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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有恃无恐之态。
这番姿态,反令群豪举棋不定,因为任尔武功盖世,也无法抵御蜂拥而至的沙场铁骑,这小子凭什么托大,难道有更厉害的后着?
此刻,谙熟两淮军情之人早已看清形势:明日陷于四面重围之中,前、左、右三面集结了本次行动的大部人马,断无出路,只有后面横亘于花轿与金军营寨间的包围圈有些单薄,仅千人左右,即便如此,除非跨登良驹的绝顶战将,否则,以步者之再高功力,亦很难冲破该股豪侠混杂的义军步骑,何况还背个人乎?他只有一个机会——便是那百余步外的金营出兵接应,但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金营里也毫无动静,群豪原本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在别人家门口夺宝,鞑子岂是好相与的?不过那座金营也无多大威胁,里面纵使伏兵十万,在这平原上又奈我何?完成围合的义军、群豪人马已近十万,足以抗衡淮南金军主力。眼前形势分明是——明日能全身退回金营已是万幸。
然而,他的名字,自“黄天荡”一役始为武林中人所熟悉,在“大篷车”一役中天下共闻,他的每一次出现总是让见者惊、闻者异,包括今日,他的行事方式,确实给人以匪夷所思、神鬼莫测之感,所以,在这占尽优势的局面下,群豪亦小心翼翼,要知道,当日他便是在上万人的眼皮底下生生地消失的。
他也在想,背上的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他最担心的群豪自相残杀的情形没有出现,看来大敌当前的道理粗人也晓得的,“轿中人”还有什么奇招妙计,扭转这败劣之局?
看起来只有一招了,便是将他这个炙手可热的大活宝扔出去,转移视线,来个“走为上计”。
他深刻体会了当傀儡的滋味,身不由己、言不由已哪,好在他还可以想:人类史上的那些傀儡们真可怜,他们可能连想都不能想……好家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武功,可以附借他人身体施展,自己可过了一把高手的瘾。他已晓得一切都是“轿中人”作怪,却猜不到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
群豪方面的势力比十分微妙,可以说没超出他的预测:以一左一右两支红旗、黑旗麾下的义军人数最众,占总人马的一半以上,正是两淮地区实力最强的张荣军、李成军,皆一色的骑兵,看来是精锐尽出,然强强相抵,恰好形成均势,谁也无法坐大;其余小部义军步骑相加亦占四分之一,却只不过是个参与者而已;真正的变数倒是应在那剩余的散落各处的江湖豪杰、各国武士身上,其中不乏高人异士,不可小觊。
但金军方面的情况大出他的意料:好比后世的拳击赛,甲拳击手一拳打过来,乙拳击手却一下子不见了,找不到对手的比赛当然十分尴尬,而金军,就是那个消失的乙,金军当然不会消失,他估计,金军一定藏在某个地方,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他设想的乱局没有出现,即便出现对他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是一条落在网中的鱼,再往外,还有更大的一张网。
失去预期对手的错愕已经过去,群豪各方皆在虎视眈眈,落在最终的目标上。一切终归要靠实力说话,已有势单力薄的小部人马看出形势不对,抱着坐观其变之心退往外围,却仅仅停在外围而已,断不肯再撤一步,不像先前离去的老大老二那般说走便走,干脆痛快。
以强悍著称的李成军终于率先发难,大旗一摇,一列持矛骑兵逾众而出,旋风扑来,人数不多,显然是试探虚实。一惯后发制人的张荣军按兵不动,冷眼旁观,其余义军、豪杰皆一副观望之态,是该有人做出头鸟了,不是自己最妙。
背负“新娘”的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十几骑红巾骑兵冲过来,瞬间已到跟前,那一张张怒目贲张的面孔清晰可见,自己却一丝儿也动不得,吓得心中狂叫:“你他妈的赶快出招啊!赶快……”
他看到了最前的一个骑兵已扬起手中的矛,那矛尖的寒光刺入他的眼底,他本能地想要闭上眼前,却发现眼皮根本动不了,倏地,他进入了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跳、血在流、肠在蠕,听到了身上的骨节发出生锈般的响声……
他听到了自己体内的各种声音,接着他看到了三四根利矛“慢腾腾”地向自己戳来,“慢镜头”?是了,自己的神奇感应又救驾来了!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手在动,他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感应,两者大大的不同:在感应里,他仅仅能做到精确无比的一个动作,而现在,他竟有充裕的时间完成几个动作。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像抓稻草似地将那几根矛夺下,接着,他的脚开始动了,在匹马四蹄的起落之间,他已游走一圈,从容地夺下了那十几个骑兵的长矛,掷在地上,便再次停下。
立如松柏,若老僧入定,又似水底磐石,他只觉得四肢充斥着无穷的力量,一股细若雨丝、浩若江河的气流在全身穴脉内充盈涌动,几欲冲体而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从未有过如此一刻世界尽在掌握的感觉,他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希望这种感觉永远附着他,凌驾万物之上——无论古今,哪个有志男儿没这样想过?但身躯深处的一个潜意识却不断地反弹,挣扎,提醒他掌握世界的不是他,而是他背上的人。
强弱立判,失去长武器的那十余骑兵在马上不知所措,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便见李成军中大旗再摇,几十骑赤膊大刀手呼啸冲来,气势远胜前者,乃是李成亲自调教的亲兵,俱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便听惨呼连连,先前的骑兵转眼死于自己人的刀下,完不成任务,便是死,好严酷的治军手段。
他再次动了,他本来都有点喜欢背上的人了,纵横天地,谈笑退敌,真乃宗师风范,但那十余骑兵的死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有人因为“他”送命了,这个“他”包含了他与轿中人,心中下意识地辩护:不算,是他们自己人杀的……
随即,他感到了右手一阵温热,目光起处,一串长长的红珠儿划过眼帘,一股熟悉的味道冲鼻而来——血腥味!他的脑袋“轰”了一声,思维停顿了,感觉麻木了,在他悲哀的视线里:他以手为刃,一圈又一圈地划出,周围肢体横飞、头颅破裂,大刀手们的垂死嘶号在耳边拉长,宛若地底幽魂……他终于又“杀”了,而且是大开杀戒!
