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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骗了我妹妹的混蛋么?”
乖乖,是楚月的哥哥——自己的大舅子,口气不善啊!挞懒不在场,还有谁认得老子?
“回大公子,正是明日小子。”
是高益恭的声音,难怪了,其竟没死,那凤姐姐怎样了?当日长江上他俩是一同落水的。
“大哥,父王不在,怎么处理这鸟蛋?”
又一个声音,粗声大气的。他听出外面只有三人,这个人口称“大哥”与“父王”,难道是自己的二舅子?记得楚月跟自己说过,她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斡带,二哥叫乌达补,都很疼她,看来到齐了。
“高益恭,你有何提议?”
大舅子的声音比较文雅,应该是个有头脑的家伙。
“二位公子,这小子很是狡猾,不如先关着,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挞懒老小子不在,没人给自己做主了。高益恭这家伙,尽出馊主意,将老子关着,也不让我一家团圆——见见郡主和孩子,哼,等老子出来再跟你算帐!岳父大人,你快点回来么。
“照我的意思,先将这鸟蛋拖出来教训一顿,为妹妹出气!”
哎哟,二舅子,你也太过分了,好歹是一家人么,你骂我是鸟蛋,你不就是鸟舅子?打我一顿有什么好,你妹妹会心疼的,虽说我有点对不起你妹妹,可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犯同样的错误么,你敢说你没有,大家都是男人,还不互相体谅体谅……
“我刚仔细问过那百人长,乃教尊亲自递信,命他们将这小子送来,这时间上倒与我们探报相合,只是教尊既然制住这关系重大的小子,为何不亲手押送?高益恭,你可带几个人去灵泉寺查问清楚。”
咦,大舅子心很细哩,自己日后可要当心,不要被其发现什么破绽。哼,去灵泉寺查问也不怕,任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你妹夫与教尊变成了一个人!
“大哥多虑了,这鸟蛋头发未剃,在我大金境内当寸步难行,只怕一直被教尊装在这箱子里。听父王讲,教尊与我家关系至深,他去接应高益恭押送明日亦无外人晓得,他如此做必有道理。何况教尊一向行止神秘,寻常人难得一见,连父王要联络他还要通过海冬青呢。”
还是二舅子好对付,更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教尊姐姐行事作风神秘不定,她的身份仍可以大加利用,还有海冬青是联系教尊的重要工具,须留意此点,看来他冒充教尊姐姐的这一着真是押对了宝。只听大舅子道:“先将这小子关好,不可泄露半点消息,凡事等父王回来后再说!”
人声远去,传来锁门的声音,他没听到半点楚月的消息,失望之极,恨不得一脚踢开木箱跳出来。
现今的他要踢破这铁丝箍固的木箱并非难事,难就难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只有隐忍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还无人理会自己,总不成将他一直关在箱子里,吃喝拉撒都不管了?无奈之下,权作修炼吧,这木箱的黑静状态倒和蕺山山洞相似,对他修习混沌大法应大有裨益,在一个月的奔波流亡中,他难得有空练功,也不知退步了没有。
渐渐地,他晋入混沌大法的初层状态,“看”到自己处在一间大房中,里外数间,桌椅俱备,不似牢房,灵知扩散出去,外面感光极弱,应天黑了,却有个庭院,花草繁盛,他的灵知于庭院游曳,这是他能“看”到的最大范围,没有人影,看守应在院外吧。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的婴儿亮啼随夜风飘进木箱,他心神一分,混沌大法顿散,自黑暗中睁大双眼:亲王府中有婴儿哭声,难道是……他兴奋不已,几欲脱箱而出。
却听外面吱呀两声,有脚步声进入庭院,接着房门“喀哒”一下,来人进屋了,来得正是时候,该放老子出来了吧,果然,“咔”一响,箱子解扣,揭开箱盖,他又“睡”了,只觉有根手指在身上一触,正是解穴,竟是个会家子,他一个哈欠“醒”来,只见一个斑须老仆举着根蜡烛在眼前,他“茫然”道:“这是哪?”
老仆绽开满脸皱纹,笑一笑,以东北话回答:“公子已在左监军府中,请用晚餐。”
“啊,总算到‘家’了!”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爬起来,立处乃一间厅堂,故意问,“大将军呢?”
老仆转身整理桌子,身材瘦缩,动作迟缓,似垂垂老矣,其一面摆开一笼食屉,一面道:“王爷尚在军中,公子一路劳顿,请养息几日,有事就唤老奴,我叫车福。”
见车福要离去的样子,他赶紧问出最关心的话:“郡主呢?她在哪?”
“郡主好着呢,老奴告退。”车福不待他多问,转身离去,几步间已到院外,端的敏捷,他心头骇然,其如此身手,挞懒府藏龙卧虎啊!
桌上几样小菜热气腾腾,他真有点饿了,毫不客气地大嚼起来,谅俩舅子不敢在饮食中做文章。
吃饱喝足,他掌烛在房中转了一圈,厅堂、寝室、厢房等皆有,起居诸般物齐全,与宋人房屋无二,惟寝室不同,没有床,墙三面环炕,下面有烧火洞,却是女真人特有的火炕,再挨出房,是一座不小的庭院,花园、廊子、耳房主次有序,哈,这便是“郡马府”了,可女主人呢?
