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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立定之后朗声一笑,声如凤鸣,清越无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身材立刻高了几寸、瘦了几分,再把灰色上衣脱下来反穿,内里竟是天蓝色的缎子,绣着深一点的仙鹤图案,然后又从脸上小心翼翼地揭下一张面具,恢复了鹤逸英俊潇洒的原貌。
庄守朴看得眼睛都直了,易容缩骨术能造成这么神奇的效果连童天赐也是第一次见到,赞道:“吴兄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
鹤逸道:“哪里,当今活在世上的至少还有两个人比我高明,一个是家师,另一个就是兰灵,她回来了吗?”
童天赐道:“回来了,正在舍弟房中。”
鹤逸笑道:“那我就等他们说完话再找她吧。”
一串清脆活泼的笑语接过他的话尾,“我们已经谈完了。”
这笑声是吴兰心的招牌,鹤逸转身问:“你出来得顺利吗?”
吴兰心和童自珍并肩进门,“我故意和欧阳长天吵了一架,连房也没回就走了,你遇到什么事落得这么狼狈?”
鹤逸把经过叙说一遍,叹道:“想不到欧阳长亭这么快就找我的麻烦,连一时一刻都不耽误,的确厉害!”
吴兰心斜眼瞟着他,“我怎么觉得你的口气好像‘若有憾焉’呢?”
鹤逸苦笑,“少寻我开心,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吴兰心笑看童自珍一眼,道:“好,去我房里说。”
鹤逸和吴兰心出厅以后,童天赐问童自珍:“他们要商量什么?”
童自珍微笑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们?反来问我?”
童天赐道:“吴兰心答话时为什么先看你一眼?你一定知道。”
童自珍道:“刚才兰心对我说了他们在欧阳世家盗书的事,他们现在谈的一定是那一百零七部刀法秘笈。”
听到结尾,童天赐耸然动容,眼睛里发出冷月寒星一般的光来,“一百零七部刀法秘笈?”
童自珍道:“我亲眼确认,上面有爹做的批语。”
童天赐一把抓住弟弟的手,“东西在哪儿?”
童自珍态度沉静,“哥哥,你看一看可以,但不能动。”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答应兰心,把这些秘笈送给她了。”
童天赐难以置信地瞪着弟弟,就象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你把爹的遗物送给她?”
童自珍道:“如果她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知道欧阳西铭是咱们的仇人。她冒险把东西从欧阳世家偷了出来,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该从她手里抢秘笈,何况她也并不想永远占有它,只是想学上面的武功罢了,将来还会还给咱们。”
童天赐道:“一百零七套刀法,她要练到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
“三个月。”
“三个月?”
童自珍道:“她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把秘笈背熟,然后就把秘笈还给咱们。”
鹤逸和吴兰心一出花厅,等不及到她房中,确定院中无人后劈头就问:“东西呢?”
吴兰心道:“东西好好地放在我屋里。我先问你,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鹤逸道:“当然是咱俩带着秘笈高飞远走。”
吴兰心道:“不妥。第一,咱们带着这么多秘笈奔波,万一有个闪失,岂非白费心血?第二,练这一百零七种刀法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把它们融会贯通更是费时日久,你一躲几年师父难道不找你?”
鹤逸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立刻练它了?我只需要一段时间……最多三个月,就能把刀法背熟,你用的时间也许比我还少,然后咱们毁书灭迹,以后再慢慢练。而且我说高飞远走也只是形容而已,咱们一离开欧阳世家的势力范围,就找个隐秘之处躲三个月,岂不是既稳妥、又方便?”
吴兰心道:“你既然想得这么周到,我有个建议你一定不反对。”
鹤逸道:“你说。”
吴兰心道:“你在这儿住三个月,既不愁欧阳世家或师父找到你,也不用烦心食宿交际,安安心心、稳稳当当,就和闭关修行一样,岂不好吗?”
鹤逸立刻跳起来,“你的心被油蒙住了?我早警告过你,如果被童家兄弟知道那东西,哪儿还有咱们的份儿?”
吴兰心道:“反正你三个月后就要烧了它,何不做个人情呢?”
鹤逸警觉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替我做人情了?”
吴兰心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鹤逸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吴兰心道:“我只是替你和他们做了个交易而已。”
鹤逸又跳了起来,象只竖着冠子的公鸡瞪着条大蜈蚣一样地瞪着吴兰心,吴兰心笑吟吟地回视他,欣赏他怒冲冲的神色,一点儿也没被他吓住。鹤逸不禁泄了气,无可奈何地道:“算你厉害,既然你做也做了,只有听你的了。”
反正木已成舟,没办法再反悔,而且这个交易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更可以卖给童氏兄弟一个人情,将来他保不准有用到童氏兄弟的时候。
欧阳长亭垂首走进欧阳西铭的书房,“爹,爹!”
