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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九炫偷偷溜进龙帝的房间,房间里很暗,没有灯火。龙帝看来已经睡了。
摸摸索索蹭到床边,九炫刚要伸手查探龙帝睡在那里,倏地只听一声怒喝:“大胆小贼,居然敢偷到我龙帝这来了。”
于是黑暗中乒乒乓乓一阵响声过后,九炫含泪顶着满头包包,仓惶逃下。
九炫的第二次尝试,至此宣告失败。
要成功,就必须有屡战屡败,履败屡战的毅力。宝典上是这么说的。
九炫的第三次尝试……
书上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开诚布公跟他坦白,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两人在晚饭后就一直对坐到现在,还是相顾无言……
“炫儿,你究竟想说什么?”没什么耐心的龙帝居然也能坚持下来,也算稀奇了。
“我……我想……”头越垂越低,脸越来越红,九炫说来说去不超过三个字。
龙帝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怎么越来越内向了,连话也说不全。咦咦……他的脸这么红?不会是……
龙帝嗖的一声站起来,一把拉过九炫的手说:“病了也不早说,你想看大夫是吧,没什么好羞耻的。我带你去……”
“不是,我,我是想……”
“不用不是的了。我们走!”龙帝心急便用上了法术,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可怜的九炫,离反攻还早着呢。注定被某人吃得死死的。^^
第十话 流水游鱼两相忘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九炫静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四周的窗子关得密不透风,怕夜半的江风灌进来,让病人冻着了。
龙帝半夜进来,摸了摸九炫的额头,幸好,昨晚因伤势引发的高烧已经退了。虽然人还没清醒,不过墨尘说不碍事,现在需要的只是充足的时间静养。
见他睡得安稳,素白的被子却滑了一角下来,龙帝走回去帮他掖了掖被子,转身轻手轻脚走开。忽然横里伸出一只手来,用力把他拉了回去。
“炫儿……”龙帝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醒了。
可惜九炫没有答话,眼皮抬了抬,眼神茫然,似乎还没恢复意识。也许只是梦见了什么,无意识下死抓住龙帝的手不放。
轻叹了一声,龙帝见挣了几下都没挣脱,也就由他了。看来,今晚他不放手的话,也只有坐着等天亮了。
那边九炫又再次沉沉睡去,清朗的月色映着他如刀如刻的五官,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逼人。现在才发现,九炫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潋,无论样貌、身材、气质无一分相象。十八岁的九炫,已经比潋高出一个头不止,眉目清俊,和样子秀气的潋长得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那双手……
龙帝紧盯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好一会,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尺寸。
为什么以前没发觉呢?九炫和潋,如果不是他确认过,甚至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两者间有无血浓于水的亲子关系。
十八年前,那个有着飘忽微笑的少年,在细雨淋漓的荷塘边,跟他定了一个契约。一切仿佛昨日事,如今他仍清楚记得那苍白唇际的一丝轻笑,如风如月,清淡了无痕。
他降临人间的时候,人间足足下了三天豪雨。那年夏天,久旱无雨,他来了,然后天降甘霖,四处清凉一片。
他的元神翱翔天际多时,却找不到一处可供栖息的躯壳。第三天黄昏,终于让他感觉到一丝契合的气息,遂降下云头,龙尾一摆,直奔那处而去。
开始他以为是在如血的残阳映照下,那条村落才会呈现出如此妖异的一片红。谁知道,飞了过去,竟见到方圆百里,尽成废墟。有些地方还滋滋冒着白烟,像是原本燃烧着的烈火才刚刚被雨水扑灭。
那股召唤他的气息从村中最大的一间宅院传出来。他降了下去,远远的,他的元神在绯红的流霞中,是一条颀长优雅的银龙,带着清冷的水气和烟氲似的银光仙气冲入那一片嫣红的云雾中。
莲华灼灼,触目以及是一池滟滟的红色水莲,莲茎妖妖娆娆,如同欲语还羞的女子。花色如焰,带着三分赤色,二分火气和一分不可一世的妖邪,在碧水涟漪中艳惊四处。
这般喧嚣霸道的火色,映红了池畔少年苍白的脸和苍白的衣。
龙帝翩然降落于一池火色中央。龙身一敛,幻化成白衣羽冠的仙人。
“是你召唤我来?”银眸四顾,除了少年之外别无他人,那清冽如冬雪的声音问道。
少年低垂的眼睫闻言轻轻颤动,现出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来。
风里夹杂着阵阵热浪,莲华如火,与天际的流霞相辉映。宁静压抑中无由地让人嗅到危险的气息。
“九玄龙帝殿下,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少年的微笑在霞光中出奇的淡,出奇的祥和。话音渺渺,似乎转眼便被风吹散了。
