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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能够越过群众的头顶把手榴弹投到我军壕沟内,后边也突然出现了土匪,使我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密集的子弹贴着我的肩膀、脑门飞过,我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顷刻有性命之忧。空中一个黑影向我扑来,像苍鹰扑向呆鸡,把我压倒在战壕里。原来是郑营长跳过来掩护我,但他在这个大动作中中了两弹。这时张书记命令:‘不许还击,砸毁枪支,准备就义!’张书记之所以不让还击,是怕伤及无辜群众。郑营长的警卫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帮他一把。我俩架着郑营长避入人群,在好心群众的掩护下逃离战场。这次战斗仅存我们三人,张书记和其他三百多人全部遇难。其中张书记牺牲得最惨。据目击的群众讲,张书记被执后一语皆无,视死如归。陈丁二匪枭比赛看谁有新鲜花招刑加于张书记;因为是他们顶顶恨的人。丁说用五牛分尸,陈说那不新鲜。他发明出‘五树分尸’之刑。关山上多树,他们在原始森林里选定五棵参天大树,把张书记的四肢和头分别用绳索牵到这五棵树上,然后把绳索绷紧,使张书记的身体悬离地面,像一只在空中展翅飞翔的大鹏。阴森蔽日的林际早放好了太师椅,陈匪高坐其上,高跷二郎腿,怀抱长烟管,略仰着头使口形对天,悠闲地摞着烟圈儿,就象水中的鱼吐出一串水泡。一锅烟烧完,他在鞋底上磕着烟灰,火星四溅。陈匪高举烟袋杆,权作军刀,从他笑拢的小眼里挤出两道绿光,温柔地一落黄铜烟锅。匪徒们同时把五棵参天大树向外砍倒,在巨大的轰隆声中,活生生的张书记被残忍地撕扯成五块。树倒后林间顿时放入大匹阳光,把张正言书记洒的一场血雨映成美丽的彩虹。陈匪在老窝逞威已毕,然后引领丁匪窜入县城,大肆地烧杀抢掠。最后我军野战部队从香城驰来,伤病中的郑营长提的建议,只用一小部分解放军佯攻县城,主力埋伏在阻蒙关,给满载而归的土匪们造成重创,为牺牲的英烈们报了仇。从活口嘴中得知,狡猾的陈鳖三带着家属和本姓兵,已于先一日遁入鄂西大山中去了。郑营长救我时中了两弹,分别伤着了腮帮和腿杆,所以留下结巴和瘸腿的毛病。要是他不救我,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杀出重围,留下囫囵身子的,那样,这县委书记他是最有资格当的。组织上考虑到他身体的诸多不便,安排他敷闲享福,他却把胸脯拍得打雷响,声言还有廉颇之能、黄忠之勇,闲着一定会憋死。组织上便派他负责你们李镇的治安工作。他现在已六十多了,身体还不便,管那么大面积真难为他呐。等这一批复员青年一来报到,我就安排两个去接替他。”
说完老郑的话题,二人又吸了一阵子烟,喝了一会儿茶,结果葛二把茶杯一推,说:“我该回去了,不能影响你工作呐。”屈书记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出县委大门,二人挥手告别。
①长虫:方言,即蛇。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脑筋缺根弦儿
吃了一个冬天干巴草料的牲畜被拖成了皮包骨头,走路像醉汉,踉踉倒。春季到来,人们就会去挑鲜嫩青草,给猪啊牛啊羊啊补补膘。
贺坛子的老婆叫龙三姐,是龙玉瓶的妹妹,脑筋缺根弦儿。黑太阳一伙挎着篮子从坛子家门口经过,看见龙三姐正在磨镰刀,磨一会儿就用手指头荡①一下,直到冒出殷红的血,她才满意地笑了,嘴里还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总算利啦!”
梦酒走过去,把镰刀递给她,命令道:“把我的磨磨。”她不敢违抗,认真地磨起来。磨了一会儿,用手指荡荡,不见血,又磨了一阵子,再荡,血唰地一下涌出来,她才怯怯地递还给梦酒,说:“利啦。”按说,龙三姐是梦酒的新妈呢。只因她有毛病,所以梦酒不够尊重她。
龙三姐磨刀,不在手上试出血不算利,这孩子们都晓得,晓得还让她磨,就有欺负人家弱智的意味,不够仗义。鸭乎也要让她磨,被黑太阳制止住了,毕竟是他三姨。
孩子们出村剜草暂且不提,专表一表关于龙三姐的笑话吧,加上上边的笨办法磨刀,一共五件。
其一:坛子在大队油坊砸油。为什么是砸油而不是榨油呢?因为那时还没有韩国榨油机之类的先进玩意儿,把芝麻做成香油的方法还非常原始蠢笨,其工具和过程是这样的:用牛肚子那么粗的大树做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木框,水平固定在地上;把芝麻炒熟待用(六成熟出油多,却不太香,但油色好看,黄亮亮的;八成熟出油少而非常香,油色黑红);用龙须草编织成直径一米的毡子,以毡子把熟芝麻包起来;把这样的无数个芝麻包靠在大木框一端,每靠一行就挡一块木板,靠至与大木框其间的横木档剩个小夹缝为止,在这一道夹缝中插一排大木楔子(木楔子用结实的木材做成,一般是用檀木。楔子的形状就如同成人脚脖至膝盖的那一段,粗头套有铁箍,以防被油锤砸裂);必须在全大队挑选体重160斤以上的劳力,才易于抡动60斤重的油锤砸楔子,哪个楔子冲得高砸哪个,一砸就把香油哗哗挤出来,沿着木框下边的油槽流到指定的地方去;砸松了,把横木紧一档,插上楔子继续砸,直到挤不出油为止,剩下的油饼是最好的饲料,用来给牛等牲畜补膘。做棉油、花生油、桐油等同理,只消把棉籽、花生、桐籽等夹进挡板中狠劲挤压就行了。劳动力们砸油也叫打油,他们交替落锤时喊的劳动号子是名符其实的打油诗。
