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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僧人说到这里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这可让我哭笑不得,既然有异能,又怕会走火入魔,那明明就是一件魔法书怎么又说不是。不过我想起了僵尸王破碎……
“我师父说,修练幽明断绝可以破隔阴之迷,明三世因果,往生极乐。”
“隔阴之迷?”
“唉,这说来话长……”
这小僧人黄青似乎忘了他是个俘虏,居然对我摇头晃脑说起隔阴之迷,原来在僧侣的信仰里,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灵魂是不断地在死去,寻找躯体,又复活,三个状态中循环不已,他们称之为“轮回”。
在灵魂进入新躯壳之前,会将旧躯壳里的记忆封盖住,于是进入新的躯壳就等于一次崭新的生命,僧侣们称之为“一世”,以死亡为界,旧的生命称为“前世”,新的生命称为“今世”,而两世相隔的状态就叫做“隔阴之迷”。
难道破碎之所以会回忆起华伦斯坦,就是因为修炼了幽明断绝吗?这么说,如果我修炼了幽明断绝,那就可以明了圣御林·昆的一切,解开绞死松的死亡之迷。对!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独眼纵然有心要修习幽明断绝,但一来有语言上的隔阂,仅靠着黄青的翻译难以明了字句中所隐含的意义,二来就算明白了字面上的意义,要达到“破隔阴之迷,明三世因果”的境界恐怕也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情,大敌当前,独眼没有道理一个人躲起来练功修法,眼前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特别是战事似乎不像枯叶青当初的预估那样单纯,亦废又出了状况。
“好烈的火。”
亦废被妙门上人的火墙扫倒在地,一时失去了意识,靠着独眼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才又将他救回本阵之中,不过他醒来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坐在一旁喃喃自语。
“可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是强者死,弱者生?而不是强者生,弱者死?”
“我的骷髅兵为什么会向后跑,我才是他们的主人呐,他们怎么不听我的号令?”
“胆怯?不,不可能胆怯。”
“胆怯者的结局就是死亡,胆却者怎么可能生存,勇敢者才能生存不是吗?”亦废继续自言自语着,回想起今天战场上那一幕,他努力地思索。
“那群秃子在对我的骷髅兵威胁利诱,你说是不是这样子?独眼。”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向独眼求援。
“我也不懂那些咒语的意思,也许枯叶青懂得。”独眼耸耸肩。
“那骷髅兵懂得吗?”亦废像是攀住一条绳索一股脑的追究下去。
“不会吧。”
“不懂,那为什么会不听我的号令?”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都不相信骷髅兵会听得懂这几句奇怪的咒语,但事实证明一切,却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真的是强者死,弱者生,真的是这样子吗……”亦废又开始喃喃地在嘴边念念有词,等他把战场上的情况再回忆一遍,他似乎就懂了。
“没想到真的是……”自以为刚强者,勇往直前者被火焰吞没,自以为柔弱者,胆却后退者保全了生命,亦废懂了。
“居然是这样……”
“焚尽躯体,永在极乐……”
“是的,应该是……”
“唔……”
“……”
亦废,望着星光稀疏的夜空,不断地重复那段焰僧的咒语,念着念着他渐渐静了下来,像漆黑的夜空般,一点声音也没有。
“亦废,你怎么了?”独眼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靠过去拍了一下亦废的盔甲,没想到”匡当”一声,整具盔甲瘫垮在地上。
“亦废!”独眼在死亡深渊的眼窝里看不到一丝灵光。
“亦废!你到哪里去了?”独眼一面摇晃那具空洞的盔甲,一面向四周张望,亦废似乎已经不在死亡深渊里。
亦废走了,他放弃了躯壳,并决定要停止战斗与杀戮,当他下定决心之后,鬼影谷王立即有了感应,就在他脱离死亡深渊的那一刻,灵体就得到鬼影谷王的引导一路飘摇回到鬼影谷,重新与王合为一体。
独眼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在死亡深渊里发生什么变故,他尝试要找回亦废,但是盔甲里一样是没有灵光,也没有任何反应,最后独眼只能当做亦废“死了”,也许是受伤过重,或是受了什么咒语的打击,总之他已经不在了,这具黑色盔甲不再被叫做“亦废”,因为它不会站立,也不可能再拿起镰刀挥舞。
僵尸没有眼泪,也不知道何谓悲伤,独眼只是觉得失去些什么,心里不舒坦,现在只想一个人到外头去吹吹风。他向枯叶青发送了传讯骷髅兵,接着把死亡深渊与收割者之镰交给盖比保管后,独自骑着黑流星出了营寨。盖比收下盔甲与镰刀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虽然这盔甲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吩咐属下找来几条粗大的麻绳,牢牢地将它绑住,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了。
枯叶青收到独眼的讯息之后面色凝重不发一语,因为前不久花无蕊的左路军也才传来战况胶着的战报,无面大将与花无蕊不预期的遇上骑士·舒的重装骑兵,在彩虹森林前败了一阵,现在靠着拳头山的地形勉强维持住阵线,枯叶青明白,若要左路军以现有的实力击退重装骑兵,进而穿越彩虹森林恐怕是过于严苛的要求。
左路进展受阻,中路也不甚乐观。独眼与亦废带领的主攻部队虽然胜了一阵,但却折损一员大将,是否还有攻城的能力枯叶青也没有把握。更重要的是,出现在虔敬者之城前的居然是东山国的僧侣,那么御林军呢?是被消灭了,还是与僧侣联合起来作战呢?
