固定形态,也从未有过神明前来主宰,一切全凭本心。
咒语飘忽无意,却催动了一道柔和的绿光散开,这一股生命的力量竟然令蚩尤身上的死亡黑火微微一滞。
黑火疯狂地压制回去,然而那道绿光笼罩着寻雨,奋起抵御,弱小却不能被完全摧毁。
寻雨温柔的声音停下,木杖抽枝发芽,展开嫩绿的叶子,竟长出一根新的、生命力蓬勃的树枝。
寻雨折下那根树枝,说:“夫君,寻雨以这根树枝,与你的‘剑’比试!”
蚩尤一挑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抡起剑,朝寻雨当头砍下,说时迟那时快,寻雨将树枝横着一举!裙摆与衣襟在死亡飓风中疯狂飞扬!
黑火与绿光的碰撞激起火海,剑的黑光破开云层,铺天盖地倾斜而下。寻雨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然而下一刻,浩瀚的、无边无际的绿光铺展开,温柔而坚定地抵住了那惊天一剑!
“叮”一声响,细微却又清晰。剑与树枝相触的剑锋所在现出一道裂缝,紧接着裂纹扩散,整把剑竟然断成两截!
黑火瞬间消散,现出蚩尤迷茫的双眼,他空洞无神的瞳孔一闪,似乎失去了意志,接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寻雨面前。
当啷声响,断剑落地,蚩尤昏倒在地。
寻雨低声道:“夫君,你输了……”
她手持那根树枝,穿过皓皓黑曜石山,剩余的奴隶自发地跟随在她身后。安邑众战士不敢阻拦,让出一条路。
上元太初历七百零一年,蚩尤败,寻雨于鏖鏊山下率领四百余人离开。
后世对这场奇迹般的比试众说纷纭,有人声言当初只因寻雨怀了蚩尤的骨血,所以祭司身上那属于生的极致力量粉碎了死亡的气息——事实上,在寻雨离开鏖鏊山的四个多月后,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
也有人说,蚩尤被一种叫做“魔”的意念占据,那是源自灵魂最深处,死亡与血、恐惧与痛苦化成的足够主宰人心的力量,它在生的执念前却不堪一击。
蚩尤的侧脸贴在冰冷岩石上,手持剑的那一刻,他的意志似乎不属于自己,却仍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念头。
部下围了过来,蚩尤清醒了些,他并未着急起身,贴着地面遥望远处的地平线,只是不住苦笑。
“我蚩尤,平生未尝一败……”终于,他拄着半截断剑踉跄站起,仍想不清楚这场变故缘起何处,或许他永远也不能明白。
就连襄垣也不明白,他怔怔地看着兄长上山。
蚩尤把两截断剑扔在襄垣面前的地上,疲惫地说:“回家吧,襄垣。”
襄垣静了片刻,说:“你自己回去。”
蚩尤闭起眼,长叹一声,像只被击败的、顺服的野兽,再睁眼时,眸中蕴满无尽绝望。
“哥哥输了。”蚩尤道。
襄垣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竟会……”
蚩尤沉声说:“还不明白吗?……这样的东西,是不能持久的。走吧,襄垣,跟我回去。”
襄垣缓缓摇头,退后。
蚩尤苦笑。“我们都得想想。”他说,“想清楚了,就回安邑来。”
蚩尤在岩石上又坐了许久,方摇摇晃晃站起,吹了声口哨,声音中带着无奈与悲凉。
他率领族人慢慢下山,在雪地里成为一个个小黑点。很快他们已在鏖鏊山十里开外。
“首领,襄垣……就不管他了吗?”一名部下问。
“让他自己想。”蚩尤说,“他走了邪道,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
而这时的襄垣正坐在鏖鏊山之巅,膝上搁着两截断剑,他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漫天风雪逐渐覆盖了他,襄垣抱住剑起身,离开血涂之阵,走上曲折的山路。
短短百步之距,却仿佛已经踏过茫茫世间的每一寸土地,春来花飞漫天,秋去黄叶遍地。他的脚印延伸向远方。
抱着两截断剑,抱着自己毕生的心血,走进天与地的茫茫大雪中,襄垣瘦削的身躯渐小下去。面前景色变幻,现出那个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山崖。
无数记忆流水般自眼前掠过。
十二岁时,意气风发的蚩尤递给他一枚鱼妇的眼珠。
八岁时,蚩尤带他到草原上看“龙”,其实那只是一只蛟。
那一天,温柔的夜风覆盖了躺在草原上的他们的身体。蚩尤成为族长,许多人单膝跪地,朝他的哥哥效忠。
七岁时,两兄弟依偎在阴暗的房子里,面前生起一堆温暖的火。
五岁时,半大的蚩尤带着食物与水进来,喂给襄垣,帮他擦了擦嘴。
那是终点,也是起点。
襄垣的思维一片混沌,犹记得存在久远记忆中的最原始的景象。
鹅毛大雪几乎淹没了一切,襄垣稚嫩的哭声中,蚩尤顶着狂风,艰难走上断生崖,抱起冻得全身青紫的他,缓缓下山去。
而如今,他即将回去,回到当年一切开始之时。
陵梓的身形在魂流的彼岸闪烁,仿佛对他微笑。
未竟之途还有太远太远,他只能走到这里了。
是留恋,也是永生——以剑灵的方式。
“哥哥。”襄垣低声道,“这就是我想报答你的。”
蚩尤的双瞳倏然收缩,血缘呼应跨越十里之遥,眼前刹那间现出鏖鏊山顶的一幕,一阵战栗与恐惧升上他的心头。
“襄垣——”蚩尤痛苦地大吼。
所有景象随着烈火的焚烧而飘零破碎。无尽的长夜里,天与地震动起来。鏖鏊山顶间,赤色光柱直冲云霄,击穿了天穹!
烈焰熔炉崩毁,释出靛蓝与绯红两圈耀眼的光芒。山峦在这撼天动地的天崩之威下发出巨响,随即垮塌!
一声震彻九天的金铁鸣声久久回响,漫天星辰似乎在这奇异的长吟里不安地震颤着。
洪涯境内,白玉轮中的伏羲微微蹙眉,抬头望向天际。“什么事?”伏羲疑惑道,“水火二神的威能,怎会在东北碰撞?”
漫天烈火一收,祝融现出身形,答道:“启禀羲皇,是凡人弄出了些岔子。上次来朝拜时,一名工匠向我与共工借了点神力,据说想冶炼一个叫做‘剑’的东西,料想是控制不住炸了。”
“胡闹!”伏羲戟指道,“以后不可随便释出神力!”
祝融躬身,不敢再接话。
幽冥深渊中,阎罗站在忘川河畔,难以置信地铺开一面水镜。
不周山之巅,钟鼓静静站着,侧头望向东南方。一道飘忽的金光飞来,金火烙印回归他的虎口。
天柱顶端,神州世界的最高点,沉睡的衔烛之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自撑天的十余万年后,第一次睁开了它的双眼。刹那光照四野,翻滚的金光驱散了茫茫长夜。
钟鼓愕然抬头,失声道;“父亲?!”
“父亲!”
烛龙只是遥遥看了一眼,便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漫长沉眠。
乌云掩来,鏖鏊山下起细雪。
三天后,蚩尤在破碎的山体中找到了那把剑。
他发着抖,拾起废墟里的黑色大剑。它十分安静,没有缠绕的黑火与飞扬的血焰,更没有枉死魂魄的阵阵哀嚎。
一道血色金线穿过剑身,将上万片流转的灵魂与铭纹紧紧锁在一起。剑身暗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