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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三更天了,王氏见他毫无困意,识机道:“郎君,不若我们玩彩选吧。”这彩选又称升官图,博者在一张列有各种官职的棋盘上掷骰,博前各出相同的银两作为赌资,每人根据自己所掷出彩数的贵贱,来决定升黜赏罚,最先达标者为赢家。真个“升黜在一掷之间,胜负在弹指一刻,社会万象包罗其中”,可以暂时满足人的升官发财欲望,人性使然,难怪国人好赌古今不变。想起那些入迷关扑的百姓,他也一时发了赌兴:“那我们赌什么?”
王氏轻笑:“但凭郎君做主,奴家奉陪到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醉眼迷糊地看着烛光下被酒意熏得脸红红的王氏,想到这样一个美少妇是任自己怎样便怎样的,恍惚间回到了后世跟一班狐朋狗友在舞厅里逗小姐的情景,脱口提议:“那我们就赌脱衫啦。”
“啊?”王氏一双媚眼扑闪扑闪的,一时没听明白,待听他讲解规则后,一张粉脸不由越来越红,终于娇羞垂头默应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他说:“这底裤也要脱么?”
衣裙完好无缺的王氏眼波似水流转地看着他,他身上仅剩下亵裤,连护身甲也输得离身了,半裸的身体映得室内春意融融,大概是喝酒的缘故,他一点不觉冷,一向自诩魔鬼身材的他在王氏的大胆注视下不由脸露羞色,乞怜保留男人的最后尊严。这可是他自找的,原想调戏别人反而被别人调戏了——初学彩选的他怎是王氏的对手。泛出迷人的嘴纹,王氏娇艳的红唇吐出话来:“可以不脱,只要你个小冤家抱奴家上床。”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苦着脸接受这个“苦”差,躺在他怀里的王氏风情万种地拉下粉帐,又一把将他也拉了进去……封闭的帐床里,传出他的惊叫:“说好的,不脱底裤……哎呀,你怎么也脱光了……”
……颤动不已的帐床里传出王氏娇喘吁吁的声音:“明日,奴家好么?”“唔——”他似被什么埋住脸发的哼声听起来很陶醉。
不绝的呻吟声中,隐隐又传出王氏断断续续的话:“你……真是……奴家的……宝贝儿,明日……的宝贝儿又是……甚么……”
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当然……是你……这个……小乖乖!”
“哦——”王氏的声音出现短暂的波动,随即又回复开始的骚昵,“那……和氏璧呢……”
“和氏璧……”他的声音出现一丝迟疑,王氏这时发出消魂的浪叫声,他也变成投入的哼哧声。
“奴家要死了……”王氏用鼻音哼着,撒着娇,“奴家……要看……和氏璧!”“和——氏——璧——在……他的声音已经迷失了,即将吐出那埋藏在心底的天大秘密。倏的,他发出控制不住的吼声,而王氏也顾不得一切地同时放声高叫,床板的颤动嘎然而止,卧室里恢复了平静……
“这小王八蛋,连休务日也不让老子睡个懒觉,大清早召见老子干嘛?”他一面在心里咒骂着,一面跟随着内侍省押班冯益匆匆进入龙山行宫。
他今天的心情十分恶劣,当然是为自己坚守数月却一夕溃败的“失身”而气苦,哎,具体的细节他已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跟王氏一边喝酒一边赌脱衫,最后就赌到床上了……尤其令他自责的是竟有一般解脱之感:再不用每天对着一个枕边尤物而挣扎烦恼了,日妹么的!难道真是越堕落越快乐么?经过千牛卫的重重把关,避开正殿,经过朵殿、东西廊,却没有进后殿,冯益引他直入内苑御园:但见这御园,借江南湖山之美,着意林石幽韵,加以花卉妍丽,松竹自然,亭榭窈窕,曲径通幽,不失为一处优游忘世之所在。
一小亭内,一身便装的赵构正坐在石几旁,捧着一本大书在读,倒真像个恭己勤政的天子模样呢,冯益没有跟进,远远地侯着。
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身面君,他上前拜倒,以臣僚单独入见的礼节,口呼:“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爱卿不必多礼。”赵构放下书,示意他站到跟前,他方看清楚,赵构读的乃是一本《资治通鉴》。
据朝间流传,这小王八蛋酷爱读史,通常早上批阅奏章,午后读《春秋》、《史记》,晚上读《尚书》,率以二更罢,看来不假,只可惜史书上许多抵御外敌、捍卫主权,兼听纳谏、任用忠良的明君事迹对其好像不起作用,大概只顾钻研权谋统治之术了。
“呵,闻爱卿昨夜大出风头,将今度花魁娘子——江南第一名妓玉僧儿也迷住哩。”到底是年轻人,身为天子的赵构也免不了女人的话题,这样的开场白无形间拉近了君臣间的距离,他有些受宠若惊,那玉僧儿被评为花魁娘子?真真实至名归,这小子的耳目倒是灵敏,老子尚不知道呢。
“哪里,哪里,微臣不过即兴游戏而已。”他故作谦虚,其实暗自得意,无论是谁,被玉僧儿这样的妙人儿记住都是一桩美事。
赵构拍着手:“好一个‘天下一日不太平,一日不赋风月’,朕有你这样的忠臣,何患国事不济?”