他欲寻听方才的婴儿哭声,却只闻蟋叫虫鸣,是时天上星光闪耀,地上花香浓郁,已是初夏光景。
院外耸着其他建筑物的檐影,楚月必在其中一幢,他心痒痒的,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院门,竟没锁。
“乒”——两杆长枪十字交叉横在自己面前,两个高大侍卫冷冷挡住:“请公子留步!”
果然有看守,他不甘心地探头张望,院门左右,夜色中人影憧憧,寒光点点,不知有多少侍卫在“保护”他,借口道:“我找车福。”
侍卫不为所动:“让我等去传话便可。”
“算了,算了。”他悻悻然回头,以他性格,哪会轻易气馁,在院中左瞅瞅,右嗅嗅,扒着墙头窥探几趟,确认这院子被围得严严实实,方死了心,更发现这是个独立小院,周围全是空地,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除非能飞,好生恼人!
一连数日,除了车福定时送饭,再见不到其他人,车福又半天憋不出个屁,直把他闷出个鸟来,几次欲硬闯出去,看俩舅子还沉得住气否?
这日午后,车福不当点儿来了,捧一叠新衣,并带两个小厮抬一桶热汤进屋:“请公子沐浴更衣,王爷召见。”
岳父大人,可把您老盼来了,他大喜过望,飞快过了一遍水,穿戴整齐,却是一身百人长戎服,心中一动,挞懒必别有用意,管他呢,只要能和楚月团聚,什么都好说!
跟随车福穿廊过院,好大的亲王府,房室叠崇,碧瓦连空,廊径曲幽,园林精致,秀水清灵,端的富丽堂皇,比那绍兴府的赵构行宫过无不及,心道挞懒的野心昭然若揭。
不时有碰上的丫鬟小厮对他指指点点,他昂首挺胸,可不能堕了郡马爷的威风。
七绕八拐,过了三四重门,他注意到每道大门边皆悬挂一弓三箭,红布缠着,不知是什么风俗,还是给自己下马威?
到得一座高堂前,檐前额上书三个狂草——“啸虎堂”,煞是遒劲!车福停住脚步:“公子请进,王爷就在里面。”
“俊女婿总要见泰山”么,他忐忑不安地推开鸟头门,只要不变成误入白虎堂的林冲就行,绕过照壁,进入中堂——正厅,厅中仅有三人在谈笑风生,一见到他,坐于正中的戎服大将军起身相迎,以汉语道:“哈哈,贤婿,你可来了。”
跟想象的阵仗大不一样,更没想到挞懒如此热情,上来就一济宽心丸,他反应甚快,立刻满脸堆笑,扑通跪倒:“小婿叩见岳父大人!”
“免了,免了!”挞懒大笑着扶起他,“来,见过你内兄斡带、乌达补。”
原来是曾闻其声的俩舅子,他一面见礼一面打量:两人端坐左侧椅上,均二十余岁,斡带一身汉人士子打扮,英俊儒雅,与楚月相象,微笑回礼;而乌达补则女真劲装,豹眼卷须,与挞懒极似,瞪眼不理。
他恭敬落坐于右侧椅上,早有丫鬟上茶,厅堂内和气融融,挞懒的高兴倒不像假的:“贤婿,恭喜恭喜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有何喜事?”
挞懒拍拍手,一个粗壮伺女自挞懒背后的山水屏风转出来,怀里抱着个红布襁褓:“乳姑,抱给郡马看。贤婿,月儿生个男孩!”
啊?当真!他又惊又喜,扑将上前,只见一张粉嫩浅笑的小脸蛋陷在襁褓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有儿子了,老子有儿子了,哈哈哈……
儿子面皮如玉,五官秀美,乍一看与他后世的婴儿照一模一样,仔细看除了鼻高孔大、小嘴薄薄神似自己外,其他部分更像楚月,眉如弯月,眼若汪泉,长大了必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万人迷。
他喜不自禁地搓着手,想抱过来又不知怎样抱,却见儿子眉头皱作一团——这一点更是他的遗传,接着小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嘹亮之极,原来那晚听到的婴儿啼正是儿子的,他方想起来问:“有几个月了?”
乳姑有点好笑:“郡马爷,小公子生下来有七斤七两,看起来大些,其实刚足月,尚认生哩。”
“乳姑,快带小公子回去喂奶吧。”挞懒看起来很疼这外孙,眼里满是慈爱,“还是月儿挣脸,某这亲王府好久没挂‘公子箭’了,尔哥俩何时让老夫抱上孙子啊?”
原来大门边悬挂弓箭是女真人生男孩的风俗,敢情俩舅子没生过儿子,重男轻女,各族皆难免俗吧。他的眼随着乳姑移往后堂,脚步也欲跟上,却听挞懒一声咳嗽:“贤婿,这喜事来了,坏事也来了!”
有何坏事?他一惊,怎没见到楚月,难道会是难产?忙转身:“岳父,郡主她……”
“非也,月儿很好,只是……”挞懒表情严肃起来。
可人儿没事就好,他一颗心落地,插问:“那她怎不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