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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出师门而解神丝毫不予以挽留时,她曾心酸地想过,多年来的师徒之情。终究是抵不过一份兄弟之情,而当她在迷陀域里为帝国亲手打造了一支用来抵御神子入侵中土的大军后,她也曾猜想过,知道这事的解神,是否会因他是神子的身分而与为帝国效忠的她全面决裂,再不容一丝师徒之情?
“主子?”
夜色咬紧了牙关,在回首时,随即替换上不可动摇的神态。
“一日事主,终身事主。无论来者是谁,只要他是陛下之敌,我定会为陛下动手除去,我绝不会让神子踏上帝国寸土。”
“但……”不愿意她再失去另一个亲人的喜天,才想要劝她什么,却见夜色将手一摆,神态决绝且没有挽留的余地上如当年她执帝不顾大军生死也要自前线弃军回京奔丧的模样。
快步走出石城后,夜色攀上石阶,走至城中最高点,两眼望向解神所居的那个方向。
“曙光!”她朝身后一喊。
闻讯而来的天狮,飞快地奔至她的身侧,在站定后,仰首张口朝天大吼,震耳的狮吼声顿时响彻云霄。
狮吼声扬传千里,位在迷陀域的另一座山头上,独自在禅房里打坐的解神,为此,缓缓地张开了双眼。
在浩瀚不再刻意压下消息后,才没多久的工夫,帝国全朝上下文武百官,皆已知西凉王是天宫天孙转世一事,在他们犹不及消化这份震惊他们的事实,紧接着,帝国上下所有人也都知道遭到流放至迷陀域的夜色,竟私自为帝国组织了一支大军。
消息就像失控的燎原野火,传得很快,很快。
众人百思不解的是,丽泽投效天宫意欲为何?
众人既担忧又期待的是,夜色重振旗鼓的目的又是为何?
为此,这些日子来,坎天宫宫外日日皆挤满了想见圣面的文武大臣,偏偏浩瀚却以养病为由,不上朝也不见人,在招来六器入宫后,他就只管将寝宫宫门一关,门外之事。全部交由那个对这两件事也同样是后知后觉的晴谚去打发。
也因此。这些日子来,日日赶人、对付百官的晴谚,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过。
再次赏了一群朝臣闭门羹后,烦不胜烦之余不得不命人关起宫门的她,此刻大步大步地朝浩瀚的寝宫前进,脚下的步子,随着她愈来愈靠近寝宫。也发泄似地一下踩得比一下重。
西凉王丽泽是天孙?,
那个混蛋男人居然知情不报?他竟连这等与他安危有关的大事都没有告知她一声,他究竟是把她当成什么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也是后知后觉的其中一员?
方见过浩瀚,与浩瀚商议过后,正自寝宫退出的六器将军们,才一出寝宫,就见着带着心火一路朝这方向杀来的晴谚。素来都很尊重她在宫中的身分,也与她保持某种情谊的六器们,只是朝她点了个头而已,然后就速速地离开,免得被即将到来的风暴给扫到风尾。
一掌拍开寝宫宫门,并出声命所有人都出去后,急着要浩瀚给她一个交代的晴谚,携着满腹的怒火直杀至浩瀚的面前。
坐在御案内的浩瀚轻轻抬首。光看她的脸色,他就知道她今日一定又赏人排头吃了。
“辛苦你了。”他不慌不忙地拿着御笔在折子上批完最后一笔,而后赶在风雨欲来之前将它搁在笔山上。
不想与他拐弯抹角的晴谚。边走向他边自袖中取出他所赐的那面腰牌将它挂在腰上。
走至御案前的她,一双玉掌用力往案上一拍,“西凉王是天孙?”
“嗯。”他点点头,见她连腰牌都掏出来了,开始暗自在心中估量着她此刻的火气旺盛度。
“为何此事我不知?”她美眸微眯,自寒目中朝他射出的光芒显得很危险。
他微微一笑,态度还是一派悠然自若,“因朕未告诉过你。”
下一刻,控制不住的质问即大声地掷至他的面上。
“这些年来你当着我的面玩命?”从头到脚、由里到外,他有哪一点、哪一处是她不知的?他的人身安危、饮食起居哪一样不是她不假他人之手一手包办的?而他居然对她瞒着这事只字未提过?
一想到这些年来西凉王有多少机会可对他下手,她的背脊就凉了半截,而她的心火,也就益加炽烧得不可收拾。
他以为他是帝国的什么人?要是西凉王不拖拖拉拉的,拖至这会才表明是天孙的身分,早在几年前就对他痛下杀手该怎么办?他以为全帝国的人命加起来,有他一半尊贵和重要吗?
浩瀚不语地一手撑着下颔,静静瞧着已气到面无表情的她,半晌,内心感到十分满足的他,刻意以十分平静的语气问。
“你关心朕?”
