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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声音，花灯，在夜幕中快速褪去。
他转过头凝望漠颜的侧脸。
那个人，是你吗。
4
“小姐。”
在通往墓叶卿书房的长廊上，身后出现两个熟悉的声音。漠颜停下脚步，欣喜地转过身。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出现，所以之前让好先行一步。
虽仅有几日未见，但她仍然会感到些想念。毕竟，十几年来他们从未分离过。他们的存在，对于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奈莲如常沉静的表情，雾夜锁带着俏皮的笑容。从他们的神情里，她可以得知她交代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于是她将左右手分别放上两人的肩膀，道：“辛苦你们了。”
“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啦。”雾夜锁向四周看了看，“对了，麻仓好呢？”
“他和帝王在书房等我。”
“小姐，”锁的音调稍微降低，表情显出几分凝重，“虽然事情很顺利，但一件事让我感到心有不安。”
漠颜沉默了片刻，道：“是明智光秀消失了吧。”
“嗯。”锁点头。
漠颜没再多说，她看了一眼奈莲，然后继续走向长廊另一头的书房。奈莲和雾夜锁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其实这是她考虑过的事。明智光秀巫力尽失，不会笨到等着好回来取他的性命。他的失踪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她又在担心些什么呢？现在的明智光秀，不会有任何威胁了吧。
走进书房，她看见墓叶卿和好同坐在一张四方桌旁。书房里的布局和以前有很大的差别。原本位于正中央的书桌被移至角落，几个高大的书架也被撤走，房间因此显得宽敞了不少。
“让您久等，还请见谅。”
拜见过帝王后，她应邀在墓叶卿身边坐下。
墓叶卿坐直了身子，目光先后扫过漠颜和好，道：“那么，谈话开始吧。”
好简单叙述了鬼花一行。在回忆整件事的过程中，他故意漏掉漠颜的身世和一些他认为没有必要透露的事。挑其重点，也是墓叶卿最在意的，便是有关明智光秀。
“也就是说，明智光秀没了巫力？”墓叶卿的目光瞬间变得有神。他向后仰了仰，感觉到胸膛里长期积累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烟消云散。这真是他最愿意听到的事。他忽然明白，为何那晚明智光秀会放过他了——原来不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或许你们听说了吧，”墓叶卿又道，“他失踪，不，应该是逃走了。这是三天前的事，在军师和武臣被杀之后，他就消失了。吾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了，但又觉得不可能。他这样的人，想要杀谁，谁也不敢有异议，怎么可能畏罪潜逃？”更何况，他企图弑君夺位。
“军师和武臣被杀？！”
好惊了一下。失去巫力的明智光秀，怎么会再去杀人呢？
“他是个刀术高明的人，”漠颜看出了好的疑虑，推测道，“也许是为了发泄不满，所以杀了两个国家重臣。”
好没有回应漠颜的说法，陷入了沉思。
“吾派人暗中追查过了，但没有他任何消息。有一种可能是，他已经不在木莲国了。”
这时，一个侍卫推门而入。谈话中断。
那个侍卫极其恐慌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帝王，雪梅国大军突破我国边境！”
第十六章
1
墓叶卿脸色突变，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心乱如麻。好和漠然一脸震愕，等待着侍卫报出详情。
雪梅国是如今第一强国，与木莲国隔海相望。那片海便是波斯海，位于雏城边境。长年以来两国之间来往甚少，偶尔通过商船进行贸易。雪梅国近来连续吞并了它周围的两个小国，没想到又将目标转向木莲。
千万大军渡海是件难事，所以木莲国一直忽略了对雪梅国的戒备。前天夜里，雪梅国二十万大军乘战船陆续抵达雏城港口，紧接着将兵力分散到各个边境城市，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将之逐一占领。木莲国边境分布有几个军营，但由于敌人攻其不备，全部败落。
墓叶卿召集了所有大臣，在议事厅商讨对策。
“吾不明白，敌方怎么可能只用两天时间就渡海，然后占领了所有边境城市？就算是快马加鞭，走完本国边境也至少要用上六七天！”
墓叶卿在王座前走来走去，下面群臣皆是焦虑不安。军师和武臣被杀不久，或可以说是明智光秀消失不久，木莲国就遇上敌国发动的侵略战，实在让人怀疑这些事是否是巧合。
“帝王，您认为派谁作为主将好呢？”一位白发垂髫的老臣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军师没有培养继承人，武臣的独子方年过十七因而不能胜任——作战必须的两个重要位置都空缺。
