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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01集(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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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糊'(拖拉)了。唉,我这心里憋屈得慌啊……兄弟,我是个苦孩子出身。既然你喜欢听,我就跟你好好聊聊。聊完了我也就快要死了,我死了以后你能经常跟你的朋友们念叨念叨我,我也就知足了。要知道,我从年初就进来了,到现在还没真正跟人说过这些事儿呢。”
  “大哥你说,我听着……也许我能跟你学到不少东西呢。”一番话听得我有点儿难受,这话说得很是动情。“别着急,我先问问你,是哪里抓的你?”杨远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还能有哪里?刑警大队呗。”我很奇怪,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哦,”杨远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是谁审问的你?”
  “预审员好像叫严盾,我看他的签字知道的。”
  “严盾?”杨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突然笑了,“兄弟,咱们俩有缘分啊。”
  “不会是他也提审过你吧?”这也叫缘分?我想随他笑,又没敢。
  “是啊,他不但提审过我,而且我们曾经有过很深的接触。”
  “我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起码他对我的态度不错。”
  “是啊,”杨远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是个好人……我没有听他的话,所以才有今天的结局。”
  “远哥,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大家说你是听了他的话才回来投案的。”
  “呵,你知道的不少嘛,”杨远扫了我一眼,慢慢垂下头来,“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
  “远哥,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你直接给我说刚才你想说的话多好?”
  “是啊,咱们还是说点儿实在的吧,”杨远笑了笑,抬起手来拍了拍我的脸,冰凉的手铐蹭在我的肩膀上,有一种异样的疼,“我没有多少日子跟你说话了……兄弟,你的案子我也听说了,抢劫是吧?我估计这事儿至少得判你三年,这三年可够你受的。为什么?劳改呀,跟外面不一样。我活了三十多岁,光在劳改队就呆了七年,呆会儿我顺便给你说说那里的事情。好好听着吧,将来去了劳改队不吃亏。”
  杨远开始回忆往事的时候,天黑了,外面的雨也下大了,雨点打在窗台上啪啪作响。
  铁窗外的那轮月亮似乎并没被雨丝遮挡,依旧圆润瓦亮,这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过。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是在那儿长大的。记事儿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所以我记不太清楚她的模样,想象当中她好像戴一副很厚实的眼镜,很有文化的样子。我记得那时候我爹很英俊,是村里惟一的公办教师,他跟我妈都是从城里下放到农村来的。我妈去世的时候,我爹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邻居们说,看看杨老师吧,孩子他娘一走,他老了许多呢。那时候我倒没觉得怎样,就是心里有点儿空荡荡的,感觉失落得很,像断了线的风筝那样乱忽悠,总是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孩子这样的感觉让我很沮丧,有时候会半夜哭着找我妈。我爹常常搂着我一岁大的弟弟呵斥我,哭啥哭?人家你弟弟都不哭呢……说着说着自己就流下了眼泪。我爹拉得一手好二胡,我经常在半夜听见他用一种压抑的声音在拉二胡,像野猫叫。杨远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几乎是闭上的,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我小时候很听话,六七岁就可以帮我爹照看我弟弟,甚至还会喂家里养的一群鸭子。有一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哦,那天下着雪……村里的几个叔叔把我爹抬回家来。我爹的眼睛上缠着很厚很厚的绷带,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记得他躺在床上直哆嗦,他的手把炕沿上的杠子都抠下来了,指甲翘得老高,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我很害怕,抱着弟弟躲在炕旮旯里,不敢看他……是啊,我害怕,怎么能不害怕呢?我是第一次看见我爹的脸扭曲成那样。后来我才知道,我爹的一只眼睛瞎了,好像是被人用石灰给揉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干的,因为什么才这样对待他的,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我没有打听,因为我爹不让我打听,他说:你要是孝顺你爹,就永远别去问这件事情。那时候我小,真的没打听。后来长大了,我还是知道了一点儿内幕……我很茫然,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复仇。
  那一夜,我爹把我和弟弟拥在怀里,颤抖了好长时间,我觉得他要把我俩勒进他的肉里去了。
  夜深了,我爹就让我抱着弟弟去了另一间屋子,他自己坐在炕上唱戏,是很悲的那种。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像是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那晚也很冷,冻得我和弟弟瑟瑟发抖。
  我弟弟感冒了,发烧得厉害,我爹起初没在意……是啊,他怎么会在意呢?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除了偶尔冒出一两句悲伤的戏词,一声不吭,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于是,我经常偷偷过去探他的鼻息,我害怕他真的死了,万一他再死了,我和弟弟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在这个村子里,我们是惟一的外来户。当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以后,就开始关心起我弟弟来,我没命地给他灌凉水,我听别人说过,发烧以后应该使劲喝水。再后来我弟弟就傻了,也就是现在说的弱智了。
  说到这里,杨远突然停下了,凶巴巴地横了我一眼:“小子,你伸什么舌头?”