睛谚忿忿地一手指向自己的脑袋,“你若有个差池,到时就算皇后不亲手杀了我,我也必然有罪。”
“还有呢?”他还是很贪心。
她的音调更是冰冷,“你若有个差池,我会恨你一辈子。”
终于等到想听的话后,浩瀚再也无法按捺住上扬的嘴角。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一,气到很想一手扭下他脑袋的晴谚,微眯着双目瞪视着这个敢拿命去赌,且赌到她弄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的男人。
“这些年来你为何不命人杀了西凉王,反将西凉王留在身边?”他是以为他有十条命,还是以为天孙对他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浩瀚摊摊两掌,“因丽泽是个神人,朕动不了他。”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带半点心虚。
“你有四域与六器将军。”动不了丽泽?这个混蛋在骗谁?他身边最少有一打人可以替他摆平丽泽,就算丽泽是什么天孙也一样。
很少向任何人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他,在想了一会后,一手撑着下颔,两眼定定地凝视着她问。
“朕问你,倘若你身边有个强敌,你会如何?”
她想都不想,“在他羽翼未成之前就先下手为强。”
“你的想法与无邪很类似,只可惜,如此只能斩草,却不能除根。”很不喜欢麻烦的他不同意地摇首,“因此朕选择的是另一种作法。”
“何种?”
“朕的选择是……”他顿了顿,再慢条斯理地说完惊人的下文,“在他的子民面前杀了他。”
在他的话一出口后,殿中有片刻的寂静,晴谚瞬也不瞬地瞪着全帝国子民口中的仁君、四域将军眼中的明君。
一直以来,帝国与三道的关系,就是暖昧不明的。
想当年,四域将军与六器将军明明就有机会也有一举拿下三道的胜算,可是浩瀚却从未主动派他们出兵,而他也似乎有意维持着三道与帝国共存的现状,他并没有天下一统的野心,即使四域将军们强势到足以在他一声令下即毁灭三道,但他始终无积极侵略的动作,甚至,他还放纵夜色与天宫之人有所瓜葛。
对于三道的神人们,他虽有提防,但也只有处于掌握神人们行踪的状态,对于那些神人,他并没有阻止他们转世回到三道,更没有对三道放下成见相互合作之事有过任何举动。表面上看来,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那些神人能否令三道壮大,更不在乎重新团结的三道,是否会进一步威胁到帝国的安危,并更进一步夺回中土。
可她万万想不到,他的放纵与不在乎,其实只是表面上他所安排的假象。实际上的他,想要做的,远远超出她所有的想像。
他以沉稳的音调向她分析。“唯有在神子的面前除掉神人,如此,才可彻底抹灭掉他在神子心中的存在,而后再告诉神子们,所谓的神人,也不过尔尔,而身为神子的他们,终究与人子一般,不过是个活在人间的凡人而已。”
“你从头到尾……打的就是这副算盘?”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不禁在想,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浩瀚就在等了,他在等神人的出现。也在等彻底毁灭三道的机会。
“没错。”他很大方地点头。
“你想要另一回合的两界之战?”愈是问他,她就愈觉得有股寒意直从她的背后往上攀。
他笑了笑,“它早该来了。”
历史,本就只是战争与和平持续地重复而已。
百年前的两界之战带来了百年的和平,但这和平,也已走到了穷途时分,若想要再有另一个百年的和平,那么战争,即是得到它的唯一手段。
他们这些身陷其中,在同样的循环中不得不扮演其中路人甲或乙,其实在历史上,只是个再熟悉不过的跑龙套而已。他们总是不可免俗地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相同的命运上,粉墨登场上演着完全相同的戏码,各为心中的信念而战。
说到底,战争也不过是种很普通原欲,而这种原欲,每个人心底都有,不同的只是.那看锁的栅栏是松是紧,能否因住所谓的欲望之兽罢了。
在每一个年代,每一个上位者,都不愿承认在大义之外,他们心中有的也只是一种对于战争的渴望与沉溺而已,因成功是如此地教人目眩神迷,即使明知要付出钜额的代价,每个世代里,仍旧有人用着和平这个很是动听的借口,让他人为此前仆后继。
只是,那些在战争里扮演跑龙套的角色呢?他们真如主上般如此热中于战争与和平吗?也许他们只是从没有开口说出,他们并非真的嗜血,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热爱那血染过的功名利禄?当然,更有人总是在被迫派上战场时觉得,是他人手中的走卒,他们当得非常非常……非常委屈。
撇开和平这二字不看。无论是敌我,他们丝毫不允许他人去切割他们心中所谓的真实。就像神子心中永远都有着那高不可犯的神人,而他们则是神泽之下的唯一血脉,高高在上的他们,与人子这等凡人是不同的,因此他们是用尽力气地去相信,自已心中那个已是捏造了多年的神话,他们绝不愿意在更正的现实遭人鲜血淋漓地剖开时,他们却愕然发觉,所谓的神子,仅只是人和人间中的一员而己,这教他们情何以堪?
所以,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