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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她生气的模样,马秋堂怔站在原地,看她忍抑得双肩都在颤抖。
「为黄泉国留下子嗣,只不过是你身为王上的责任?」花咏将话一句句掷至他的面上,「你到底把自己置于何地?你究竟还想再怎么漠视你的人生?」在他十岁那年,他已经为了他人而改变了自己,而现下,他又想再做一回?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理自己的心,从不去告诉他人一句拒词,就顺着他的心去做一回他想做的事?
「就如妳所说过的,妳有妳的职责,我亦有。」马秋堂冷声应着。
「但你的职责里并不包括这个!」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揪紧他的衣襟,就盼他能够清醒且自私一点。「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啊!他人凭什么替你安排或选择?长老也好,朝臣也罢,他们都没有那资格,因为他们又不是你马秋堂!」
马秋堂紧抿着唇,并不答话,他只是牢牢地将她此时的模样深植在眼底,眼前这个美丽笑颜不再的花咏,为了他,眼底写满了心痛,这般地为他激动难平。
得不到他半句回答,花咏放开了他,边摇首边不住地往后退,半晌,她止住了脚步,难过地侧首凝睇着他。
「我可以不把你当成女娲来看待,那你呢?你可以不要继续把自己当成先王的替身吗?」
他拢紧了剑眉,「妳听谁说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对你自己的?」在今日之后,她总算明白,对他,药王为何会感到那么无力,因为现下的她心情就与药王一模一样。
不愿去承认的马秋堂,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别开脸,不去看她眼眸中那个早在多年前就已被他遗忘的自己。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自你身上明白了一点。」花咏一脸凄然,「没有谁可以当谁的替身,更没有人有权利要求谁去代替谁,你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吗?」
「花咏……」他迎向她,想向她说些什么,可这时,她却向他摇首。
「我以为你明白的。」
焰影下,转身离去的花咏,行走在风中发丝飞扬如焰,一步步地走进殿廊上的黑暗处,站在原地的马秋堂,看着那抹总是跟在他身旁的小小火焰,头一回,主动地背过身子离开他。
现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捧着茶碗的乾竺,呆坐在花咏的房中,看着花咏又摆出了那副初来时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而她每每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实在很纳闷,近来突然变得寡言少语的她究竟是怎了,她既不再每日高高兴兴地去陪马秋堂练斧,也变得不太搭理他们这些特意来这想陪她聊聊、哄她开心的人,而那个可能就是害她反常的主因马秋堂,这些日子也反常的没来此找过她一回。
接连着好些天没有见他俩在一块,宫中人人都为此感到古怪不已,可每个人都不敢问,因他们只要在她面前提到马秋堂这三字,就会换来她一副落寞又失望的模样。
「外头什么事这么吵?」一早就觉得外头很吵的花咏,在外头吵杂的音量愈来愈大时,忍不住出声问向那个一早就跑来她这的乾竺。
「喔。」特意跑来她这躲的乾竺瞄了窗外一眼,对这种情况很是习以为常,「因为天宫的人来了。」
「天宫?」她起身走至窗边,一头雾水地看着下面两票人正轰轰烈烈地吵成一团,「他们在吵些什么?」
他干干地笑,「也没吵什么,只是……有些过节而已。」
「很大的过节还是很小的过节?」她偏着头,看他那副写满不自在的诡异模样。
「这不是大小的问题,而是无不无聊的问题……」他一手掩着脸,每回提到这个,他总觉得既尴尬又丢脸。
「有多无聊?」闷了好些天的她,总算又找到了件让她感兴趣的事。
他叹了口气,「我问妳,百年前,天宫与地藏处得好吗?」
她大大地摇了个头,「彻头彻尾的不和。」别说是天宫与地藏,就连海道也如此,当年的两界之战,可说是三道史无前例的合作,在那之外,三道皆因一些细故而互不往来。
「百年前百年后都一个样……」备感无力的乾竺,除了叹息外还是只能叹息。
她皱眉地看着下方那两票加起来都快上千岁的长老们。
「我以为这情况在三道被逐出中土后会有改善。」都被赶到外头来了,原本是一家人的神子们还这么不团结。
「哪有什么改善啊?」乾竺朝天翻了个白眼,「天宫依旧瞧不起地藏,地藏也还是唾弃天宫,天宫嫌地藏是奸商,从地底挖出的所有东西都贵贵贵,地藏嫌天宫住得高,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处处瞧不起人,所以这百年来,两族的神子平常不往来就算了,要是见了面,就是像下头的情况。」