衡量全局,枯叶青只剩下最后一线获胜的希望,那就是残枫顺利拿下正气桥,到时再将部队向左旋转合围虔敬者之城,一样可以完成既定的目标。不过残枫的右路军一直都还没有战报传回,正气桥方面的战况依然不明。
独眼骑着黑流星在深夜里奔驰,踢踏的马蹄声穿过精灵佣兵的营地,再穿过豺狼人的营地,不停的向北奔去,呼呼的夜风迎面而来,吹得灰色马鬃撕裂般地打在独眼的脸上。
在夜色下,灰黑色的僵尸骑着一匹黑色的快马,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僧侣的营地,守夜的僧侣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却看不见人影,心中皆是一慌,只见两团火球从岗哨射出划亮了夜空,一幢黑色的人影在火光中隐现,但立即又随着火光的逝去而消失无踪。
“匡!匡!匡!”警戒的铜锣声在寂静中响起,僧侣营内一阵骚动,人员的叫喊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落,火把一处处地亮了起来,把整个营寨照得像白天一样,火球一团团从营地里飞出,射往每一个可能来袭的方向,但那黑色的人影却已经乘着马蹄声远去,只留下一团慌乱的僧侣在营地里忙着。
黑色的流影绕过了营地继续向东狂奔,独眼迎着夜风飙着快马一时还没想到那是皇冠河的方向,等到远处出现一支队伍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离开中路军驻扎的营地很远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已经是右路军残枫的营地所在,但独眼定睛一看,远方徐行的队伍看起来并不像是不死鬼族。
独眼正准备要再靠近,忽然,“咻~~”一挺标枪柄端带着火线破空而来,独眼勒马转向有惊无险避过枪尖,飞窜的标枪正插在独眼身后两跨之处,火光衬着人影,独眼的位置已然曝露无疑,这枪法之高超巧妙远远胜过方才一群僧侣抛射的火球。
“咻~咻~”又是两挺标枪在独眼跟前落地,三把点燃火焰的标枪把独眼围在核心,灰黑色的身影无所遁形。
“好准的枪法!”独眼心中暗自发出惊叹,他原本是出营兜风,所以身边并无携带武器,如今遇上劲敌心里只能做脱逃的准备,不过他终究斗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手中的缰绳虽然抓得警醒,却也还想看清楚来者的身份。
三匹白马从黑暗的远处驰来,独眼见状并不立即逃转,反而夹马向前,抽起插入土中的标枪将就当做随手的兵刃准备迎敌。在夜色下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也不清楚对方的阵营,一静一动皆只知道这是场一对三的拼斗,三匹白马越奔越近,独眼已隐约看到当中为首的手持长枪,背上尚有一束枪尖随着马步跳动着,左侧跟随者皆手持长马刀,右侧跟随者手持火把,而三人身后的队伍已摆开阵势,纪律森严。
“嘶~~”当中的白马被拉得嘶叫起来,停在半箭之远处不再前进。
“是王子陛下?”马上这名胸罩熊头护心甲者正是御林·志。
“是你?”独眼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只觉得面貌身形相当熟悉。
左侧随从掉转头去,回到本阵向主将御林·信报告,而御林·志则还是愣在当场攻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子陛下,真的是你吗?”御林·志语气中带着兴奋,却也带着迟疑。
“你是……”独眼一直搜索着记忆中的残余,他确定这人曾经是他手下的弟兄,只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是御林·志啊,王子陛下。”御林·志想要向前,可是心中又是百般犹豫。身后御林·信也赶上来一探究竟,他受伤了,肩膀上,头上和前臂都缠绑着渗出血迹的白布。
“王子陛下……不,已经不是王子陛下了,弟兄们死了,圣御林·登也死了,圣御林·昆……圣御林·昆也死了。”残枫的右路军在正气桥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刚刚经历恶战的御林·信,两眼犹自泛着血丝,眼眶里的泪水已被怒火蒸干,圣御林·登死后,这个铁熊御林军的副将从接云关的无助到灰熊坪的绝望,再到正气桥畔孤臣般的死斗,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与子民们一个个倒下去,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所有的敌人与其余的虔敬者。
“你是御林·志,那你是……御林·信?”独眼想起接云关上这两名副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激动。
“御林·志,杀掉他。”御林·信此话一出,御林·志与独眼皆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