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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婿们发扬光大,然只顾讨好丈母娘家,浑忘了亲生的爹娘矣!
“妹夫,你老家可有亲族?看来你要回老家一趟哩!”听斡带如此问,他心道楚月忘了自己编造的身世——郁洲岛上的孤儿么?正迟疑间,又听乌达补笑道,“嗨,妹妹也真是的,这千里迢迢的,不是刁难妹夫么?小子,看来她还没原谅你呢?”
怎会?可人儿断不会如此没道理,只怕另有深意,他脑袋灵光一闪,想到荒岛上的女真兄弟们,离开他们快有两年,再不回去见他们怕都要变成野人了,知夫莫若妻也,他暗喜之下,亦报以苦笑:“大哥、二哥,你们回去后,在楚月面前可要帮我多多美言,不知岳父大人如何吩咐?”
“父王任你为南巡天使,顺便回乡省亲,筹备订婚纳币之礼,三月后上门定亲!妹夫,你已今飞昔比,你们汉人不是常言‘衣锦还乡’么,再则……”斡带挤挤眼,“这可是个肥差,刘豫父子忘恩负义,妹夫可不要放过他们!”
衣锦还乡?老子的故乡在一千年后呢——他望南长叹,前方一马平川,队伍刚过古北口居庸关,距燕京不过三百里,四、五日便到,他却要过其门而不入,心头真是百般不愿:三个月啊!儿子那时都能走路说话了!
天使——天子之使也,如同宋之钦差,乃金循辽旧制。既为天使,就要有天使的派头,俩舅子分一支铁浮屠兵千人队与他作卫队,身上失去和氏璧光环的他自然失去各方势力对他的兴趣,一千铁浮屠兵保护他绰绰有余,何况以他现今身手,也不怕什么江湖刺客。
既然见不了妻儿,老子就姑且“放下”,来个“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吧,他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安逸与轻松,想到可以沿途狠狠勒索那些伪齐的大小官员,当一回“韦小宝韦大人”,不由打心眼里笑起来。
不几日到了黄河渡口,金地的边界守军迎上来:“龙卫将军!”
虽在岳父挞懒辖区,而卫队与一路经过的金兵卡哨不喊他“郡马爷”,均称他为“龙卫将军”,证明他不靠裙带关系,是靠自身的实力赢得他们的尊重!
但他终于听到了“郡马爷”,且是汉话,两个中年汉服士人越众而出,双手呈上一封官函。他打开一看,却是挞懒特地派了这两个文职通事辅佐他南巡齐地,二通事一唤牛文,一唤马绉,均是齐人。正好卫队需补充给养,故在渡口岸旁扎寨,盘桓一夜。
次日晨,他踏上浮桥,迎面万千朝霞欲滴,回首燕北苍茫大地,与两月前初过黄河时的心境天壤之别。
一入齐境,就仿佛回了大宋,虽时见小部留驻金兵,但齐民官话、衣服、发式与宋人无异,他也不用像上次过境时那样孑然一身、东躲西藏,而是劳师动众、堂而皇之。
以他心意本欲直奔老家海州,牛文、马绉却劝他要见见刘豫父子,此乃南巡天使的职责所在,大队人马便绕个大弯开赴伪齐都汴京。
开封,中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北宋建都于此后,称之为开封府,历百余年经营,在被大金攻克前,乃当时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流传至后世的《清明上河图》刻下了她最风光的一刻。金扶持伪齐立国后,以开封为汴京,于一月前刚迁都至此,亦开始了开封官称汴京的历史。
他骑在马上,脑海里闪回着的后世开封的只字片纸,交错着这时代的汴京印象,他上次途经时是擦城而过,此刻若非牛文、马绉二通事的介绍,他真不敢相信已身在汴京外城通往内城的御路上,眼前景象哪像什么一国之都,如同荒郊野外,夹道数家,廊庑皆败,断栋颓壁,望之萧然,端的令人触目惊心!
“汴京尚可入眼,郡马爷可知中原诸路,荆榛千里,无复鸡犬,井皆积尸,莫之可饮……”牛文见他面露哀戚,不由脱口而出,却被马绉打住,“有人迎接来了!”
远远看到一支队伍敲锣打鼓地从内城门下迎出……
“天使驾临寒舍,蓬筚增辉!一路巡视,鞍马劳顿,下官奉父皇旨意,为天使接风洗尘,我先敬一樽酒!”坐于主座的刘麟小儿,率伪齐一班文武官员在伪皇子府设夜宴款待以他这个大金南巡天使。
“我不会喝酒!”哼,一窝的大小汉奸,还有心情作乐!他丝毫不给伪皇子面子,摆足了上朝天使的架子,连酒杯都没拿起来,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着松仁、莲子肉,一面与故人刘麟互相打量,其一身锦鳞绣金袍,倒也相貌堂堂,只是被满脸的卑笑破坏了形象。这厮当然知道他这新晋郡马爷便是曾闹得天下不宁的明日,却想不到与他在大名府有过一面之缘吧。
“无妨无妨,哎呀,倒忘了给天使介绍在座的大齐栋梁!若非为贺迁都之喜,可聚不了这么齐哩……”刘麟没有一丝不快,笑容不减。
他自晓得这厮于公于私也不敢生气,原来当日刘豫为求册立,先事挞懒,大受栽培,后改弦易辙,再奉粘罕,终当上大金儿皇帝,教他的岳父如何不恼,只是碍着粘罕不好发作!从此刘豫父子见到挞懒一方的人,不免心虚,偏偏又是挞懒负责齐地事务,躲也躲不开,自没少吃苦头!
