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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他的胡思乱想,“他”已经慢慢地转回身子,清凉的气流密布全身,鼓胀欲出,那躁动的阳气乖乖地蛰伏在他的小腹深处。
一个清瘦的人影自黎明前的黑暗中步出,雪光照处:先是一双草履,再是葛衣长袍,上现一顶黄冠,最后才露出此人的真容:面皮红润,古貌淡然,长须垂拂,气质特异,是个中年道士!
道士出现之地正是掩藏那受制八人之处,定被道士救了,然后守株待兔。他再一次后悔自己心慈手软,何不灭口,以致泄露自己行踪。不由担心三相公与大灰,道士守侯许久,还不发现那雪窖?
他只有指望教尊一举拿下道士,再去看三相公怎样。教尊猜知他的想法,传音警告:
小子,此人气势非常,不是庸手,这嫁衣神功最耗真元,我未受伤时尚能持久,现下只有速战速决,你千万不要妄动阳气!
他忙点头,道士空手而揖:“明日竟能借体施功,了得了得,可惜撑不了多久,何苦拖累小和尚!”
道士虽然受到误导,以为教尊是他,却看出嫁衣神功的道道,端的一语惊人,他心中凛然,便见其手一扬,一物打来,隔得好远,带起地上的雪花,有如彗星般冲来,只扑他面部。
“他”不知什么东西,哪敢硬接,长袖一舞,裹住那物,一股凌厉的气劲袭至,震得“他”身子一旋,转抛出去,“夺”地钉在一棵松树上,入木三分,只是一个小小松球,厉害!
他心头一骇,只道道士占得先机,还不随后杀到,然其袖手立定,静若处子。明知对手必有所恃,但出于速战速决的考虑,“他”一个虎跃,平挪十几步,不得已主动出击。
已进入致命距离,道士兀自不动,他心觉不对,手已照头抓去,道士目光陡闪,身如棉绳般一软,于极微的角度避开,双手翻云般缠绕上来,拿“他”手腕,若被拿实,手腕立断。
“他”后势展开,一弓一弹,虽两人一体,却灵若细虾,拔地而起,脚尖如锥,凿向道士心窝。好个道士,长臂一舒,大鹏展翅,升至同样高度,避开夺命一脚,身如螺旋缠丝式地裹住“他”的身形。
如此连过数招,“他”的出手不可谓不快,或点穴,或掌劈,或勾爪,无不一招致命,然道士武功怪异,动作飘忽,后发制人,身法呈弧形,连贯圆活,不离他左右,无部位不可攻击,无部位不可防守,最绝的是仿佛形成一个磁力场,令“他”无法跳出圈外,空有一身绝艺,在这咫尺之内,施展不开,他暗暗叫苦,没想到着了对方的道,如此缠身软打的功夫端的罕见。
雪花四溅,“他”与道士就在贴身距离内不停过招,竟连相互衣角都没碰上,堪堪扯个平手,其中的分寸之险,只有他这个当局者才能体会,真真大开眼界,受益非浅—
—天下竟有这般打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视觉受限,双方全凭武者的全方位感官拼斗,“他”的真元剧耗,嫁衣神功已至极限,两人一体的身形终究滞缓下来,眼见得越来越受到制约,疲于应对,渐落下风。
“他”万般无奈,终于不理对手一个险招,双手直推道士胸膛,施出两败俱伤之法,他第一次见到教尊如普通江湖人般出手,却也知道惟有如此,才能摆脱出去,只是拼受的是自己的身体,他心中大叫救命。
道士一声清啸,紧急变招,依葫芦画瓢,以同样的姿势推出,竟在一瞬的时间差中后发齐至,“嘭”一声,自交手以来,两人第一次接实!
顿感觉仿佛有一面墙压来,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海里浮现出后世影视中常见的一副画面——两位武林高手内力比拼!
一股纯阳的气流与一股纯阴的气流,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展开激烈交锋:阴阳相战,冷热、柔刚、静动、曲直、疾缓相交,他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座大鼎炉,正在烧炼着一个不断挣扎的怪物,一种痛苦至极、酥痒难耐的膨胀感冲入他的每个毛孔,直至灵魂深处,其感受,是走火入魔也万分莫及!
自己的每根筋都要裂开了,眼珠子也仿佛要爆出来,他嘶吼一声,脑门电光一闪,所有的肉体痛苦消失了,眼前一幻,在如墨的黑暗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光头,看到了一上一前的教尊与道士,更“看”到了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在自己体内争斗消长:那阳气光明轩豁,有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绵绵不绝,那阴气清爽澄澈,有若“由三而二、由二而一、守一而归无”的返朴归真。
他蓦然悟到万物之初、天地初开时荒茫混沌的自然之力,然后以为自己死了,灵魂出窍了,所以得闻大道!
