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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盘膝坐在矮案前,问:“又做什么?”他接过铁杆,拧几根棍子就像拧枯草般轻松。
寻雨支颐细想,说:“能做得好看点不?”
“这样?”蚩尤将铁杆拧弯,又捋直,几根缠在一起,拧成麻花状。
“啊。”寻雨笑道,“这样挺好看。”
她嘴角带着笑,埋头画了几条线,示意蚩尤照着做,最后夫妻俩一起把一堆铁杆子、铁片组装在一起。蚩尤蹙眉打量寻雨的工艺品,发现那是个没有顶的小铁床。
寻雨笑了笑,轻推小床,它半圆的底部在桌上轻轻摇晃起来。
蚩尤问:“给谁睡?”
寻雨道:“给咱们以后的女儿。”
蚩尤道:“还特地做个床?”
寻雨揶揄道:“不做个小床给她,她以后怎么睡?难道和咱们挤一起吗?我可舍不得有人抢我的夫君。”
蚩尤忍俊不禁,取过那张小床,淡淡道:“小孩子……”
“……总会有的。”寻雨又埋头用炭条画另外一件东西,看上去像个兜肚。
那一刻,夫妻二人心头都升起一股温馨之意,蚩尤看着寻雨,指背拂过她的脸。
蚩尤说:“你怎么知道会是女孩?说不定是男孩。”
寻雨嗔道:“我可不想是个男孩,没事又跟着你学打打杀杀的。”
蚩尤莞尔:“现不再打打杀杀了。”
寻雨欣然点头,说:“外头的豆儿发芽了,帮我拿点进来。”
秋高气爽,蚩尤揭开叮叮当当的门帘走出去,门外的陶罐染着古朴的颜色,一场新雨后,其中放置的豆苗绿得像洗过一般。那是数日前蚩尤和寻雨一同亲手种下去的。
“拿一罐给襄垣吧。”寻雨道。
蚩尤沉吟片刻,提着陶罐,穿过安邑。
族人们正将成批的麦子堆成垛,一切景象看上去都井井有条,富足安宁。
襄垣的家离冶坊没多远,蚩尤推门进去,看到家中凌乱不堪,到处都堆着矿石与工具。
由于采光不足的缘故,房中很是昏暗,蚩尤把屋后的木窗打开,干爽的秋风吹进屋来,潮气散了不少。
他把装着豆苗的陶罐放在窗台上,总算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增添了一点生机。两间房里,蚩尤从前睡的床收拾得整整齐齐,而襄垣自己的床则乱七八糟。
家里没人。
蚩尤走向冶坊,襄垣坐在熄火的熔炉旁,安静地端详手里的兵器——那是年初与北地合部开战时,襄垣亲手铸出的第一把、并交到蚩尤手中的剑。
三尺六寸五分长,两指宽。
剑横搁膝前,剑身映出襄垣古井无波的眼眸。
蚩尤站在冶坊外看了很久,襄垣始终没有抬头,就像入了魇障般,双耳不闻世事。
蚩尤找来一个人,问道:“他通常这么坐着多久?”
那工匠答:“他……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天,有时还得两三天……”
蚩尤蹙眉,进了冶坊,襄垣始终安静坐着。
“襄垣。”蚩尤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襄垣?”
“襄垣,听得见哥哥说话吗?”蚩尤道,“你没事吧?!襄垣!”
“滚。”襄垣不耐烦道。
蚩尤松了口气,襄垣还感觉得到外界。
“你这样不成。”
襄垣不予置答,看着锋锐的剑身,倒影中现出他的双眼与蚩尤的双眼,二人对视片刻。
蚩尤道:“出去走走,秋天来了,你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失心疯。”
襄垣沉默,蚩尤又问:“你还认我这个哥哥不?”
襄垣终于抬起头:“你是谁?”
蚩尤道:“蚩尤,你哥哥!”
襄垣淡淡道:“你不是蚩尤,我认不得你。”
蚩尤蹙眉,襄垣道:“我哥哥是天下王者蚩尤,你不是他,你叫‘寻雨的夫君’,不是蚩尤,别认错人了。”
“你!”蚩尤几乎忍无可忍,而后语气森寒道,“你好自为之!”
他愤然离去,冶坊内唯剩阴暗的天光照入,一个人,一把剑。
某天,辛商带着他的未婚妻来了,那是一名沧澜部的女孩。她收下了辛商的定情信物,同时惊讶于这柄小刀的工艺。这种小刀在沧澜部里是无法见到的。
蚩尤道:“兄弟,你也打算成婚了吗?”
辛商让他的未婚妻自去与寻雨熟络,自己则盘膝在屋内坐下,笑道:“嗯,刚去见了襄垣一面。”
蚩尤道:“不错的女孩……襄垣说了什么?”
辛商取过酒瓮,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蚩尤的问题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答案,辛商说:“你就这么与他拧着?起码去看看吧。”
蚩尤道:“他过得挺自在不是吗?他的‘剑’怎么样了?”
辛商答:“一句没提。”
蚩尤蹙眉:“该给他成婚了。”
寻雨与那沧澜部的女孩正在看一串漂亮的海珍珠,闻言转头向着蚩尤道:“你该去和他谈谈。”
蚩尤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
辛商怀疑地瞥了寻雨一眼,男人谈话,女人插嘴,这在从前的安邑极其罕见。
辛商的目光带着点敌意与嘲弄,那嘲弄的意味是如此明显,马上就令寻雨上了心。她不自然地避开辛商的目光。自从来到安邑,这人便从未与她说过话,但碍于他与蚩尤的关系,她又不得不对他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貌与客套——即使得不到回应。
蚩尤最后说:“随他去,懒得管他了。”
辛商毫不避忌在一旁的寻雨,说:“你变了,蚩尤。成家挺好,但你从前的霸气上哪儿去了?”