大臣间有人发出几声叹息。他们同时想到了明智光秀。那个创造出近乎完美的兵法的阴阳师，那个让木莲国军事向前推进一大步的天才。此时，竟然成为一些人心中幻想的依赖。是不是因为他的消失，雪梅国才敢进犯呢。明智光秀把他的成果交给了军师和武臣，让他们自行研究完善，还亲自监督过士兵的操练。但是，他失踪的同时，带走了一切秘密军事资料和成果，加上知晓那些资料内容的重臣之死，木莲国失去了救命稻草。
这个问题难住了墓叶卿。他没有亲自上战场带兵杀敌的经验，自他懂事起，木莲国已经从战乱中抽身。甚至，对于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让他有种恐惧感。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最后停在了好的脸上。
好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先于他道：“帝王，臣可以杀敌，但若要臣指挥作战，这实在十分为难。”
墓叶卿欲言又止。
“不如——”
好本想推荐武臣的独子，虽然他年轻，但毕竟是武将世家的人。
“不如让我去吧。”
漠颜从人群中走出，自荐道。
大臣们哗然。
墓叶卿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漠颜。他能够从明智光秀手中逃脱出来，说是全靠了漠颜也不为过。这个女人救了帝都，救了他的王后，救了他自己——这些加起来，构建了他对漠颜深深的信任。很显然她是个有才智的人，但是，她担任不了如此重任吧？
“帝王，小女虽从未打过仗，但读过的兵书不少，自认为能起一些作用。”
“哼，纸上谈兵有何作用？打仗绝非儿戏。”
漠颜立刻遭到了那位老臣的反驳。
她看了老臣一眼，严肃地道：“绝非戏言。”
老臣轻蔑地发出低哼，然后转向墓叶卿，道：“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御冥王。”
御冥王乃墓叶卿的表兄，曾跟随他父王征战多次，颇有军事才能。由于他不喜朝中之事，长年生活在军营中，性情豪放，心怀壮志。
墓叶卿思索了一会儿，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漠颜，下决定道：“既然这样，那就下令将御冥王从「仲湳」召回。吾任命御冥王为主将，白羽霍然（武臣之子）为副将。”
听完他的话，漠颜有些失落。她能感受到身后的大臣们带着讽刺的目光打在她的背上。
好轻轻呼出一口气，被什么提起来的心缓缓落了下去。他看着漠颜沮丧的背影，心想怎么能让她上战场呢。上战场的人可能失去一切。
然——
墓叶卿的话音落了又起。
“吾封漠颜为——军师。从此以后，正式为朝效命。”
漠颜眼眸里一道亮光闪过，立即叩拜。
“臣必定为国尽忠尽智。”
好怔住，一种不安蔓延心头。
2
这夜很漫长。
漠颜入住军师府，奈莲和雾夜锁忙着为她打点事务。两个人的身影在军师府中穿来穿去，雾夜锁有点心不在焉，而奈莲一直保持沉默。其实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只是雾夜锁的担忧表现在脸上，奈莲则放在心中。
御冥王最快能在明日清晨赶回帝都。在他到来之前的这个夜晚，漠颜决定整夜不眠。
军事厅。
漠颜站在一幅有很多标识的木莲国地图前，凝神细看着，半响一动不动。她约了白羽霍然在这里一起研讨战略，但是过了约定时间片刻后，他才匆忙赶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纯净的音质。
漠颜转过身，那个蓝发少年面带歉意，笑容有些腼腆。
“没什么。”漠颜打量着他，觉得这个将来要继承武臣之位的少年，简直就像一个生活在草原上，带着自由和阳光气息的大男孩。他给人的感觉，甚至还可以加上文弱两字。
“您就是新上任的军师呐。”霍然微微鞠了一躬，正视漠颜。
他来之前没有想到军师竟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虽对漠颜有所耳闻，但近日都在忙着家父的丧事，没有空暇上朝见她一面。
漠颜看他穿的是一件亮泽的蓝色外袍，面容消瘦，不过似乎没有了悲伤的情怀。没有人能这么快从丧父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她暗自提醒自己注意言辞。
霍然在军事厅中绕了一圈，厅中的墙壁上有许多凹阁，收藏有许多兵书。这里曾是父亲常来的地方吧，他流露出追忆的目光。很快，他收拾好情绪，回到大幅地图面前。
“那么，我们开始吧。”他自信地笑道。
“嗯。”
漠颜点点头，没有看他，心中有种道不清的感觉。
3
终于又回到了阴阳阁。每次离开后又回来，总带着不一样的感情。
好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久久望着天花板发愣。
突然觉得阴阳阁变得很空荡。周围的空间仿佛在争先恐后地挤入他的心脏，内心被一片虚无占据。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无限扩大的房间中，由于看不见阻断空间延伸的四壁而错愕惊慌。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这样问自己。
曾被卷入罗兰国的战争，回国后也没有想过能得到安宁。因为只要明智光秀还活着，他的战争就不会结束。即使明智光秀消失了，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失踪的背后，是翻腾着的巨浪。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