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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高个女子,就是多年前我抢来的女孩,刘伯温说她一脸贵相,非要将她培养成皇后。他是认真的,考虑到作为一代皇后,不能光长得漂亮,还得有文化,他从小将她抱在膝盖上,教她读书,不知不觉已十多年,当他惊讶地发现女孩长大时,两人已产生了感情。
听到这一情况我忍着笑,跟刘伯温开了个玩笑:“你不是说过那女孩是皇后吗?现在你跟皇后好了,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呀?”我原本想听到他哈哈大笑,不料他铁青着脸,磕头不止。
出了这等事情,刘伯温不好意思管我要丞相了吧?当我讲此事逗宫女们笑时,传来了刘伯温自杀的消息,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那位长大的女孩。
此时,我觉得脚趾意外的肿痛,脱下袜子,发现脚趾甲过份的长。坐在阳光下,十来个使女为我剪着指甲,令我对未来产生憧憬。我要完成刘伯温的遗愿,成为伟大的帝王,人类的所有恶习都会在我的朝代灭绝。我要明察秋毫。
张开眼,看着跟前这些纯洁少女,起码她们是诚实的吧?我的手悄悄垂下,从地上拾起一片指甲,藏在手心。等她们剪完,我说:“我的东西不能乱扔。”她们是聪慧的姑娘,纷纷蹲下拾剪掉的指甲。
她们拾起的指甲共有九片,我问:“还有一片哪里去了?”继而大发雷霆,说如果一片刚剪下的指甲都找不着,就说明在我身边什么都可能发生。她们惊慌失措,找遍了整个紫金城,整整折腾了一天。
最终一个姑娘举着手臂跑来,欣喜若狂地喊道:“找到了!”她打开手掌,手心有一片指甲。所有姑娘都围着她跳跃,发出连连的尖叫。我带了两个侍卫走过去,一指那姑娘,说:“把她的袜子、鞋剥掉。”
光着脚的她跪在地上,她左脚的一个脚趾甲有剪过的新痕。她剪了自己的脚趾甲,想结束这场混乱。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慧,但这毕竟属于欺诈。她被推出午门斩首时泪流满面,在以后的岁月中,我常这样杀一儆百。
几天后,孙不二离京。我没有送行,却搜查了她住过的府邸,希望能找出马丹阳存在的痕迹。我发现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从他那巨大的下巴,我回忆起他是多年前冒充我儿子的骗子——鳄鱼太子。
他流出了大滴的眼泪,叫我:“爸爸!”我也禁不住动了感情,叫了声:“我的儿呀!”这小骗子成了天牢里的第一个住户。(注:天牢,紫禁城里的牢房。)
许多年之后,我的耳朵已听不清什么声音,我儿朱栎迫不及待地要继承王位。我思考着离去,通过秘道,又一次窥视了所有大臣的家,他们都老了。
回宫的路上,侍卫的火把照到了一条陌生的暗道,我问:“这是通往哪呀?”侍卫:“许多年前,您去过刘伯温的家。”我楞了很久,走上了这条被忘记的暗道。
刘伯温的家已荒芜许久,站在杂草丛中我一阵感伤。他的书房仍是原样,只是落满灰尘,地面长着蒿草。书案上摆着一册书,是他毕生的心血——《郁离子》,最后一页是他对我子孙的预测。
我有着一班不肖子孙,他们都性格怪异。我的孙子喜欢看他妹妹作爱,常要他妹夫给他表演;我的重孙子嗜好佛道,能一饿半年;我的五世孙每晚睡在马圈——
他们手里的国家可想而之,终于引发了又一场农民起义。我清楚自己的性格中有着太多阴郁,它们很可能遗传到我子孙身上,变本加厉。我创建的国家将混乱不堪,我决定像个世外高人及早地隐逸。
在一个清晨,我释放了天牢中的鳄鱼太子,他习惯性地喊了我一声:“爸爸。”我习惯性地回了声:“唉。”我嘱咐他去夺朱栎的皇位,也许这个人的子孙不像我的那般混蛋。
他两眼兴奋,拎起把刀子直奔太子宫。他二十几岁就开始坐牢,三十年的牢狱生涯已使他骨骼变形,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我不由得有些担心,我儿朱栎不到一岁就强奸了奶妈,其彪悍程度——
祝愿他能成功,我尽心了。
我派人将龙椅后的鱼缸搬上了马车,回首望了一眼金銮殿脊顶,我的妻子风向标般仍然伫立。走出皇宫,我一脚踢醒了睡在门洞旁的乞丐,一尊沉重的金属摔在他身旁,他老眼昏花地直起上身,问:“什么?”我:“金人。”
他是周颠。
出了北京城门,当年攻入元大都的情景浮现在眼前。进入大都后,我将《明王降世》列为禁书,全国收缴烧毁。完美世界的说法就是否定了现在世界,可以令人在瞬间反叛。
这本书我怀中正揣着一本,我将它取出在鱼缸前晃了晃,明王肉体的碎片立时跳跃,我连忙收起,它们逐一地跌落水面。
我在外省无目的地游逛,多次升起回皇宫的念想。那年黄河发了大水,四野都是逃荒的饥民,路旁跪满头插草绳卖身的姑娘。我看上了一个额头鼓鼓的女孩,就掏出了一块银锭。
我的手被女孩身旁的老妇紧紧抓住,她的嘴皱褶得犹如刀刻,她说:“许多年前,你给过我一块银锭。”许多年前我在黄河边嫖过个女子,望着她被岁月摧残的面容,我试图做出亲切的表情,我说:“这是你孙女?”