眼前确是同归于尽之局,教尊与道士谁都无法罢手,最终油枯灯灭。
他越飘越高,黑暗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线曙光,又一个光头扑入他的眼帘,一股祥刚的外力侵入,恰到好处地中和阴阳之气,生机陡现,“他”与道士心生感应,忙不迭同时撤手。
他脱体而出的灵知刷地回来了,连退几步,总算双足插雪立定,三个人在鬼门关打了一转回来了。他这一次出奇地没有历死重生的惊喜,心境分外平和!
“阿弥陀佛,三峰道兄,老衲差点来迟了,看来元帝梦授的拳法,不过如此耳,尚需我少林功夫救命,哈哈……”伴随着朗笑声,一位身着紫黑百衲衣的壮年和尚扶住道士。
第五十四章保镖
他端详着教尊的真容,面上的表情跟此刻的心情一样复杂:这是一张酷似楚月的脸,只多了一分成熟与出尘,虽然斯人已逝,却栩栩如生,如果说楚月是误入凡尘的仙子,那教尊就像遥不可及的女神,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女人——真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么?
他的很多疑问一下想通了,教尊跟楚月一定有血缘关系,小姨?莫非是楚月的小姨,也就是他的小姨了?难怪时时给他长辈的感觉,只是为何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境——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切齿的小贼。
小子,我生平最憎男人欺负女人,那日达凯对楚月无礼,才教我对他彻底死心,站到你这边来……心头忽然浮起熟悉的声音,他吓一跳,教尊没死,向自己心灵传音?忙仔细看,仿佛随时就要醒转的样子,心底冒出莫名的期翼来:教尊姐姐你回来吧……
然而半天没有反应,他再试试她的鼻息与脉搏,失望地叹口气。复想自己刚刚与教尊并无接触,何来传音,是自己的幻听了,竟在心中为教尊辩解起来:站在大金的立场上,她对他、对大宋所做的一切无可厚非,一个人为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真的任何事都可以做么?
思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外物打断,他生出一种新奇的感应:周围的空气形成以他为中心的气场,似一个大气球,外物的突入,产生挤压之感,使气场自然反弹,他由此判明外物的形状、速度、方位与距离,是个很小的东西,他动也没动,因为气场的感应十分平和,外物对他毫无敌意。
他还是忍不住眼一斜,看到一只可爱的小松鼠自身侧掠过。哈哈,这应该是变成高手的好处了,对外界的敏感度突飞猛进,可以时刻保持警戒,更妙的是还可以感觉来者的善意敌意,而采取不同的应对。
蓦地,又一个外物突入,是一个人,自他身后十来步远迅速接近,然而奇怪的是,气场的反应十分复杂,忽而平和、忽而悚栗,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他进入了临阵状态!
想到教尊姐姐不想被别人看到脸,他来不及为她覆上面具,用发丝遮住,来人杀意忽盛,一件利物刺过来。
他身子一软,无师自通地使出张三峰的贴身之术,避开那一剑,双手翻云般一缠,已拿住对方手腕,正要折断,他看到了对手的面孔——三相公。
“小月!”他一愕,手一松,顿时被那柄剑抵住喉咙,兀自想不明白,爱人怎么变成了敌人?
三相公盯着他,面上的表情同样的复杂:“明日,现下俺问的每一句话你须回答清楚,不可犹豫,否则俺的剑就刺下去。”
臭丫头这一回是玩真的了,他感觉那柄剑已经戳破了喉头肌肤,一股寒意袭来,即便他瞬间暴退,也不一定躲过这必杀一剑,他额头冒出冷汗,不敢迟疑,赶紧说:“你问吧。”
三相公犀利的目光在他与教尊身上逡梭:“你怎会突然出现?这金贼跟你是不是串通好,对付我等义士!”
乖乖,原本对他无比信任的三相公也动摇了,也难怪,他现身后与教尊的表现,真像一丘之貉。教尊姐姐,你害得我好苦。自己怎会突然出现?这可一言难尽,他本欲将自己当秦桧一事和盘托出,忽想到当日自己和玉僧儿被捉奸在床时,三相公也在场,这些少女们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千万不要刺激她。他惟有直视三相公的眼睛,力求让她相信自己的真诚:“小月,我跟教尊……跟这金贼绝无串通,至于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因为我被人所制,过程极为复杂,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宁可不说!”
还好,这丫头不枉他爱了一回,对他还是相信的,那柄剑缩了一点,且慢,三相公俏眉一皱:“张真人与宗印长老拿金贼时,你为何帮他?”
刚才的大战尽落在三相公眼中,他开始费口舌解释自己的行为,他的思路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我是冤枉的,只有你知道。那道士与和尚把这金贼当作了明日,同样的,天下人都把明日当作了金贼,皆欲得我而后快,我能怎么办,我帮她就是帮自己,至少,她还能保护我,只是,她……她已经死了……”
他忍不住带出了哭音来,自从看到了教尊姐姐的脸之后,他对她再也恨不起来了,反而有深深的眷念。
三相公讶然了,虽然他的辩解她并不认同,但大魔头的死还是冲击了她,她本以为其只是重伤不起,那个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