坛子块头大,被选在大队油坊干这抡锤子的活计,分得点儿香油拿回家,放在床底下。那一回,坛子吃面条,往碗里兑香油,吃着却不香,一逼问龙三姐,才知道是她把香油偷喝了一些,又兑上水。油轻水重,浮在上边的油用完了,赶到这次坛子再用,倒出来的是水,所以露了馅,结果三姐挨顿打。
其二:三姐给猪热食儿,烧得滚开,也不凉一下,就朝猪槽里倒。猪儿们早就饿得前爪扒猪圈沿儿,站着张望主人,哼哼叫。一见食儿就迫不及待地把整个嘴擩进槽里,烫得它们直蹦,但是担心别的伙伴儿把食儿抢光了,又把嘴插进去,又烫得往后缩。看着那些畜类那一刻的动作、表情和眼神,还真是个玩意呢。
其三:有一天晚上,三姐正在蹲茅厕,碰巧坛子也来解手,三姐也不吭一声。坛子解裤门就尿,一股暖流直冲到三姐脸上,她也不嫌臊,还嘿嘿直笑。听到笑声,坛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劲摆头,心底产生了不爱见之意。
其四:有一次半夜里跑暴,队长吆喝劳动力们去抢场。等抢完了谷物,坛子回来,扒三姐裤衩儿要弄,三姐埋怨道:“哪儿那么大的瘾,刚弄毕!”坛子说:“我刚才根本没回来,哪儿弄?”说着便弄。三姐这才明白被人占了便宜,如梦方醒地说:“是呀,那人解裤带扣子的响声和你的不一样,出气也不一样。”隔了三年,苟屁在人前炫耀本事时,自己说出那是他钻的空子。
黑太阳一伙在稠密的槐枝间发现了三个斑鸠窝,俗话说“斑鸠下蛋——一对”,所以他们总共搞到了六个斑鸠蛋。他们所到之处,六只斑鸠便在上空盘旋,索债般地纠缠不休,或尖叫或凄鸣。孩子们投掷石块也打不走它们,没办法,都挑了半篮草便逃回村子。
独手巴山的眼睛比蜂屁股还尖,看见黑太阳家的窗台上放了一块石灰,便提议用石灰煮鸟蛋吃,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就在黑太阳家门口摆了张桌子,拿来一只搪瓷钵,倒些水,把斑鸠蛋放入。黑太阳把那块石灰抱过来,巴山掰了一块丢钵里,水马上沸腾起来,大家都觉得稀奇好玩,兴奋得连蹦带拍巴掌。
巴山到远处折了根枝条回来,把鸟蛋搅动翻转,尾随而来的六只斑鸠突然俯冲下来,照他满头满脸地乱啄。大家在更大的稀奇事儿跟前被吓愣怔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一起吆喝和拍打,才把六只斑鸠哄开。它们在空中叽喳了好一阵子,才“心”有不甘地飞走了。巴山的脸上、眼角都被啄流血了,幸亏它们是斑鸠而不是啄木鸟,啄伤得还不算严重。
接下来的事吗,当然是三十哩吃碗肉——还用说:大伙把六个鸟蛋分享掉唠。尽管狼多肉少,一人才分得指甲盖那么大一丁点儿,但都还象品人参果一样高兴和受用。
中青年都下地干活去了,村中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小孩们在村中玩耍,有时玩着玩着就玩出矛盾来。
缕缕阳光象无数只无形的手,对孩子们满脸周身的抚摸,舒服极了。老年人们靠在远处的南墙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吧嗒着烟袋锅子。这时老岳走过来,老温喊:“来呀,叫化子晒太阳——享天福唠!”老岳风趣地回道:“九九八十一,穷人靠墙立。冻也冻不死,就是肚里饥。”“放了河水不洗船?不晒白不晒唠!”老任也跟后吟了一句。
巴山的妹妹巴女、黑太阳的妹妹关灵珠以及肖芽茬、贺照醒也都分到了一份鸟蛋,吃完后,三个女孩开始摆弄照醒的头发。她们把照醒的粗辫子拆散,梳成一挂飞流直下的瀑布,黑色的。照醒的头发太好了:黑油油、浓郁郁的,太阳一照,光可鉴人。
小芽茬说:“我来学编辫子!”可是她编了半天也编不好,于是问巴女和灵珠:“怎么编唦?”巴女答道:“那还不容易,看我给你做示范。”她就一边编一边讲解:“看,就这样,分三绺,三编二,二编三,然后”她的话还没讲完,谁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在一旁气坏了一人。只见玩得好好的灵珠的脸像门帘一样,吧嗒撂下来。她把手里的一绺头发一甩,冷不防地把照醒掀倒在地,自己坐到椅子上,伏在椅背上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的眼泪像打开了水笼头一样,哗哗流,却又刚好落在一个蚂蚁洞口,淋得群蚁“手足”无措,满地乱窜,碰头撞肩者比比皆是。
黑太阳看着妹妹哭得如此伤心,哪里还压得住火气。他双拳紧握,小嘴紧绷,以怒目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