他赶紧做出感恩涕零的样子,不由心惊不已:赵构做出如此推心置腹的姿态,显示其对把握大臣的为君之道越来越谙熟了,自己一手遮天的图谋愈见艰难;而自己的一言一行看来都没逃过赵构的耳目,若是昨夜出丑,只怕这秦桧的身份也被戳穿,以后更要小心。
他同时暗呼侥幸,自己的托词找的好,至少以后再不担心别人调文为难自己了,忙大表了一通忠心:“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赵构自是一番鼓励,又闲聊一会史书,这又是他的弱项,正绞尽脑汁地应对,忽听赵构冒出一句:“朝中就属爱卿最了解金国形势,依尔看,金人会放二圣归来么?”他吁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好敏感,不过你小子算问对人了,难道小赵一大早召老子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问这个?其时“迎还二圣”的口号漫天飞,殊不知这正是赵构的心病所在,若二圣回来了,赵构这个皇帝坐哪个位子?
最崇拜大英雄的他自是在后世看过岳飞死因的分析诸论,其中就有一条是犯了赵构此忌,他才不会这么傻,当下胸有成竹地回答:“臣以为金人将永不放归太上和渊圣!”
太上和渊圣乃宋人对二圣的尊称,他之所以敢如此肯定,只因为历史本来如此:这两个混蛋皇帝都死在北方了。
他看着咫尺之外陷入沉思的赵构,突兀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这小子现在毫无防备,周围又无侍卫,若老子杀了这不顾国仇家恨的小王八蛋又会怎样?如果因自己扮演秦桧的缘故使历史尚按原轨道前进的话,那他杀了赵构将彻底地改变历史的轨迹,哈,那岂不是真的天下大乱……那后果未免太不可测,他忙抛开这个诱惑,感觉自己有点像杀人狂了。
面无表情的赵构浑然不觉自己的“爱卿”正转着疯狂的念头,沉吟半晌,又冒出一句:“朕要刻中兴之宝,若是那和氏璧寻到便好了。”
和氏璧!他心一颤,这可是他敏感的问题了,又依稀忆起昨晚好像也有人提及的,是谁?他警觉顿生,那时陪他的只有王氏……
赵构再冒出一句惊言:“那个明日已在朕手中!”
他吓得几乎坐倒在地,还以为自己暴露身份,眼前是赵构诱捕自己的圈套,随即骂自己糊涂,堂堂天子要抓自己也不用如此费心,派兵一围秦府就行了。
赵构却又叹了一声:“这个刘光世真会办事,竟捉了几百个明日关在镇江府,朕总不能令他将几百人全押往行在来……”
他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刘光世他是晓得,乃御前巡卫军都统制,拥兵五万屯守镇江府,地位尤在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之上,虽是将门之后,却是个无能之辈,以“持重避战”著称。
想来刘光世不敢打金军,便胡乱捉了一些冒充明日的小毛贼领功请赏。偏偏时刻担心帝位不稳的赵官家正对和氏璧耿耿于怀,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转念之间,已差不多猜到小赵急召自己所为何事,果然,赵构徐徐道:“爱卿,尔是在金营见过明日的,朕给你一道密旨,去镇江府指认明日,并理寻和氏璧事宜,速去速回,若有功而返,朕当重重封赏……”
“臣遵旨!”他几乎偷笑出来,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派明日去捉明日?他喏喏而退。“还有一人想见你!”冯益并没送他出宫,也不待他同意,不由分说引他行往右边,他不敢得罪这皇帝的亲信宦官,老老实实地跟着,心里嘀咕:“又是哪一位要见老子,是太后?自己跟她没什么瓜葛啊……”
来到一座竹林簇拥的精致雅居外,只闻里面传出悦耳的琴声,冯益毕恭毕敬地通报一声:“秦参政到——”
琴声顿止,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宫女“吱”地打开竹门,向冯益谢了一声,又回头报告:“公主,他来了!”
他浑浑噩噩进了雅居,正与那个停琴抬头的美人儿打个照面,他希望永远封闭的个人身份记忆在这个宫装丽人面前成了一句空话,她——正是他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襄晋公主。
入越州城后,襄晋公主是他最先打听的人,他要确认她被三相公安全地护送回朝,得知她与另一个自北方逃回的公主极受皇帝哥哥宠爱的情况,他方安心,到后来他入朝,也没有遇见她的机会,没想到今日得见。
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唤起他后世回忆的美人儿,再没有其他景物了,直到那黄莺般的声音响起:“怡儿,给秦大人看座!”
他方知道自己的失态,这正是他怕见襄晋公主的原因,因为很容易露出不符合秦桧身份的破绽来,他忙施个大礼:“臣桧叩见公主殿下!”
“免了,坐吧。”襄晋公主淡淡道,他痴痴坐下,将襄晋公主为何见他的原委抛到九霄云外了。
“听闻秦大人新创了一种歌体,昨夜轰动全城,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