“宴官,快为天使作介!”听刘麟吩咐,一个幕僚模样的宴官站起身,拱拱手,按官职高低、先文后武的次序介绍,“右丞相张孝纯、工部侍郎郑亿年、礼部侍郎李鄴、户部郎中冯长宁、京兆留守刘益、大总管府参谋刘猊……”
坐于对面的这些文官一一起身作揖,他站起一一还礼,立于身后的牛文、马绉派上用场,悄声向他介绍各人背景来历,二通事互相补充,言之甚详,并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众官多为北宋旧臣,那张孝纯曾是抗金功臣,被俘失节,着实可叹!而郑亿年是已故宋相郑居中次子,他似曾耳闻,想起乃秦桧的亲戚,牛文、马绉倒不晓得这一点;其余皆刘豫亲族,刘益是其弟,刘猊是其侄,端的任人唯亲……
待介绍到同侧的武将,他大咧咧坐下,耍起威风来,因为他又看到一位故人,其一副黄面皮,一扇圈胡须,不是曾在大篷车之役中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李成是谁?这厮放着好好的义军不做,当起伪齐的鹰爪,果然不是好鸟!心头忽掠过一丝阴影,却是想起那个鬼魅儿,跟李成可是一伙的。
“……都统制李成、董先,钤辖牛皋、李世辅……”他故意不正眼去看,见李成行礼,只是点头示意,不想冷不丁听到其中两个名字,不由脸色大变,欠身望过去:
叫董先者,面目青白,刚中有柔,对他恭敬有加;唤牛皋者,面如黑碳,桀骜不驯,直瞪瞪盯着他,无礼之至。他不以为忤,只不明白这两个名字何以会出现在这里,更不希望就是他在后世就知道的那二人,忙低声问向牛文。
此二人亦来历不凡:董先乃原大宋统制,与金军作战,勇功甚多,后与义军李兴部冲突,而转投刘齐;牛皋更为有名,初为弓手,建炎年间与金军大小十余战皆捷,尤其以生擒金军悍将耶律马五名震天下,后不知何故亦投刘齐。
他忽然希望这二人就是那二人了,以如此经历,绝非卖国求荣之人,莫非跟自己一样,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令人瞠目地站起身,举起杯,敬向董先、牛皋二将:“我欢喜好汉,跟董先、牛皋二位喝一杯!”
众皆愕然,不明自称不喝酒的天使怎地找这二人喝酒,董先一脸疑惑、牛皋豪爽大乐,二将一起举杯,三人齐干,李成面露愠色,这个天使小子一抑一捧,显然还记恨着当日夺和氏璧之事呢。
刘麟反而鼓起掌来:“天使说得好,小王也敬二位好汉一樽酒,李成、李世辅,我大齐得尔二人,如汉得关羽,唐得尉迟敬德,干!”
那李世辅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后生小子,却获刘麟如此评价,他也奇了,马绉低言:李世辅乃陕西世袭将门之后,随父永奇从戎,曾一人斩杀十七名金兵,后金军克延安府,得其族人,乃降。
原来如此,也是有苦衷者,他扫视在座的文武,忽发奇想:他们中有多少是甘心当汉奸的呢?
“奏乐、起舞!”宴官拍拍手,一阵澈肺爽骨的琵琶声顿如珍珠撞玉片一般传来,众人为之一振,但见四周烛光倏地变暗,一排人影自屏风后逶迤转出,顺入厅堂中央,丁冬一响,光线大亮,照在场中的一群青衣长袖舞伎身上,体态婀娜,青纱覆面,手中银光闪闪,竟是一把把短剑。
牛文识货,言此舞乃北宋宫廷著名的“剑器队舞”,曲乃唐代著名大曲《剑器》,已是十分罕见,今日可大开眼界!他大感有趣,想看看这些娇弱佳人是怎样挥剑成舞的。
但闻乐声由疾而缓、又由缓而疾,连续转换,愈来愈快,舞伎们亦忽如织女舞袖下凡尘,忽如木兰束身奔沙场,那一把把短剑或似水银泻地,或似春风扬柳,直看得在座各位心摇神荡、鸦雀无声。
正精彩处,一伎舞姿一变,成为群伎的“花心”——引舞与独舞者,并唱起歌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好一个《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牛文、马绉俱摇头晃脑。
那伎边唱边舞到上座的最佳观赏区域——他与刘麟的中间,歌声亮丽清脆,舞姿曼妙绝伦,那柄短剑舞得出神入化,真个有青山低头、风云变色、矫如龙翔、光耀九日的逼人气势,便是武林高手也不过如此。
他心中一动,自陶醉中清醒,她莫不是个真的高手,来此干什么,是要行刺?他立刻想到此点,浑身一警,感觉到隐隐的杀气,难道刘麟摆的是鸿门宴?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刘豫父子没有杀他的理由,而且只要他在伪齐一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