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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首看着军图的马秋堂,指尖在不知已看过几回的军图上徘徊着,但指尖下的任何一处地点,皆不能为他带来些许希望。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事胶是他太小看阿尔泰了,他早该知道,最可怕的敌人,往往就是自己人。
因阿尔泰的缘故,他与段重楼手中的地藏大军,就快渴死了。
他们是天生就生长在沙漠里的沙漠民族,在漠中寻找水源对他们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一种生存技巧,也因此,对沙漠地底下水脉甚为熟悉的地藏三军,每回出兵从不需为大军携带笨重的饮水,大军也因此而能快速地出没于漠地。于是理所当然地,这一回出兵,他们自然是与以往一般,并未携带饮水。
然而这项曾是他们所认为最大的优势,如今却在阿尔泰的弹指之间,反而成为了他们最大的致命伤。
在率军离开地藏三国,就快抵达帝国西域的边境后,因阿尔泰四处在漠底的水脉中下毒,地藏三军已有多日寻找不到半点可饮之水。如今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赶在大军全数渴死之前返国,另一个则是强行闯入帝国边境,取得帝国境内的饮水以解燃眉之急。
但就在段重楼支了小队人马,试图想闯入帝国的若门隘口时,为帝国镇守西域的阿尔泰,却用与生俱来的女娲能力,以天孙之弓仅仅用上了一箭,便在转眼之间毁了若门隘口阻止他们入关,并同时消灭了那支小队人马。之后,无论他们想从哪一处隘口进入帝国,总有法子赶在他们前头守住隘口的阿尔泰,就是丝毫不给他们越雷池一步的机会。
阿尔泰存心想渴死他们。
他不懂,同样身为地藏之人,为何阿尔泰竟狠得下心这么做?那个帝国的皇帝究竟是对他做了什么,所以才使得他就算是使出卑劣的手段,也要替帝国守住西域的边防?而身为女娲转世的他,又是打算对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地藏如何?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当年钟爱地藏的女娲,甚至可为地藏轰轰烈烈地战死,可如今呢?欲毁地藏之人,竟也是女娲。
这一切怎会演变到今日这种地步?
不该是这样的,事前他们也没有人料想到,开战之后一切就随即全都走了样。
原本他们以为,在三道团结并同时出兵的状况下,中土必然大乱,且在他们视为强敌的孔雀死后,帝国西域大军军心必溃,帝国西域的门户也将因此而有了漏洞,地藏之军则可以轻而易举地入侵帝国。可他们没想到,投向帝国怀抱的阿尔泰,不但以一箭稳定了军心,同时还为帝国带来了希望。
在行辕中人人都沉默时,受够沉默的药王出声问着他俩。
“现下该怎么办?再次试着突袭?”大军总不能一直停在这里耗着吧?
马秋堂搁在军图上的指尖,当下停止了移动,过了一会,他用力握紧双拳,决定放弃再寻找哪儿还有未被破坏的水源。
他转首问向药王,“还剩下哪个隘口尚未被阿尔泰摧毁?”眼下率军返回地藏求水,已是个缓不济急的法子了,目前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帝国内的水源才能及时拯救大军。
“玉门隘口。”刚好也是帝国所筑最为庞大坚固的隘口。
“那就对玉门隘口出兵。”与段楼重相视一眼,在得到段重楼的默许后,他随即作出决定。
药王忍不住扬高了音量,“出兵?”
“集中地藏三国所有军力,全力攻破玉门隘口。”面对这一座强关,与其分散实力四处攻击,还不如集中全力一举击破。
“阿尔泰定是在那儿等着咱们了,你确定要与他硬碰硬?”他会这么想,阿尔泰就不会这么想吗?说不定阿尔泰早就已守株待兔,在那儿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马秋堂瞥他一眼,“我们有别的选择吗?”在这种不能退只能进的情况下,就算是前头有着刀山火海,他们也是得闯。
打心底觉得不妥的药王。脸上还是有着犹豫。
“但……他的手上有着天孙的神器。”若门隘口是如何被破的,雨师又是如何一箭死在阿尔泰手下的,相信他应该不会不记得。
“女娲的神器亦在我的手上。”眼三道,两位神人的神器此刻都在西域,如今能与阿尔泰对抗的人,也只剩下他了。
药王重重叹了口气,“他是女娲。”就算他有女娲的神器又如何,阿尔泰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娲转生,就算双方均有神器,他确定他能胜过神人转世的阿尔泰?
