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微笑着挥挥手,步出自己的营地,登上一座插旗的土墩。他在清爽的夜风中深呼吸一口,舒解自己的情绪。眼前营寨如云,旗幡如林,绵延数十里,黑压压围了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这座被围的城池就是楚州,以他的判断,应处于后世的淮阴一带,因为这是从他的古家乡南下所至的第一座城市。
不知不觉中,他像一个克服了时间差的旅客一样,开始以所在地的时观进行思维了。来到这大营已6天,他还没有真正地走向上前线,每天的任务只是率领自己的百人队为攻城的部队运送军械。他由此认识了千奇百怪的古代攻城器具:云梯、攻城车、抛石机、弩机、檑木……
他每天就站在脚下的小土墩上,远远地看着大金的攻城部队一次一次地发动潮水般的攻击,又一次一次潮水般地退下。然后,他就率领百人队上前,搬回血迹斑斑,千疮百孔的攻城器具,送至军械营修补。而对面城池上烈烈飘扬的旌旗与轰天震地的锣鼓,仿佛在嘲笑着这些以强悍著称的北族大军,竟数月攻不下这座区区小城。
他从手下的嘴里知道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是由一名叫“赵立”的南宋大将镇守的。他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心中却好生敬仰,若没有这等英雄人物的出现,哪来的宋金百年对峙?
他又感慨自己这一阵为掩护写笔记而读的兵书所云及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难怪完颜楚月每次去帅帐听令回来,均板着小脸,想是她的父亲挞懒亲王因战事不利,怪罪下来,连作为女儿的她也不能幸免。听说这个老家伙脾气极坏,他希望自己不要碰上他,好在,他这个百人长还没有资格去帅帐听令。
蓦地,他的心中警醒突现,下意识地回头一瞟,营口站岗的小校不见了。他心知不妙,正想呼叫,一条布带从后面封住了他的嘴,旋即一只口袋当头罩下,他眼前一黑……
他被一个大力的家伙重重地扛在了肩上,并听到另一个压低的粗声:“吓,抓着个头目,撤!”
是淮北口音。他明白自己遇着了宋军的夜袭队,他虽然穿着便服,但一定是小校向他敬礼暴露了他的身份。这就是战场的铁律,当官的永远是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擒贼先擒王嘛。
他想起楚州城头挂着的一排排女真兵的头颅,而那些侥幸逃出的女真俘虏不是被缺了鼻子就是少了耳朵,一时间手脚发软,哪里还有挣扎的气力。这一刻,他不由深深怀念起后世的那个和平稳定的年代,自从他坠入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以来,可以说是步步惊魂,无时不刻都活在危险之中。
一直向往“乱世”的他,此刻方知“出英雄”的代价是天下的动荡和人命的低贱,这种感觉,是那些生活在治世却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所无法理解的,虽然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分子。
在黑黑的布袋中,他感觉到这几个人替换扛着他高低起伏地蹿去,心中只剩下一个指望,就是女真的巡逻队发现情况,将他从淮北老乡的手里救出来。真是菩萨保佑,他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了嚷叫声,显是有人发现了异动,立时,相连的大营鼓噪起来。早已不胜骚扰的女真兵对这些神出鬼没的夜袭队恨之入骨,白天辛苦攻城,晚上睡觉还要提心吊胆,所以一旦发现了夜袭队的踪迹,皆举营追出截杀。
喧嚣的声浪向他们这个方向传过来,这几个宋兵顾不得行踪暴露,开始加快速度,皆知如若被俘,断无生理。奈何有个累赘,再快也快不了哪里去,一个像是头领的声音发话:“做掉这金狗!”
他听得明白,肚中直叫救命,吧唧一声,头朝下栽到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倒不是很痛,毕竟古代没有水泥地。他随即感到一根硬硬的家伙戳在背上,心中暗喜,完颜楚月给他的护身甲又发挥作用了,她才是自己的救命活菩萨。却听到对方“咦”了一声,想是感到匕首刺入不深,他生怕对方识破,忙装作挣扎几下,蹬腿不动。他逼真的表演瓦解了对方的疑心,再加上人声逼近,他们急于逃命,也没察觉匕首上无血迹,便向远方纵去。很快他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了,只闻嘈嘈的女真语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的周围。他口不能言,被布袋裹得紧紧的身子连忙挣扎几下,吸引注意力,表示这里有个活人。
没有缀上敌人,女真兵们不甘心地将对方遗留的大布袋抬回了营地,举着亮堂堂的火把,解开了口袋。他再次见到了满天的星星,还有女真兄弟们的亲切脸庞,他吱唔着,示意他们除掉自己嘴里的布条,却见他们瞪大眼睛看着他,一齐轰笑起来。
他不解地眨巴着双眼,醒悟自己的双手已经自由,便伸手扯掉了布条,不料四周依旧笑个不停。他忽觉下身有点寒意,向下一瞧,一张老脸立刻变成了一块大红布,原来不知何时,那古代的大肥裤带子掉了。穿惯了牛仔裤且有不穿内裤嗜好的他浑然不觉裤子落下腿来,整个下半身都赤条条的,狼狈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完颜楚月黑着个小脸,将这个在外营面前出乖露丑的百人长领回了自己营地。入得帐来,她气急败坏地一拍大案:“好奴才,你今天可算大出风头啊!教你的功夫都给狗吃了?你还……真丢尽了本小姐的脸!”
