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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哪有一点图复雪耻的影子?日妹么的!”
他听到了久违的家乡土骂,大为亲切,旋即听到妇道:“小婢说那座中的秦大人,是个朝廷大官,老头子说话小心些!”
“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夫反而高唱了一句,“这样的皇帝下面,还有什么好卵,俺看这甚么鸟大人只会拿官架子逼姐儿唱淫调儿,不是庸臣也是奸臣!还有那些读书的,都是一路货,朝廷靠这些人治天下,还有甚么鬼盼头?日妹么的!俺懑回不到老家了……”
说到这,厨舱里变成长时的沉默,隐隐有压抑的哽咽声。
有如一桶冰水自头淋下,他酒意顿消,呆呆立着:这就是家乡的父老,这就是大宋的百姓!他们背井离乡、默默追随着朝廷,支撑着大宋的残破江山,他们图什么?只不愿做亡国奴、盼有一天回归故土而已,这是何等当然的要求!而朝廷里又在做什么呢,歌舞升平,争权夺利!
在家乡人的眼中,他竟是个庸臣、奸臣!他心如石压,他是谁呀,朝廷新近的大红人秦桧呀,虽然还未登上相位,却也只差一步之遥了,参知政事可是手握实权的副相哩,宋人将参知政事连同正副枢密,并称执政,加上左右宰相,统称宰执,国家所有大政方针的订立,就出自这几人的手中。他应该可以做点什么了,可他又做了什么?他晋入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开绝密级的淮南军报,他先看到岳飞的“待罪”奏,大英雄竟败给了好兄弟移刺古,他不知该忧该喜。然后他看到了最想看的东西——明日的记录。
七、八份密札记载十分矛盾,显示密札来源的渠道各有不同。关于他出身的猜测自是没有说中的,但“金贼明日”的叫法却不约而同,另附一本奏折——他自我告白的《桧在挞懒军中记》,同在一军的秦桧不可能不认识明日,却又不可能认识太深,会影响“节臣”的形象,所以在美化汉奸的同时,他颇费一番笔墨将明日由荒岛出现至反出楚州那一段做了浮光掠影的客观描述,再后便是不详,文字不多,却算权威的定论——仍未摆脱“金贼”二字,他无法为自己翻案。
而他与岳飞在楚州城外一战后的下落,更是众说纷云:一说他本欲投金,却中途生变,不知所踪,依据是那金人倾巢出动,将楚州四周地界翻遍(最接近事实);二说他已在金营,金人那番举动,不过是障眼法,掩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大阴谋(大阴谋倒有);三说他被岳飞所创,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放屁)……
接下来的记载便是他也看糊涂了:年后有如大地初醒,淮南地区一下子冒出几十处的明日踪迹,犹为奇怪的是,在同一日里明日竟会现身不同的地方,而且,每个明日的立身行事也不相同,或聚众、或独行、或杀金人,或杀宋人、或劫富济贫、或骚扰百姓……
他内心好笑,想不到老子的名声这么臭了,还有人敢冒充哩,其中竟有行侠仗义的“明日”?他当即想到了三相公,没错,只有她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这个痴心丫头冒名为他正名,是极有可能的,他心头泛起一丝暖意,再想到了可人儿,没找到关于楚月的一丝记录,应该回挞懒大营了。
那些干坏事的“明日”么,不问可知,大多数是混水摸鱼的乱世毛贼,看来都以为当奸贼比当英雄容易些,打着老子的招牌混口饭吃,也真难为了。不过,当奸贼真比当英雄容易么,你来当这个秦桧试试!如果上天可以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宁愿选择做猪!
他现在一想起班朝时的那些繁文缛节就头疼:待漏行序,罚!语笑喧哗,罚!执笏不端。罚!行立迟慢,罚!立班不正,罚!廊食失仪,罚……天,连放屁都要罚!
