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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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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了!”
  乾安殿侍奉多年的宫人,从未听见过白帝对石长德说类似的话,自也不免诧异,都当作了一件新鲜事。于是这情形悄无声息、却是飞快地传了开去。
  传到宫外,却又勾起了一干敏感的朝臣,新的猜疑。
  匡郢的宠信大不如从前,已是彰明较著,更耐人寻味的是白帝的话。
  什么是首辅不该管的事?
  “说是匡郢劝王爷立申翃为世子,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景和宫中,姜夫人追问女儿。
  “这我可不知道了。倒是叫贾四顺留意了,不过只怕他也探听不出什么来。”
  姜夫人默然片刻,冷不丁问了句:“王爷多久没上你这里来了?”
  一句话,将懒洋洋倚在床头的姜妃,问得红了眼圈。然而迅即咬了咬嘴唇,故作洒脱地笑着:“大概半个多月吧,懒得去记了。”
  懒得去记,可见是实情,而且是常有的事。
  “难怪,看来我听说的不假。”
  姜妃不明所指:“听说了什么?”
  “王爷最近宠上了一个宫女,听说跟前头虞王妃长得很像。”
  原来是这事。姜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可不是最近的事了,总有一年了吧?就在那丫头宫里伺候,长得不怎样,人也不机灵,真不知道……哎,我如今也不计较这些了。”
  “一年了?怎么你从来也没提过?”
  “我提这个作甚么!”
  “那,”姜夫人又问:“都一年了,王爷怎么还没册封她?”
  “谁知道。”
  “唉,看来王爷的心是全不在你这里了。好在你已经有了翃儿,我看那孩子一脸的聪明相,将来准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提起申翃,姜妃终于露出欣慰的神情,整张脸都放出光彩来,“亏得有这个孩子!不然,我真不知道在这里的日子得要怎样熬下去。”
  “所以,你更得好好筹算、筹算。”姜夫人顺势接口。
  “娘!”姜妃关切地问:“你有话要说?”
  “是。”姜夫人特意走到门边窗边又看了一圈,这才走回到榻前坐下,小声地说:“原本你有了儿子,你爹和我都觉得可以放心了,现在看来不见得!所以,再等等看,倘若真是咱们不想看到的那种局面,万不得已,也只好用万不得已的法子了。”
  低而阴沉的语调,激得姜妃浑身一战,惊恐地望着母亲,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夫人安慰她:“我说了,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你爹说有备无患,叫我说,王爷未必会那样糊涂,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立个不相干的人?何况,人人都知道,老青王是怎么死的!”
  “可是……”姜妃恨声道:“容华宫那丫头可向着他!丑事都做出来了,王爷还能把她嫁给别人?又是女婿、又是养子,多好?”
  “所以,你更得狠下心来。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的儿子打算打算,如果真的立了那位,你想想你以后的日子?就算你舍不得那点情分,叫我说也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咬咬牙忍过这一阵,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舒心日子。”
  “这……”姜妃迟迟疑疑地,“娘,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也好。”姜夫人不忘叮咛一句:“可别说出去,跟谁也不能说,放在心里就是。”
  “我明白。”
  这样回答的姜妃,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等送走母亲,她独自回到房中,亲手从箱底取出一块大红喜帕,展开在案头。
  五色丝线绣的鸳鸯戏水,依然鲜艳如新。她还记得移开喜帕的那瞬间,眼前的男人沉静的微笑。她从未见过如此广博宽厚的人,仿佛他可以包容一切,仿佛他可以承担一切,仿佛他可以遮挡一切。她凝视他,忘情而专注,甚至顾不上新娘的羞怯。然而逐渐逐渐地,她发觉那神情、那微笑,只不过是他脸上亘年不变的面具。假的、假的,全都是敷衍!
  姜妃歇斯底里地抓起喜帕,使劲撕扯着。然而勒红了指节,也未能扯开半分,她恼怒地捞起一把剪刀——
  就在触到喜帕的刹那,她停顿了。望着剪刀阴冷的利刃,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冷静。
  莫非这就是她的命?然而这为什么就该是她的命?
  “为了儿子……”
  她喃喃地念着。终于,她放下了剪刀,将喜帕收好,挺直了身子,自己开门出去,问:“申翃在哪里?”
  年幼的申翃,被奶娘领了来。他平日在生母身边的时候,远没有在奶娘身边的时候多,但母子天性,一看见姜妃,便张开小手一摇三晃地扑了过去。
  姜妃下意识地搂紧了那幼小柔软的身子,幼儿特有的乳香萦绕在鼻端,撩得她心头酸热涌动,一阵一阵地想哭。
  “为了儿子。”
  姜妃的心,清明了,也安定了。 
  ※版本出处:实体书※ 
 
 
 