原来到大营后,完颜楚月每日都抽出空闲,传授了他一套简单实用的刀法和轻灵身法。而他仗着高中时学霹雳舞留下的基本功,领悟得挺快,自我感觉良好,对完颜楚月夸口对付一两个敌人不成问题。却没想到牛皮吹破,这次先被“袋俘”后又“露械”,不禁令他对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的信心也产生了怀疑。
其实若不是当时他正因梦心乱,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他本已满心惭愧、垂头丧气,却被完颜楚月雪上加霜的一番话激起了心底的血性。他想起上中学时,一直以硬汉形象出现的他,当着一位暗恋女生的面被几个小痞子欺负却一副懦态时,那女生失望的眼神,他才晓得这是身为男人的耻辱——令一个对他有信心的女子失望。
他终于想到,这种耻辱,在这样的乱世中,或可以用自己或别人的血来洗刷。他先仔细地勒紧裤带,以防再犯第二次错误,然后一个标准的单膝跪礼:“郡主,明日请求参加攻城!”
完颜楚月没想到几句斥责激起他这么大的反应,倒有些后悔自己言重了。本来宋军夜袭队就令人防不胜防,他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再说让他担任没有危险的运输任务也是她的安排,她可不想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家伙去送死。她口气软化下来:“咱家晓得错不在你,此事就算了,你回帐歇息吧。”
却不料他在瞬间已想得透彻,既然自己落入这个乱世之中,就要适应这乱世的规则,绝不能依靠一个女子苟存活命,危险只能面对,逃避不是办法。他想起自己篡改的一句格言:退一步山穷水尽,进一步海阔天空。他拿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气概,跪地不起:“请郡主恩准!”
“我不准!”完颜楚月一伸手将拉起来,他却又坚决地跪下,俩人如此反复几次。完颜楚月见他不识自己的量苦用心,女孩家的心性也上来了:死奴才不识好歹,我这是何苦来着?她咬咬银牙道:“好,你明日就参战!”
他胸中升起一股豪气,刷地站起来:“得令!”
他昂首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听到完颜楚月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便站住,却没有回头。
“你……”完颜楚月跺了跺脚道:“好生记住我教你的,去吧。”
他点点头,听到少女牵挂的声音,心中一动:“难道她对自己……”
但年近三十的他自负有一颗沧桑不惑的心,抛开此念,决然地向前走去,去迎接未知却注定险恶的明天。
“咚咚!”第一声战鼓敲响,他率领着百人队走在主攻队伍里。这支负责进攻东门的三千人队组成15个方阵,在数百米长的战线上一字排开,用粗犷的女真语呐喊着向前行进。
他看着本阵身披铁甲背弓持兵的部下,成十列行进,每列的前两人肩扛云梯,另分出十人,推着一架巨大而笨重的攻城车为前锋。这种车体宽大蒙着皮甲并头嵌铁锥的攻城车,既可摧墙破壁,又可掩护步兵,是攻城之必备器具。后面是担任助攻的投石队和弩机队。
他一步步踩过寸草不生的焦土,在淡淡的晨蔼中,看着这巍峨的古代城池矗立在正前方。城池越来越近,他清晰地看着破损不堪的藏青色城墙上,布满了斑黑的血迹,战争的疮痍触目惊心。他更看见了城垛后乌亮的金属闪光和千疮百孔失却本色的旗幡,对方一片寂静,但谁都知道这是大战前的短暂平静,离城池只数百米了。
他心中忽然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个汉奸?蓦地,一声巨响,他便听见半空一阵奇怪的啸音,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块块篮球大的石头冰雹般地打来,身边的一个战士躲闪不及,正中脑门,头盔飞起,白花花的脑浆迸出,尸身扑通倒地。
女真兵呼哨一声,向攻城车跑去,躲避对方石弹的攻击。奈何这锲子状的大车下面积毕竟有限,只能挤进三、四十人,剩下的士兵只能抱头伏在一个个战壕里。他被忽里赤和几个士兵簇拥着蹲伏在车下,从车底推轮前进。看着旷野上找不到掩体的女真兵狼奔豕突,自知倚仗的护身甲在这冰雹般的石弹下显然不堪一击。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逞强求战?
他如梦初醒,不得不撇开了所有杂念,明白在这残酷万变的沙场上,人世间的所有的道德规范都变得苍白与薄弱,只剩下两个字——生与死。
这时,女真的投石队开始还击了。他看到一块块大若磨盘的石块飞过头顶向城墙轰去,巨大的裂石声此起彼伏,对方的石雨渐渐变稀了,因为女真兵已进入射程的内死角。他看到己方的15辆攻城车已逼近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