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放垂首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你难道看不来,你连一丝一毫取胜之机都没有么?”
令狐锋却笑了,他道:“便是不做皇帝,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弄明白,谁是云行天和沐霖之后的中洲第一将,你?还是我?”
杨放却突然烦了,他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你还能怎样?你带着手下这些饿兵,就是走得到镇风堡下,你觉着他们还能打么?你能到哪里弄粮食?到别家军里抢?到百姓家里抢?眼下就是明凌河一带还可以弄点粮食,你别忘了,你手下的将官们大都出生在哪里?明凌河!你就不怕闹出兵变?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不想屈膝于女人裙下,可你有没有为你的部下想过?他们跟了你多少年?这些年有多少兵士为你而死?他们从一场场血战中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只要你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他们也跳,他们为你挡箭的次数,你记得清么?没有他们为你流血,你能这么活灵活现地当这个元帅?如今,总算打完了,他们可以得一点恩赏,可以安宁地活下来。而你要打这一仗,他们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就是活下来,也是叛党中人,他们这一生的苦战都没了报偿!为什么,你,项王,你们这些人,总是觉得死的人不够多!总是觉得血流得还不够多!可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打了,要打你自个儿去打吧!这样的情形,只要随便一个庸将都能打败你,中洲第一将?你做梦吧!”
令狐锋听着这些话,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终于垂下首去,将面孔埋于双掌之间。
杨放一抖斗篷,转身向帐外走去,在他揭开帐帘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说得对……我,奉诏。”这声音如此陌生,杨放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缓缓地转过身去。
令狐锋慢慢地抬起头来,杨放见到他眼角的倦意,这一瞬间他竟似老了十岁!杨放心中非但没有半点欣悦,反倒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四月十三日这天,紫晨宫里近乎死寂的平静为一个惊人的消息打破了。
女人们围坐在一起,她们没有哭泣,所有的眼泪早已在这几个月中流尽。她们曾彼此深恨,恨得咬牙切齿;她们曾相互争斗,斗得阴险恶毒。而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们为之互恨,为之所争的那个人,已不复存在。
董氏打破了平静,道:“我会随皇上去,你们呢?”
女人们都道:“我们也自然如此。”
董氏转过头来对漆雕宝日梅道:“你却不能如此。”
漆雕宝日梅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董氏道:“她们生的是女儿,随我去也就去了。你的儿子却是皇上唯一的后嗣,你得保全他。”
漆雕宝日梅不解道:“我如何能保全他?”
董氏道:“听说你哥哥向那女人要过你,你可以带孩子回蛮族。”
漆雕宝日梅想了想,摇头道:“不,她不会许我带孩子回去,再说……我的族人也决不会容这孩子活下来。”
董氏叹道:“难道,就真没法留下皇上这唯一的骨血么?”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或者还有个办法。我们平日里的衣食用度都是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从窗口里递进来的,不过那个为我们打扫庭院、收拾弃物的老杂役,他每十日会送一车弃物出门。我见守卫们并不查他的车子,那车里面藏上一个婴儿,或是不会发觉。”
漆雕宝日梅疑道:“他会肯么?”
董氏道:“尽力一试吧。听闻那人也是跟皇上打过仗的老兵,盼他能有点忠义之心,我们手头上还有点头面首饰,全都拿出来吧。”
漆雕宝日梅悄悄闪进了杂役住的窝棚,那个独眼、单臂、瘸腿的老头儿吓得不轻。漆雕宝日梅跪在地上,奉上珠宝,道出来意。老杂役仅余的黄浊眼珠映出了珠光宝气,好一会儿,他喑哑着嗓子道了句:“珠宝固好,但没了命也是无用。”
漆雕宝日梅绝望地压低了声音叫道:“难道老人家就全不念皇上的恩德?”
“皇上的恩德?”老杂役突然咯咯的笑了,他笑得如同寒夜老鸦一般,刺耳,不祥。
漆雕宝日梅听着这笑声,有些害怕,站起了身来。
“你叫我老人家,我看上去很老么?”杂役问道。
漆雕宝日梅怔了一怔,她从未正眼看过此人,只觉得这人身形佝偻,老态龙钟,当然以为他的岁数不小。
杂役见了她的神情,愤愤地道:“我才二十岁!”
“什么?”漆雕宝日梅不由得惊呆了。
杂役冷冷道:“我成了今日这个样子,就是‘皇上’的恩德,你们蛮族的恩德!”
漆雕宝日梅不敢接话,听他说了下去。杂役望向窗外道:“我是噍城人氏,祖传的木匠手艺,一家子做活为生,倒也不愁衣食。直至那年蛮城攻下噍城,令狐元帅着人将通城木匠带走,以免蛮族造出大船。谁知蛮族来得好快,有些人尚未来得及上船,令狐元帅当即下令把他们都射杀了。那里面,有我的父亲,哥哥,弟弟。那夜我大骂了令狐元帅几句,他着人把我捆起来,捆折了我的胳膊。后来军中少劳役,就将我留了下来。几年的混战,我这只眼,是在风涯山下被蛮族射瞎的,这条腿是攻远禁城时打断的。这就是‘皇上’给我的恩德,这就是蛮族给我的恩德!你说,我该如何去报这等大恩大德?”