  
 第十六章
 
  八月初,邯翊护送先储灵柩,启程前往高豫皇陵。
  这月里,小公子申翃也满两周岁了。
  宫中很是喜庆了一番,申翃活泼可爱,姜妃婉转逢迎,白帝过得十分畅怀。
  次日回到乾安殿,眉角依然挂着一丝欣悦。侍侯盥洗的青衣,凑趣地笑着,说起:“小公子可是越来越聪明了,说出的话,都似大人样了。”
  白帝笑了,“才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大人教了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然像大人的话。”
  “反正奴婢说不来。”青衣将一条丝绦小心地系在他腰间,一面随口问道:“都说王爷快要立小公子做世子了,到底什么时候啊?想是有场热闹好看,奴婢都等不及了。”
  白帝却是好半天不作声。
  青衣觉得奇怪,抬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白帝脸上一丝笑容也无,眼神阴沉地吓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青衣失声,“王爷,你怎么啦?”
  白帝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字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惊骇间,青衣想不起来方才的话,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
  白帝放缓了语气,“就是你刚才说的,我要立申翃的事,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的。”青衣在白帝的注视下,张皇失措,“还说是匡大人跟王爷议定的,错不了。莫非、莫非奴婢说错了么?”
  “匡郢么?”白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地转过身去,再也不发一语。
  过几天辅相议政的时候,白帝忽然说:“你两个事情都多,青王年轻,本该多担一点,匀匀吧。”便让匡郢将兵部、陆敏毓将刑部的事,交给邯翊去管。
  看来两人各开去了一部,然而匡郢心里清楚,刑部虽然是陆敏毓分掌,却早已被自己抓来,白帝这一句话,于陆敏毓其实没多少分别,跟自己却大有干系。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放了暗箭,他这样想。否则,为何青王还远在东陵,就急急地做出这样的处置?
  然而苦的是,暗查许久,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摆布了是非?
  就这样疑虑重重,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等到邯翊从东陵回来,文乌带给他一件有些骇人的秘闻:“听说姓匡的近来似乎不大安分,跟傅世充有来往。”
  傅世充是东大将军,节制着二十万人马。
  邯翊冷笑了一下,“看来他真是想走绝路了?”
  “那你想走哪条路啊?”
  邯翊看看他,“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文乌徐徐地说:“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要不要现在推它一把?”
  他似乎不经意地看看窗外,“秋高气爽,这一阵王爷的身子看来不错。过几天就是东郊狩猎,想必是会去的吧?”
  邯翊凝神看着他,不语。
  白帝年轻时很喜欢狩猎,只是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已经连着三年不曾去了。今年自觉精神健旺,便早早命人准备。
  到了日子,大驾前往。
  方圆百里的猎场,青赤白玄四色荡幡招展,一色乌丝连玄犀甲的数万禁军分列四方,刀枪剑戟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辉。数百骠悍的骑兵在围场中不断地来回跑动,各色旌旗扛在他们的肩头,随风“咧咧”作响。
  等白帝所乘猎车入场,陈于行猎台两侧的大小鼓、鼙、歌箫、笳、大角诸般礼乐大振,奏武德之音,禁军呼喝相应。
  白帝登行猎台,数十惊惶失措的麋鹿在驱赶之下,从台前奔过,禁军大噪,再驱过,又噪,三驱过,白帝方引弓,箭如流星,一头鹿应声而到,此时从驾之鼓及诸军鼓俱振,宣告狩猎开始。
  这日白帝收获甚丰,邯翊却几乎没有出手,他一直随侍在旁,照料一切。
  “翊儿——”
  兴致高昂的白帝,从马上回转身,脱口叫了一声。
  两人都微微地怔了一下。
  自从认回本宗,白帝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叫他,此时听来竟有些异样的陌生。
  “翊儿,”白帝依旧微笑着,这样叫他,“你自管去,我这里有的是别人。”
  邯翊似乎仍然愣着,好一会,才答:“是。”却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白帝说到第三遍,他才离开了一会,胡乱射了几箭,便回来了。
  白帝的精力是大不如以前了,不过半个多时辰,脸上开始浮现倦色。
  邯翊一直在旁边留神着,便想劝他歇歇。转念间,差点脱口喊出“父王”来,连忙忍了忍,才说:“王爷,歇息一会吧?”
  白帝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点了点头,拨转马离开围场。
  邯翊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甲士们依然在场中狩猎,然而马蹄声和呼喝声都渐渐地远了。
  一切都像是变得越来越宁静。
  午后的阳光从云端照下来,晃进眼睛里,微微有些恍惚。
  邯翊觉得心里像是忽然堵上了什么,他呆呆地看着白帝,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第一次到猎场,白帝亲手抱他上马,拥他在身前。
  “翊儿,看!”
  冷不丁地,白帝喊了一声,手指向场中。但见四面箭矢如流星,射向一只斑斓的猛虎。
  “好些年没有射到这么大的虎了!”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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