“哇……”少年怀中的孩子不知怎地受惊了,号啕大哭起来。
池里的红莲募地一亮,灼灼的,映得池水也红了。
少年柔声哄住了孩子,便娓娓道来:
——吾儿出生的时候,方圆百里,皆被妖火烧成灰烬。鸟兽虫鱼,无一幸存。就连这条村子的人都难逃劫数。这池子里种的,原本是白莲,却也变成这火焰似的模样。妖火肆虐,不久也将把吾儿的身体一并吞噬殆尽。然而,水火相生相克,普天之下,唯有您一人能够镇得住他体内的妖火。无奈之下,只有把他托付给您。十八年,我愿用自己的躯壳换吾儿十八年性命无忧,还望龙帝殿下成全我的心愿。
“有趣,育有妖火的孩子么?”龙帝锐利的目光在少年脸上轻轻一转,“好,我便用十八年的时间换一个可供栖息的躯壳。”
清澈而抑扬顿挫的声音定下的,是约定,也是交易。
于是,他庞大的元神附到了这位名为潋的少年身上,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原本乌黑的瞳孔已经变成苍银色,眸子中流动着洌洌神光。一头青丝也褪成银色流泉。
龙帝环顾四周,扬眉一笑,天生的倨傲和冷然霎时显露出来。
稍稍适应了这个人类躯壳,龙帝正要动身,忽然耳边一痛,低头看去,原来怀中婴孩不哭了,胖乎乎的小手正扯着他鬓边的一缕银发。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子……”
火红色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挂在大脑袋上,一双红玉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的看着自己。
龙帝不由皱起眉头,这红色可真刺眼,偏偏是自己最讨厌的颜色。
看来,真如潋所说的,这个孩子满肚子妖火气,还真邪门呐。
小小的拖油瓶浑然未觉上头一双冷冷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小手继续耍玩着龙帝的头发,一脸陶然自得。
嗯……还是先封住他身上的妖火吧。
龙帝伸出食指,就要点上小孩光洁的额头,那孩子见有东西靠过来,撒手不扯他的头发,小小手指一开一合,已经把龙帝的食指抱得紧紧的。
“喂喂……我是要给你下封印,不是把手指给你玩的。”啧,这小鬼把我的手指当玩具了。龙帝恼怒地瞪着他,手指用力甩了两下,没挣脱……
小孩子以为龙帝跟他玩,咯咯笑着,双手抱着他的手指送到嘴边,居然就这样甜美地吮起来……
……筋……筋……
冷静,冷静……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现在发火太没面子了。
龙帝努力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乖,乖,把我的手放开,等会给你好东西玩。”
想不到如此笨拙的哄骗居然有用,龙帝乘孩子放开手的刹那把龙印点上他的额头。
按下第一片龙鳞,封住他的外貌;按下第二片龙鳞,封住他体内肆虐的妖火;按下第三片龙鳞,让他忘却原来的自己。
足足布下了三重龙王印,才看到那嚣叫于孩子体内的妖火渐渐熄了。
妖气褪去,便见孩子的外貌也起了变化。嚣张的红色隐没了,一双昏昏欲睡的大眼睛变成猫一样的浅灰色,发色也恢复成平常的黑亮。
“小鬼……”对了,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他小鬼吧。
算了,起个容易叫的名就行了。阿猫阿狗的确实有点难听……嗯……
龙帝略一沉吟便说:“这样吧,赐御姓‘龙’,赐我封号‘九玄’为名,嗯……属火的小鬼,就叫你‘龙九炫’吧。”
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抱住了他的手指,咯咯笑着,乐不可支的模样……
十八年,还有十八年要对着这个小鬼……
龙帝这才发现前途多难,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风不知从何处漏了进来,床前的灯火晃了一下,莲焰闪烁。龙帝募地惊觉自己出神了很久。
九炫很安静地睡着,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九炫真是有趣啊,也比现在乖多了。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浅灰色的眼睛喜欢追着他的银发滴溜溜地转,笑起来瞳孔颜色浅浅的,像只猫咪;还有,喜欢玩弄他手指的恶习。
龙帝狐疑地瞥了一眼九炫的手: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小时养成的坏习惯?
不由的,他开始在灯下反省起自己的启蒙教育来。
画舫平缓行进在运河上,两岸垂柳如烟,偶尔有一两树桃花李花,红红白白的,在朦胧绿意中争芳斗艳。
用膳过后,墨尘习惯性靠在软榻上打盹。午后的暖阳从雕花的窗棂间投进来,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光影,懒洋洋的天气容易让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这几天,九炫的伤势略有好转,四人这才启航前往京城。龙帝顾着照顾他儿子,都没有时间来和他斗嘴了。可惜少了个娱乐的对象,墨尘顿时觉得无聊得紧。而无心小狐狸又整天神经兮兮的,不知在紧张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一声尖叫差点把墨尘从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