漆雕宝日梅被他问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道:“可,可你的家人不是皇上下令杀的……”
“的确不是他亲自下令,可若是他不开启战端,或许我的家人还好好活着。这许多人死掉,成就他的威名功业,而我又得了什么?除掉这一身伤,只余下这一条命。我的命凭什么就比他的儿子贱,我为什么要为他的儿子送命?”
漆雕宝日梅怔了怔,道:“你既不愿,就罢了。”正要转身离去,当年的小木匠,今日的宫中杂役突然道:“我也可为你做这件事,只要你愿为我做件事。”漆雕宝日梅初起惊喜,却马上从他贪婪的目光中发现了他的意图,“我这辈子还没有碰过女人,若是可以尝尝皇帝的女人,蛮族格格的滋味,送了命,那也值!”
尾 声
“你,贱胚!你休想!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漆雕宝日梅一掌打过去,杂役没有避开,往后跌开几步,他冷冷地看着漆雕宝日梅。漆雕宝日梅却又呆了一呆,失神道:“你真的可以带出去么?”
杂役道:“你没的选了。”
漆雕宝日梅点点头道:“是呀,我没的选了。”然后缓缓地委顿于地。
漆雕宝日梅将吃了酒泡馒头睡着的婴儿送到杂役手上时,她心中念道:我的儿子,你的身上流着云行天和格特丹汗的血,无论你今生处于何等境地,你一定要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物,你要为你的父母报仇,愿你永不必知晓,你的母亲为此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快点,别叫人发觉了。”杂役不耐地一把抓过孩子,塞进了垃圾下面。
转进一道屋角,就要到门口了,杂役有点紧张,屋角上站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董氏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我知晓你车上装着什么。”
杂役吓了一跳,道:“你想干什么?”
董氏道:“要么,我眼下就叫出来,你就是大罪处死;要么,你自己交给守卫,算是举报有功,你选那样?”
杂役迷惑道:“你为何要如此?”
董氏道:“那不关你的事。”
杂役略为犹豫了一下道:“我自然交出去。”
嬴雁飞盯着跪在阶下的杂役,又看了看宫女手中抱着的婴儿,突然问道:“你既答允把孩子带出去,为何又把他交了出来?”
杂役一震,忙在地上叩头道:“小人不敢答允这等事,小人只是为了将此事报知太后……”
“来人,掌嘴!这人竟敢在我面前说谎。”
杂役吓得手足发抖道:“小人说,小人说,是那个姓董的女人发觉了,着小人交出来的。”
“哦?”嬴雁飞若有所思,“这孩子的母亲既敢把他交给你,必有所凭仗。你问这孩子的母亲要了什么?”
“这,这……”杂役吞吞吐吐,他想起方才的时光,情不自禁现出得色。
嬴雁飞忽然想到了什么,摆手令侍候的人都下去,然后淡淡地道:“蛮族的女人,与中洲的女人不同吧?”
杂役惊得趴在地上,期期艾艾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该死么?只是该死么?”嬴雁飞不温不火地道,“要你为一个小儿送死,原是不该的。只是……人家嫖客逛了院子,也是要交银子的。你既得了不该你得的非分享受,也要吃点非常的苦头才好。来人!”
宫女太监们急急拥上,嬴雁飞指着杂役,手指猛颤,语如千载玄冰般森寒:“把这个……这个东西,给我拖下去,一刀刀细剐了,去喂猪!”众人一怔,这是什么刑罚?反应起来就不免慢了一拍,只听嬴雁飞厉声喝道:“王八蛋,个个都死了不成?”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太后竟会骂起粗话,若是听人说,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当下哪里还敢迟疑,一拥而上,将不住嚎叫的杂役拖了下去。
嬴雁飞起身道:“我们去紫晨宫,快!”
可当她赶到紫晨宫时,见到的只是冲天的烈焰,及那烈焰中渐渐倾颓的房舍,火光闪动中似可见到几个身影在闪动,四下里的守卫们骂骂咧咧,却不敢上前。
嬴雁飞把婴儿从宫女手上接过来,紧紧抱在怀中。婴孩似有所觉地醒了,大声哭叫起来,他的一只小手伸向了那方,张开五指,仿佛想抓住什么。火光把他白嫩的小手映得通红透亮。
“就连死都不能减了你的怨恨么?”嬴雁飞想着董氏的这一手,越发觉得不可理喻。董氏一并报复了三个人,嬴雁飞,云行天,漆雕宝日梅。
嬴雁飞将在胸口上养一条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