其实这不算什么,他真正要学的是如何做官!自踏入朝廷的那一日起,他就想按自己的想法做这个秦桧,可是很快发现自己的天真了,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人在官场,竟是心不由己。他才明白,要做回自己,必要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才行。
为着理想大业,最讨厌政治的他不得不从头学起,一入朝廷他就卷入复杂的派系斗争中了。那赵构小儿倒非他眼里的昏君一个,至少很懂驭臣之术,当日升他礼部尚书的同时,亦将御史中丞富直柔签书枢密院事,保持朝臣间一种微妙的势力均衡。
朝廷大员中,一、二号重臣宰相范宗尹与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算是一派,可称为范系,虽势力较大,却受到参知政事谢克家、富直柔、翰林学士汪藻等副职的牵制,这一派,以被免职不久的前签书枢密院事赵鼎为代表,可称为赵系,另有自由分散的中间派,共同组成大宋的中央政府。这些派系,尚无主战派与主和派之分,严格来说,在当时不战则亡的形势下,都是主战派,莫不如说范系是现实派——以战求存,赵系是理想派——以战求复,两相比较,当然是存易复难了。
两系间更有个大结,靖康之难时,金人必欲得三镇,以“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的赵鼎与泣请“弃三镇以纾祸”的范宗尹形成鲜明对比,自此势不两立。
“秦桧”——他的加入,立刻令范系势力大涨,很快,谢克家罢参知政事,由他取而代之。短短几月,他学到了很多,这朝廷当官之道,不外是“善事上官、迎合上意”八个字。这上官就是顶头上司,这上意却是皇上的心意,把这二位伺候好了,万事大吉矣。
那日挤下谢克家、荣升参政的廷辩显示了他的成长之快:
众大臣正为“以战求存”还是“以战求复”的军国大事辩得不可开交,一直唯唯诺诺跟在范、李二位宰执之后附议的他对着赵官家察言观色了半天,发现无论哪一派发言,这小王八蛋都是皱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之态,显然对双方都不满意。
他心里一动,赵官家一定是另有想法,只不过没人揣摩到而已,哈,这可是个机会,一个令总上司另眼相看的绝好机会,他一定要在别人之前猜出小王八蛋的心意来。虽说那相位早晚是他的,但总不会天上掉下来,他老是做个跟屁虫,没有自己的表现,怎么能实现目标呢?
他的“元神”倏地又钻入后世的历史中,浑身一震,已明白赵官家要的是什么,天!自己该怎么办,说还是不说?自己不说总会有人说的,不是么?他的思想在激烈斗争着,为了早日做回真正的自己,总要付出代价的,哪怕是违背良心的代价!
“臣桧有奏!”他迈步出班。赵构懒乏地摆摆手:“秦卿讲吧。”
他端持玉笏、斩钉截铁道:“臣以为,非战不可!”
赵构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有何新鲜!朕难道不知么?”
他不急不徐道:“陛下,臣所言之战,乃‘以战求和’之战!”
此言有如一个乍雷,击在大宋行在的金銮殿内,群臣一片哗然,赵构细目一亮,自御座上欠身直起:“爱卿此话怎讲?”
他一躬身,侃侃而谈:“臣自北方归来,深知金人一贯有‘以和议佐攻战’之策,臣苦思对策,发觉惟有反其道而行,‘以攻战佐和议’应之……”
是朝,赵构龙颜大悦,谓群臣曰:“朕得桧甚是欣慰,得一佳士也!”
一番违心之论加上范系的支持,换来了正二品的乌纱,而最直接的后果是:“和议”二字自此摆上了朝廷的议程。他至今回想起来,仍不知自己揭开的是否是潘多拉的魔盒?而厨子夫妇的对话却将他惊出一身冷汗,一道幽灵般的阴影闪过心底——总不成历史上的秦桧就是由后世的他“投胎”所变?哈,不可能,自己怎会控制不住自己,他抛开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回到大舱,那受了委屈的小师已然不见,再回头看士人们正感叹介子推的高节,他心头火起,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帮鸟人连个厨子都不如。
他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不禁冷笑着插一声:“此人怎配后世纪念,欺世盗名之徒耳!”
众士人皆不以为然起来,范同摆出长篇大论的辩态,抢先道:“会之此言差矣……”“何为忠,何为孝?此人不忠不孝,怎值得后人学习,日妹么的!”他张口打断,反问回去,最后接了一句这班人听不懂的家乡土骂。
众士人大眼瞪小眼,忽然发觉他的话不无道理:介子推应召不出,是为不忠,累母同死,是为不孝,这两点已足够推翻所有的赞誉!却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偏偏找不到论据来反驳。
同谊们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一种恐怖之感,这秦长脚数年不见,变化真大,眼前的他喜怒无常,言谈深不可测,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莫怪他步步高升,这就是所谓的官威了!
他浑不知众人如此想法,只看到范同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心头一警,记起当初的达凯有过同样的眼神,他不知自己哪儿不对了,本来他跟范同最先认见,印象也不坏,但这一眼后便告诫自己以后要防着这小子。
高益恭在边上出现,以仆人见主人的礼节叉手立正(左手三指握右手大拇指,左手大拇指向上伸直,小拇指向着右手腕,右手四指伸直,交叉的双手稍近胸前)道:“夫人来了。”
他大皱眉头,这婆娘真个阴魂不散哩,都跟踪到这里来,只好出舱相迎,顿一副从未见过的夜景扑入眼帘:天已大黑,一溜的舟舫上挂出了各式各色的灯笼,大灯、小灯、单灯、并蒂灯、一串灯,把个湖畔妆成一条涌动的光流,岸上人声沸沸,来来往往,似乎全越州的男女都集中到这里。
接下来,他更看傻了,一个盛装美人儿在兴儿的扶持下婀娜登船,这美人上着织金短衫儿,下穿黄罗银泥长裙,系一条彩花裹肚儿,头盘云髻,颊撑金凤,金银珠翠插满头,还簪着一朵清香的栀子花,向他妩媚一笑:“郎君,奴家关朴输了好多银子。”他方反应过来这俏奴家是王氏,更没想到关扑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