一听到女娲这二字,心火就立即涌上的段重楼,当下大声地驳斥。
“他不是女娲,他是地藏的叛徒!恍地藏的女娲才不是他,杀了守护地藏多年的雨师的阿尔泰,他不配。
马秋堂也跟着帮腔,“大军的饮水已剩不到数日,无论如何,地藏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因此即使对手是女娲,我们还是得闯过去。”
定眼看着眼前几乎捺不住性子的段重楼。和急着想要解大军之溻的马秋堂,药王不禁感到忧心。
在知道为帝国率兵而来的是阿尔泰后,地藏之军人人都与段重楼一般,想亲自为守护地藏多年的雨师一报那一箭之仇,但或许就是太执着于报仇这二字了,大军也因此而显得有些急躁。
往好的方向来看,至少大军因雨师而有了个尽全力求胜的目标,但若以另一个角度来看,在沙场上往往会坏事的,就是因为急切而变成莽撞,再因此而乱了全局。
“我知道你急于替雨师报仇,但我认为,在未有完全的把前,咱们还是先不要”药王一手拍上段重楼的肩,还没把话劝完,就被段重楼那双因仇恨而变得锐利的眼神给截断。
“不要什么?”
不得不把手撒开的药王,无力之余,只好转看向马秋堂,但他在马秋堂的脸上,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在这无言的关头,唯一能清晰听见的,只剩下外头风沙吹刮过行辕时所带来的沙沙声响,但在下一刻,沙粒在风中飞行的声响全都遭一阵刺耳到令人耳膜忍受不住的啸音给掩盖过。
强忍着不适的感觉挺过那阵刺耳的箭音后,马秋堂定眼往外一看,一柄不知是自多远处疾射来的飞箭,此刻就挑衅地直插在外头的地面上。
看着那柄即使发箭地再远,仍是劲道十足入地七分的箭身,马秋堂立即认出那是由阿尔泰亲手所发的神箭。
“帝军叫战了。”段重楼说完便去取来一旁的军袍穿上,火大地拿过长剑便步出行辕,一剑砍断那柄立地之箭。
也跟着步出行辕的马秋堂,一出行辕,风沙即扑上他的面庞,在他耳边带来风儿细细的低语,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我想见见承担了女娲这一职的人。
现下的他,似乎有些明白封诰当时所说的话了。
在他的双手接下了这双冥斧后,他就已成了另一个必须守护地藏的女娲了吗?
他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又再次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此时背在他身后的两柄冥斧,突然沉重得不可思议,彷佛背在他身后的,并不是两柄斧头,而是两个国家与一整座地藏的重量。如此沉重的负荷。当年的女娲是如何长年摆放在身上并举重若轻的?而她,又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亲手将它放下的?
他没有答案。
当战鼓在远处隆隆擂起时,他发现,他也不太想知道答案。
“去北域?”
离火宫的长廊上。遭不速之客拦下的孔雀,错愕地看着眼前不但不该出现在此地,甚至更不该对他提出这要求的人。
不畏所有人的目光,自破浪府中直闯进宫的飞帘,站在他面前朝他颔首。
她不好好待在破浪的府中,去北域做什么?低首看着她似乎心意已决的目光,受破浪之托得好好看着她的孔雀,登时觉得两际开始隐隐作痛。
“你想去见破浪?”破浪就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不让她跟着去,况且北域早打起来了,她要是去了那,破浪在知道后不找他算帐才怪。
飞帘朝他摇首,“我有私事。”
“什么私事?”
“我得去见一个对手。”原本,她是可以忍下所有为破浪而生的心慌。安分地待在京中等破浪回来的,但自从冬日提早降临后,她知道,在她离开海道后,她的生命中,还有一场该来而还未来的战争尚未开打。
孔雀怎么也想不出来,“谁?”
“云神。”
以为自己听错的孔雀,先是掏了掏好像有些听不清的双耳,然后再揉揉眼,瞪视着她那张看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小脸。
“你要助人子?”破浪不是说过,她已是个自由人,立场是袖手旁观的她,不是再也不干涉人子与神子之间的事了吗?
“我不会助人子。”
孔雀愈听愈纳闷,“那,你打算是去那助神子一臂之力?”破浪都已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想吃回头草?
“我谁也不帮。”飞帘一语推翻了他所有的猜测,高傲的脸庞上有着不服输的表情,“我不过是想会会云笈这号人物,一较我俩高低罢了。”
远征北域的破浪。身分只是个凡人,眼下的天宫有着神人天孙。更有着与她一般拥有强大法力的云神,势单力孤的破浪,要如何与他们对抗?这场战争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公平的立场上,帝军若败,亦是可以预期得到的事。只是以她对破浪的了解,就算是再怎么没有把握,就算是死,破浪亦不可能会因此而退离北域一步,效忠主上的他,就算是要为帝国的皇帝牺牲性命,他定会在所不惜。
可她昵?破浪有没有想到她?
除了提心吊担的待在京中等待着他的消息外,她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了吗?若是他真战死在北域留下她一人,他以为已是孑然一身的她,在没了他后,她一人还过得下去吗?
听了她的话,孔雀的心不禁有些动摇。
其实,早在天际提早飘落雪花后,他就知道,天宫又像上一次地出动了就连夜色也曾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的云神,眼下的北域大军,定是在北域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