说着他站起身,朝他的未婚妻吹了声口哨,像在唤一只家禽。那女孩笑吟吟地起来,与寻雨道别。辛商伸出宽大的手掌,攥着她的手,让她小鸟依人地跟着自己回家去。
蚩尤被辛商戳中伤口,独自坐着喝闷酒。想起小时候,从断生崖上用双手把襄垣抱回来的那天晚上,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哭喊不停,发着低烧。四岁的蚩尤不知怎么办,好一阵手忙脚乱,幸亏最后襄垣命大,总算慢慢地活下来了。
然而他就是一个常年发着低烧的虚弱的小孩,不管有没有人管他,总是好不了,却也死不掉。不管蚩尤去到哪里,这个拖油瓶般的弟弟总在那里。
蚩尤想着,终究心中有愧,正起身打算去看襄垣一眼时,忽听村落里有人喊道:“怎么回事?!”
“杀人了!”
“他在村子里杀人!!”
冶坊处一片混乱,间杂着慌张的叫喊,蚩尤快步走出来,呵斥道:“冷静点!哪里出了事?!”
许多人从冶坊的方向跑过来,个个带着狰狞扭曲的神色,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背后追赶。一个女人惊骇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尖叫道:“在那边!襄垣他……他……红光一闪,那些人就死了……就死了!鬼怪!他被鬼怪附身了!”
蚩尤心中一颤,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冶坊。
“襄垣!”蚩尤吼道。
襄垣站在空地上,周围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地面用鲜血画了一个法阵,那血液不知是人的还是家畜的,他的身周躺了几具被绳子捆绑着的尸体。
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双目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神采,周遭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尽数惊恐退开。
“襄垣!”蚩尤冲进那法阵中,襄垣回过神来,本能地要躲让的瞬间却被蚩尤推翻在地。
蚩尤发着抖,检视他的双眼,问:“你怎么了?襄垣?!”
襄垣竭力推开他,愤怒地吼道:“我没事!”
蚩尤说:“我是谁?襄垣,回答我!”
襄垣眉目间充满了戾气,不认识般地打量蚩尤。许久,那声“哥哥”终于还是没喊出口。
“你是寻雨的夫君。”襄垣嘲讽道。
蚩尤知道襄垣没事了,顾不得扇他耳光或是揍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法阵。
“这是什么东西?”蚩尤指着法阵,问道,“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
襄垣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蚩尤看到一个胆子大的族人,站在对街屋檐下还没跑远,便揪着襄垣,起身过去,问:“他做了什么?”
“那那那……那些奴隶。”族人心有余悸道,“襄垣让他们跪在石头圈里,拿着个石头样的东西,闪了下光,那些人就像是魂被……被吸了出来……一眨眼全死了……”
襄垣不自在地挣脱蚩尤的大手,说:“这是我铸剑的东西,叫血涂之阵,你不懂就别管!”
蚩尤喝道:“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搞什么邪术?!太危险了!”
寻雨闻讯赶来,站在街头,身边聚了一群女人远远地看,见蚩尤推了襄垣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朝他大吼道:“这玩意迟早会把你自己也弄死!”
襄垣冷淡道:“跟你没关系。”
辛商从村子北边跑来,正看见蚩尤上前踹开血涂之阵周遭的石头,便上前拉起襄垣。蚩尤把血涂之阵四周的岩石踹得七零八落,又去冶坊内提了桶水出来冲洗地面。见此情景,襄垣马上就暴怒了,他挣脱辛商,上前试图推开蚩尤。
“别碰它!”襄垣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蚩尤力大,回身又把襄垣推了个趔趄,两兄弟在泥水里滚作一团,辛商见蚩尤要动真格的了,忙过来劝架。
“蚩尤!”辛商道,“别冲动!”
原本站在一旁的寻雨连忙过来分开他俩,焦急道:“蚩尤!你怎么能打你弟弟!”
寻雨拉开蚩尤,辛商拽着襄垣到一边去。蚩尤一脸污泥,沉声问道:“这些奴隶谁给你的?”
寻雨先前只以为襄垣打昏了人,现在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全是尸体,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她只觉背上一阵寒意。
“襄垣,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她难以置信道。
襄垣没有回答,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辛商道:“我交给他的,都是战俘,没关系,蚩尤。”
“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蚩尤吼道,“战俘也就算了!万一自己也死了怎么办?!”
辛商劝说道:“我保证盯着他。”
蚩尤一指襄垣,冷冷道:“管你什么阵,在我的地盘里,就不许你再碰这玩意!”
他抹了把脸,憋屈地出了口气,看也不看弟弟,转身离去。
当夜辛商过来,蚩尤坐着喝闷酒,辛商道:“他自己有分寸,不会被那玩意吸走魂魄的。”
蚩尤把酒罐重重一放,说:“你去把铸魂石收回来。”
寻雨正在内间缝补白天蚩尤撕破的衣服,闻言不由得心惊。
“他用铸魂石这么做的?”寻雨放下衣服起身问道。
辛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