  我哪里伸舌头了?这么凄惨的故事我伸那玩意儿干什么?
  我连忙坐正了,冲他点点头:“远哥,别打岔,我在听呢。”
  杨远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没意思的……”
  我连忙辩解:“哥哥,你可冤枉死我了,不愿意听我是孙子。”
  我知道我接受的任务是什么,不就是十天半月的工夫吗?很快你就上你的路了,爱说什么你说就是了。其实,我真正关心的是他在监狱里的那段经历,我很想知道一个黑老大在监狱里会是怎样锻炼成长的……得,先让耳朵受会儿累吧。我挪过去,给他揉着肩膀,腆着脸鼓励他:“远哥,你讲得太好听了,听得我热血沸腾,请继续。”
  “你奶奶的,算我倒霉……”见我耳朵上还夹着他的烟,他伸手给我弹了出去,“不好好听就别想抽我的烟。小子,你说吧,想听什么?是不是想直接听蹲监狱的那一段?那我就打发你个满意……来,把烟给哥哥点上。”
  点上烟,杨远的眼圈恢复了正常,把脑袋靠到乌黑的墙面上,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兄弟,你知道83年的“严打”吧?我就是在那一年踏上劳改之路的。
  他可真是个健谈的人。那我就听吧,看看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兴许我还真能得到立功的机会呢。
  因为我家的户口是非农业人口,当我十六岁够了上班的年龄,就在市第三机械厂就业了,那是1982年的冬天,很冷。尽管我的户口是城里的,可那时候我很自卑,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总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乡下人。所以我办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别人嗤笑。尽管这样,我还是经常被人大声呵斥,甚至有人曾经当着我的面喊我“老巴子”,声音高得吓死驴。那时候,我们家已经搬到了城里的一个街道。我爹在一所学校里当教师,我弟弟傻得不成样子,整天流着口水蹲在门口晒太阳。我很心疼他,下了班就把他抱进屋里,给他讲一些开心的故事听。我总觉得,我弟弟的傻是由于我的疏忽大意造成的。我有一个要好的同事叫李俊海,跟我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农村来的,是个一根筋脾气。有一次他被人欺负了,气哼哼地对我说:“杨远,咱不能这么窝囊,咱得联合起来跟他们干。”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我很清醒地知道,依我当时的处境,想要真正被人瞧得起,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狠起来,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害怕我。可是究竟让他们怕了以后再干什么,心里也没谱。那时候,我的头脑简单得很,只想早一天摆脱受人欺负的境地,做个受人尊敬的人。我爹老实了半辈子,活得挺窝囊,我可不想跟他一样,我要挺起腰板来,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在这之前,我的心里就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先想办法接近厂里的几个霸王,让他们赏识我,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儿打一次漂亮的架,再然后……那时候我小,除了这些,我没怎么多想,反正就是觉得我长大了,我要对自己的家庭担负起责任,让我爹和我弟弟过上好日子。李俊海还算有个性,我正需要这样的帮手。于是,我就先探他的口风,我说:“你想怎么跟他们干?”李俊海木呆呆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愿意受人欺负。”
  小时候我的身体很弱,因为这个缘故,我爹就请人教我练过几年武术,后来我还拿过全市的刀术冠军呢。
  我家搬到城里以后,我还跟大伯家的两个哥哥一起练过一阵拳击,所以,打架我不在乎。
  听他这么说,当时我笑了笑:“俊海,跟着我干吧,咱哥儿俩会站起来的。”
  厂里的一位混江湖的大哥叫牛玉文,有一阵子跟家里闹别扭,就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当时我计上心来,跟李俊海一商量,也跟厂里打了报告要单身宿舍,理由是离家远,上下班不方便。没过几天,厂里就给我俩安排了,恰好就在牛玉文的房间隔壁。刚开始的时候,牛玉文根本瞧不起我俩,有时候我俩去他们房间接近他,还经常挨他的呵斥,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时间长了,牛玉文就不怎么讨厌我了,还经常拉我跟他喝个酒什么的。
  慢慢的,有些不“重视”我的人也开始对我好点儿了,不再那么颐指气使的了。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对待牛玉文更加殷勤起来……现在想想,我都冒汗,唉。

  第二章 初入监狱

  转过一年来,我十七岁了。我的身体更加强壮起来,性格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变得既油滑又很倔强。
  因为瘦,又因为我打起架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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