天哪,他破誓了,曾信誓旦旦地喊出“不杀”口号的他,正在天下豪杰面前公开杀戮自己的同胞,真是天大的讽刺啊!那每一声哀号,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击在他的脸上,都似一根浸水的鞭子抽在他的心上。
以“不杀”创史人身份骄傲的他,竟第一个违背了自己的信念,支撑他的世界轰然倒塌了,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创史人”?我呸!被捆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才对!
眼前变成一个地狱修罗场,而他——变成了一个魔鬼终结者,终结他人的性命,也终结了自己的信念。
“不!不是我!”他在心中狂呼着:“我没有杀人,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魔鬼,你可以不杀的,为什么要杀!”
忽然,一个仿佛来自心灵深处又好像来自九天之外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小子都看到了,我不杀他们,他们同样要死,死于我手,死于他手,有何分别?再则我便滥杀有如何,成大事者,岂可拘泥于小节。”
他在体内咆哮反驳:“成大事者照样可以不杀,纵使天下人都做不到,但我却能做到。”
这般牛皮顶天的大话倒令那声音发出情绪波动的哂笑:“不杀?我倒第一次耳闻……
笑话!非常时行非常事,不杀之道怎可行于乱世,你不正在杀人么?“
仿佛为了证明似的,他的右手在一个大刀手身上穿膛而过,那兵士的临死目光瞪视着他,令他无所遁形。他发出无助的哀号:“魔鬼!是——你——陷——害——我!”
腥风血雨过后,“他”的身边已无一个活人,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恨不得一刀砍下它,完了,他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在外人眼里,他已不仅是一个大汉奸,更是一个嗜血的大魔头,只怕天下人都容不得他了,莫须有的“和氏璧”成了他唯一的护身符了,一旦真相暴露,便是他死无葬身之日!
李成军丝毫不为部属的战死所动,第三次摇动大旗,出动已达百骑,其意昭然若揭:以兵士的血肉之躯消耗明日小子的内力,待他真元耗尽后一举拿下。这一战术虽不高明,却是行之有效,毕竟在和氏璧有着落之前,谁也不想真要了他小命。但这小子的表现端的令人恐怖:以单手之力,连杀数十人,若是他空出双手,那还了得,他如此维护那鞑子郡主,莫非两人真有什么苟且之事?
见识了战友惨死的第三批骑兵皆抱定破釜沉舟之心,来势更为凶猛,而且约好似的,兵器皆往他背上的新娘子招呼,攻敌必救,好策略!这倒确实是他的“弱点”所在,他暗自高兴,恨不得“轿中人”早被收拾了才好。
然而,又是一场众不敌寡的大屠杀,只不过他终于动了双手,而时间也延长了些,那“轿中人”如漆似胶地抱住他的脖子、夹住他的腰,一副生死相随的亲热之态,他心道:老子的名声想不大都难了,说不定后世的史书上已经新增一笔:大宋某年某月某日,金贼明日于楚州城外屠民无数……苍天啊,你太抬举我了……魔鬼,看你能撑到几时?“
那声音再没有应他,但他体内的气流源源不竭,毫无减弱的迹象,便见李成军的大旗又开始摇动,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忽然一声清啸传遍全场:“且慢,我来会会竖子!”
只见一相貌清奇的中年算士越众而出,正是君不见君,这位义骨仁心的大侠不欲见无辜惨死,终于出面了,“君不见七侠”七侠的名头甚响,李成军的大旗顺水推舟地停止摇动,私底下只怕巴不得有人接这个烫手山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