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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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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个彪悍的红巾战士严列左右,一面如红枣的青铜甲大汉迎下台阶,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大笑道:“哈哈!官家终于来人,张某太高兴了。”
  他赶忙还礼,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豪爽的山东大汉,虽然他与张荣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但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接触。
  沙都卫与高益恭一看便是武人,自然以他这个文人为首,身份仍须保密,他报了各自的真姓,不提名字,只说自己乃刘光世军中特使,负侦察敌情与联络义军之任,途中一个同伴遇敌受伤,故前来打扰。
  须知那金牌乃刘光世特制,不过数面,只有执行重任之人才能动用,张荣以此猜想他们非寻常使者,所以亲自出来相见。却有个缘故,张荣自组义军以来,声势不小,却一直未尝承王命,总带个“寇”字,不能理直气壮地抗金,早有心正式归附朝廷,报效国家。
  他几句话就试出这个大老粗的心意,对他这个秦参政来说,可是小事一桩,当即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只差没露出一句话——前提儿是一定要把老子的心上人治好!
  同时心中一叹:在古人的眼里,国家、朝廷乃或皇帝都是一体的,不管皇帝是不是个昏君,克己尽忠、死而后已是做臣民的本分,以大英雄之岳飞,都不能冲破此关,何况张荣一个渔夫乎?
  客套几句,连坐也不坐,张荣便直道:“张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大人今日来得正是时候,且随俺去看众儿郎杀鞑子的本事,烦请上报朝廷,以显我大宋国威!”
  他大奇,听话音张荣似乎对此战很有信心,可是战场形势并不太好啊,莫非有何妙计?对了,死胖子哪去了?他的眼睛四处搜寻陈矩的身影,若有妙计的话,一定出自其手,鏖战正甘,一定上前线了。
  义军唯一的大船驶出湖荡,甲板上蹬蹬脆响,三条赤膊光脚大汉闯入主舱,浑身俱湿淋淋的,显然刚从水里出来,正是方才率军迎战的为首者,向端坐舱中的他们嚷嚷道:“俺们向哥哥复令来了,真个鸟气,哪有做缩头王八的这般打法……”
  张荣忙作引见:“少胡说,快参拜刘相公特使!这三个莽汉是张某的义兄弟贾虎、孟威、郑握,人称‘浪里三雄’,教大人们见笑了……”
  三雄甚服张荣,胡乱施个礼,便找椅子坐下,外人在场,一下子老实好多。张荣先问战局进展如何,三雄又七嘴八舌地大嚷起来,直把个舱顶欲掀翻,莽人就是莽人,他面浮笑意,已听出大概:金军一路追杀,义军一力退逃,已进入浅水地带,原来义军奉令避锋不战,莫怪这三条大汉不服气。
  张荣一面安抚众兄弟,一面问:“陈军师呢?”
  “哥哥,我在这!”一脸兴奋的陈矩走进来,他看着胖哥,心热热的,这家伙看来过得不错,受到重用,才能得展,又胖了些。
  张荣又一番介绍,陈矩当然没认出他来,更不像张荣等对他们三个官家特使恭敬殷勤,只淡淡见礼,便再不看他们,对张荣耳语一番,张荣喜道:“好!诸位大人,众兄弟,一起去看我军大胜!”
  “未知张将军如何制胜?”沙都卫怎么也想不明白,问出了在座诸人心中的疑问。
  张荣得意大笑:“这可是陈军师的妙计了,金人止有数舰在前,余皆小舟,故我军不能硬拼,将其引入浅水,方水退,隔泥淖,不能登岸,我舍舟而陆,如杀棺材中人耳!”
  难怪张荣成竹在胸,早有布置,他察到身旁的高益恭身子一震,心道:“你小子可要老实点,这是义军的大本营,高手众多,你不要轻举妄动,连累我们!”
  众人涌向甲板,一场撼动宋金最高层的大战真正拉开了序幕:
  但见一岸之侧的浅水湾里,挤满了义军的小舢板,金军舰队正包抄上去,义军战士纷纷跳舟涉水上岸,而已追近的金军小船兵士,亦纷纷下水追击。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下水的金兵,一个个举步艰难,似被什么粘住了一般,原来浅水处积满淤泥,身着盔甲、脚蹬革靴的大金兵士,远不如披绿蓑衣、光脚板的寨兵们来得方便,一时都陷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等来了决定性的一刻,张荣的座船上战鼓如雷,义军的反击开始了:如蝗的箭矢自空中落下,泥淖中进退不得的金兵成了活箭靶,个个发出垂死的哀号。
  大金水军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撤退的锣声响起,却太迟了,无论大船小船已是寸步难行。远道而来的金军如何晓得这缩头湖有涨退之律,义军佯败引其入临岸浅处之际,正是湖水方退之时,大小船只易进难出,尽陷泥淖,此刻遭到回击,不啻兵临绝境!