她的眼皮丑陋得下垂,她的眼中滚出泪水,她说:“是是。你要吗?”一指女孩,“去,挖个洞。”女孩跑到路旁的一纵黄土堆前,两手作爪状,一下下挖开了。
她很快地挖了个洞,站在洞口,羞涩地搓着两手。她奶奶自豪地看着她,对我说:“去吧。”我:“不了。”这女人不解地问:“怎么,她不好吗?”我:“她很好,只是,我已经老了。”
我已经老了,我的眼睛中有了白色的雾点,正在逐渐扩大,我的衰老已到了极限,在眼瞎的一刻生命结束——这是很快来临的事了。我要像条野狗,倒毙在路上。
随着我胡乱的指路,马车去了很多地方。一天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到了一所巨大的庙宇,殿脊的高度足以将人摔死。踏进庙门,我感到一阵晕眩。庙中的主持是个肥硕的年迈喇嘛,穿着华丽地从内院中走来。
传说,上辈子死在某人手中,这辈子再见到那人,便会有不知名的恐惧。他走过来,我问:“主持贵号?”他合掌答道:“德界仁波切。”
我们进行了愉快的交谈,之后,我在庙中歇息下来。第二天醒来,见到一伙年轻喇嘛精赤着上身,站在屋脊上,德界仁波切在下面指导着他们跳下。那些年轻喇嘛逐一跳下,纷纷摔伤。见我走来,德界仁波切懊恼地解释:“自八思巴之后,再没有人练成。”我说:“不对,有一个小孩成功过。”
他疑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
早餐后,我离去。德界仁波切送了我很远,分手时,他垂下双手,问:“你究竟是谁?”我:“一个孩子。”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而去。
原来,在永不停歇的生死轮回中,杀人者与被杀者相遇,他更怕我。
戈壁的前方就是沙漠,我又一次想去找徐达。途中,从一个波斯商队得知,徐达的沙漠王国在多年前被歼灭,取代他的是一对日本夫妇。这对东瀛男女,男的长着一张非人类的面孔,女的听到风水草动就会翩翩起舞。
我停歇在黄河岸边,看着滚滚的泥沙东去。对着色目巫师淹没的方位,我在岸边支起一张桌子,想写下我一生的经历。
当笔墨纸砚摆上书案,身后响起侍卫的惊叫。抬头,眼前的水面浮升起一片银色的土地,上面站着一个湿漉漉的人。我喃喃道:“你怎么还活着?”
他的长发贴着脸面,拨开发丝,一脸的沮丧。
他是教给我“幸福咒语”的也里可温,许多年前,他选择了淹死的方式来结束生命,随着一片河滩而沉没。他忽略了,每到冬季,河滩会因水流量减少而复现。许多年来,他就这样沉沉浮浮,永远满足不了毁灭自己的愿望。
他脚下的河滩经过反复浸泡,泛着银光,我想,这便是我的归宿。保持着这个念头,我命侍卫将马车上的鱼缸倒入了黄河,那些小肉块纷纷游动,在水中汇成明王,他向我鞠了一躬,整块地游走。
我从怀中掏出《明王降世》,扔下河去,大喊道:“去传播光明。”但明王已游远,那本书漂了一会就沉下水底。
随后,我遣散了侍卫,站在了河滩上。也里可温和我站了七个月之久,终于等到了又一个夏季。我的乳名叫“红螺障”,死时得了白内障。
传说中的蒙古皇族也是死不见尸地逝去,听到加剧的水声,我眼中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当水漫到腰际的时候,终于遮蔽了我的视力,断绝了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而我对这片白色有着期待,那是我将走的路径,穿过去,我将有一个来世。
【调查】
这个在每年2月23日出现在无数人电脑中的文本,引起了少部分人好奇,在网上进行讨论,关于文本提到的“传说中的蒙古皇族也是死不见尸地逝去”,有人提供了如下资料:
蒙古人的元朝遵从汉礼,甚至在离去时也没留下多少征服的痕迹。元大都是一片精美的汉式建筑,他们悲剧性地来到汉地,只保持了安葬习俗。
汉人习惯于一个明确的坟墓地点,汉人皇族的坟墓更规模庞大。而蒙古人习惯于坟墓地点的消失,尸体埋葬的地面上空无一物。
成吉思汗的坟墓是千古之谜。他死后,一队蒙古骑兵在某地扎寨,短时间驻留后悄然撤走,此地很快被野草侵占。那片地面以一千马蹄一千战靴反复践踏,这就是蒙古皇族安葬的唯一仪式。而那一队骑兵会在一次远征中全部牺牲,以保证葬地消失的完美。
元大都的城墙仅在今日一个叫蓟门桥的地方尚有残存,这短短的一截在1984年得到修复,堆砌上崭新的砖头。但有一段土堆被清除,在新砖的围拢下开辟成露天舞场,每晚有几百人来临。
这几百个人随着音乐不断变换步伐,以不同的节奏脚踏这片空地,其情景仿佛蒙古皇族的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