「今日天宫是特意来找架吵的?」看着那些老得差不多的长老,个个面红耳赤,吵起架来活力无比的模样,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他们是为了帝国而来的。」他头疼地向她摇首,「天宫与地藏的长老们,本来是打算放下过往的成见,大伙坐下来一块商议人子因谕鸟出现而欲灭三道的事,他们原本是打算让天宫与地藏两道结盟的,可因天宫两城的城主都因故不到场,所以地藏一火,干脆不要与他们商议,结果天宫也回过头反咬着段重楼不也没诚意的没出现在这里……」
她顺势接完他的话,「接着就在下头吵了?」
「都因这事,害得王上的亲事都被拖延到了……」负责张罗马秋堂选亲之事的他,不知该怎么办地皱紧眉心,「每回一扯上天宫,族内的长老们就啥事都忘了,只记得不可以输给天宫而拚命生气。」
那日马秋堂不语的模样,浅浅地浮印在她的眼前,笑意不自觉地在花咏的面上散去,她撇过脸,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又有种反而跌得更深的心情。
马秋堂说过,她有她的人生,他不能左右她的。同样的,要不要依长老们的话,任他们安排他的婚事,那也是他的人生,她不能左右他的,那她何须去干预或是为此闷生心火?这明明就与她无关的。
她只是不想再见他那么不在乎自己而已。
她只是不想再为他感到心疼而已。
她只是……不想见日后在他的怀抱里,拥着一个不被他所爱的女子,可他却愿为他人这么做,而非是为了自己。
「大人?」乾竺在她又发起呆时,讶异地看着喘着气跑来的药王,「你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得负责招呼那些贵客吗?
「受不了……」同样也逃难逃到这来的药王,大剌剌地一屁股在他们面前坐下,「亏得王上有耐性去应付那两票固执的长老们。」
「也借我躲躲……」无法招架楼下那阵仗的幽泉紧接着报到。
「你躲什么?」药王在他想坐下时一脚踹开他,「还不快去办事?」
「办什么事?」花咏好奇的问。
「王上要我去查清海道的事……」幽泉苦着一张脸,「王上说,最好是在三道各国相继跟着内乱之前,先揪出祸首好把三道稳定下来。」
「你要亲自去海道查?」乾竺满同情他的,海道那么远,就算亲自跑到那儿,也还不知能不能找到那个什么祸首。
他倒情愿跑一趟海道,「不,那些旗主说,指使他们的人并不在海道,而是在迷陀域里。」迷陀域有多大呀?王上根本就是想让他一年半载不能回家嘛。
一直都待在黄泉国地都里的花咏,对于这些以往曾经熟悉,可现今却已截然不同的地域,始终没有机会离开这里去亲眼一见,她不知道百年后的三道是何种情况,亦不知他们口中的迷陀域究竟是在哪,她只是一直跟在马秋堂的身后,从没机会去看看那个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世界,也从没机会离开过他。
「我和你一道去。」没有多加细想,她便冲动地开口。
「妳?」包括幽泉在内,一屋子的男人全都被她吓得不轻,纷纷对她张大了嘴。
她两手环着胸,「你们觉得我不够格?」
回想起她那时在大殿上一口气摆平众人的事,三个自认都打不过她的男人便无言以对。
「那还有什么问题?」
乾竺头一个高唱反对票,「当然有问题,妳是我国的国宝,妳要出了一点点小岔子,我们就完了。」下场很简单,不是被长老们烦死,就是得去面对把她当恩人看的马秋堂。
她还是很坚持,「我想找点事做。」
「可王上和长老们要是知道这事……」幽泉开始觉得自己躲错地方了,要不然也不会在一个麻烦之后又跟来另一个麻烦。
「就说是我要求的。」
「但妳不是要教王上练斧?」幽泉赶紧朝她伸出一指提醒。
她再将他微弱的反对踢掉,「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好,妳去!」三人中,唯一没出声的药王,在他俩都挂着一张苦瓜脸时,大声地拍掌同意。
「大人?」他俩瞪大了眼,不知他是哪根筋反常了。
药王笑咪咪地抚着下颔,「也该是时候让妳去看看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乾竺猛拉着他的衣袖,「大人,咱们会被长老和王上宰了……」
「到时再赖到她头上就好了嘛。」药王耸耸肩,不但没有半点危机感,反而很期待她离开这后会发生什么意料外的状况。
「可是……」
花咏与药王连成一气,「就赖在我身上吧,你们的长老们不敢怪我的。」那些把她当国宝般供着的长老哪敢拿她如何?
幽泉瞥她一眼,「那王上呢?」长老们是一回事,但马秋堂,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顿了顿,动作飞快地别过脸,「到时候再说。」
三个大概知道他俩发生何事的男人,心底有数地互看彼此一眼。
「咱们何时出发?」急着想离开这里的花咏,边问边准备去收拾行李。
幽泉无言地看了出馊主意的药王一眼,胸有成竹的药王只是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胆去做,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