  船也动不得,人也上不了岸,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儿,金兵们一片混乱,最惨的是几百只金军小船,舷矮舱窄,无法躲避箭雨,上面的兵士只有往泥水中跳,而迎接他们的是更惨的遭遇:水边自幼长大的寨兵们在弓手的掩护下,手握渔叉刀枪纵跳而来,对着烂泥中无法抵抗的金兵们,不理他们的求饶,排头儿搠去……
  不多时,水滩上,已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浆,十里之内的湖水都被染成了红色,金军遭遇了南侵后最惨烈的一场败仗。
  身边响彻亢奋的喊杀声,他看着这一切,勉强作出笑容,心却阵阵颤抖:“对着举手投降的敌人,为什么不可以不杀?族国之间的仇恨,难道真的只有血才能化解么?”
  远处的另一方岸上,移刺古的铁浮屠终于出现了,却爱莫能助,遥视着如血残阳下的如血湖面,默默哀悼着同伴……
  小船上的金兵被杀得七七八八,义军由水陆两侧围住硕果仅存的几艘金军大船,诚如张荣所言,那大船真如几个大棺材,凄惨安静地躺在遍湖死尸的浅滩里,那“棺材中人”呢?
  “挞懒听好,只要尔归降,张某留你性命……”大宋百姓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兵力一再折损、孤军不过万人、据弹丸之地的张荣在向大金淮南占区的最高首领、十万金军的统帅挞懒大将军招降!
  回答张荣的是一阵箭雨,紧接着,自挞懒的帅船中浮起一条人影,借着黄昏的掩护向就近喊话的张荣座船飘来,诡异之极。
  早有眼尖的寨兵鼓噪起来,这般形势下竟有鞑子敢自不量力?其意图明显,欲制义军首脑以扭转战局,实乃孤注一掷之举,张荣豪气大发,按江湖规矩喝令下去:“不可放箭,让其过来,俺要活捉这厮!”
  与张荣同立船头的他生出莫名的心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其一身锦袍,衣不披甲,轻功姿势非同一般,水样流畅,似不须换气,每一个落点是水上浮尸,转瞬之间,已避开枪林刀丛的船头,掠上侧舷,返身扑向张荣,乃赤手空拳,好胆!
  贾虎、孟威、郑握仨人大喝一声,各挥动一杆渔叉,迎上去,三雄本一体,无论敌人多少都一齐上的,倒不算过分。
  一个照面间,一张原本英俊却因消瘦苍白而脱形的熟悉面孔扑入眼帘,他蓦地打了个激灵,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达凯!心虚地躲至张荣身后,肚中嘀咕:不晓得达凯知不知自己变成了秦桧,反正自己不宜露脸,这小子好像武艺大长,怎么回事?不过自己当日下手得也太黑了点……
  便听寨兵们呐喊助威:“活捉不刺!活捉不刺……”
  他不免奇怪,达凯何时改了名字?觉察到他惊态的张荣忙宽慰他:“大人莫怕,有张某在,伤不到你的。这厮乃挞懒的女婿,听说在洞房之夜被人割了话儿,就有了诨号不刺,真名倒不晓得。”
  “不刺?”他露出古怪的脸色,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诨号当真形象,又随之一愤,达凯终究名义上做了挞懒的女婿,幸亏楚月不在场,若听了定接受不了。
  达凯与三雄斗做一团,竟有愈战愈勇之势,他愈发奇怪:这小子岂止是武艺大长,简直变了个人似的,难道……
  不过他不以为达凯会成功,除非,他下意识地看了几步外的高益恭一眼,若这家伙来个里应外合,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把握。好在沙都卫一直跟高益恭在一起,似乎对其并不放心,高益恭是谦卑得有点过分,跟其过人的身手太不相称。
  当着众儿郎的面,三雄久战不力,不免焦灼,齐发一声喊,圈状游走起来,形成一个大螺旋,往内收缩,正是三雄的成名绝技——三叉降龙旋,那螺旋合拢之际,敌人便束手就擒。
  寨兵们俱叫起好来,就在此时,达凯亦在原地打了个圈,飘飘欲起。他再次生出莫名的心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端详着达凯的举动,他竭力回忆着。
  毫无前兆的,三声惨呼响起,浪里三雄一齐跌出来,口喷鲜血,已受重伤,首领被创,寨兵们顾不得江湖规矩,一窝蜂杀上去,只听达凯发出刺耳的尖笑声,在甲板上飘来飘去,每落一下,必杀数人。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他的脸色刷地白了——大水法,那个萨满教教尊教了达凯这个恐怖的劳什子?哪有这么容易学的高深武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高手?达凯的笑声又怎么如此尖细,跟女人相似?后世的生理知识告诉他那一刀不会去掉达凯的雄性征源的,除非……达凯又补了自己一刀!“欲练神功,引刀自宫”——难道竟是大水法的速成法门,他造就了一个东方不败……他忽然感到一丝悔恨,干嘛当初不结果了这家伙?
  踏着一层层寨兵的尸体,达凯一寸寸向船头接近——只因受到甲板空间的限制,人数众多的寨兵反而相互制约,不若飘来飘去的达凯那般灵活,若换作开阔处,达凯当没有如此从容。
  “好个不刺,张某今日不活捉尔,就双手送上首级!”看出要害的张荣握渔叉在手,以单挑独斗的姿态,威风凛凛地立定,大声喝令,“儿郎们,都闪开,让这厮过来!”
  他大惶,这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眼前是完胜的局面,岂可斗一时之气?完全可以回避的么,达凯本领再大,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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