欧阳西铭正靠在椅子上沉思,欧阳长亭连叫几声他才听见,“什么事?”
欧阳长亭把吴鹤逸逃走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道:“是女儿轻信奸人,以致红楼被盗,二老一亡一伤,又计划不周,被贼人逃脱。”
欧阳西铭叹息一声,“你没有错,连五老都没抓住人,你就不必再苛责自己了。”
欧阳长亭道:“吴鹤逸逃走时仅着中衣,赤手空拳,门房报告说吴兰心离府时也没带任何包裹,被盗的书一定还在府里。”
欧阳西铭吁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被盗的秘笈绝不能流出去!你要好好地调查吴鹤逸兄妹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欧阳长亭应声而退,父亲一向信任她,她知道红楼被盗的是什么,遥望阴沉的天际,她觉得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了。
难解情和怨
纪西一个人在霍宅后院练剑,父母死了,而他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去报仇,心中的郁闷积愤只难通过练剑发泄。
一个人慢慢地走进后院,走到他身边,年轻美丽的脸上充满哀愁,是他的妹妹纪霞衣。
纪西苦涩地一笑,“你不在灵堂守着,到这儿来干吗?”
纪霞衣不说话,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纪西觉得妹妹的手竟象铁钳一样扣住了自己的脉门,不禁吃了一惊,“霞衣,你干什么?”正要甩脱她,纪霞衣手指如飞,连点他八处要穴!
纪西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了,纪霞衣挟起他,飞越院墙,直奔洛阳城。
她不入城,只到了城墙荒僻的一角。这里是贫困人们的聚居处,全都是用茅草和烂木片搭建起来的低矮小屋,满地泥泞,垃圾处处,恶臭扑鼻。纪霞衣捂着鼻子钻进聚居处外围一间烂木板钉成的屋子里。
屋内屋外真有天壤之别,花纹美丽的挂毯把墙壁遮得严严实实,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屋内的器具件件都精致昂贵,空气里充满浓郁的香脂气。
纪霞衣把纪西扔到地上,长长地吸了口气,展了展腰,身材忽然变矮。纪霞衣本是高挑苗条的身材,而这人比纪霞衣更瘦了一些,她的脸仍是纪霞衣的脸,但除了这张脸,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半分和纪霞衣相似的地方。
纪西的眼睛越瞪越大,他虽然听霍朱衣说过嵩山脚下的遭遇,却一直不信天下真有能以假乱真的易容术,如今他是实实在在地相信了。
“纪霞衣”对他笑了笑,伸手在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面具下是张略嫌清瘦的秀丽面孔,但眼波却媚然欲流,含着种说不出的挑逗之意。她笑盈盈地坐到纪西身边,道:“久闻‘三方剑’出身名门,才貌双全,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纪西道:“你是什么人?把我抓到这儿意欲何为?”
年轻女子笑而不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流离飘忽,荡漾如春水微澜。
纪西与她目光相视,心渐渐地也飘荡了起来,这女子的眼波就象深不可测的湖水,将他包围其中,满屋的香脂气息也显得格外温暖甜腻。
年轻女子凑近纪西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你父母死了,是不是?”
想起父母之死,纪西本该既痛苦又悲伤才对,但此时此刻他心中一片迷惘,仿佛置身梦中,茫茫然地应道:“是,是死了。”
女子问:“是谁杀的?”
纪西道:“童陛之子。”
女子吃了一惊,失声道:“童陛之子!”
她一惊之后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的娇媚温柔,见纪西因为她这一声惊叫有点儿清醒的模样,急忙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哼出一串无意义的柔软语音,纪西本来稍稍清醒了一点,但眼前一片黑暗,他的神智随着那串软语呢哝又坠入似梦似幻的情境中。
年轻女子又问:“童陛之子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纪西喃喃道:“名字……我不知道……长得……”
突然“砰”地一声,两面墙壁被人撞破,两道人影急箭般地窜了进来!
年轻女子大吃一惊,但临危不乱,往前一扑,接着一个翻滚,躲过人影的攻击跑到房门口。但她的手刚触到门板,一柄森寒的宝剑就横在了她脖颈上,剑气激得她脑后的头发都飘飘飞起!
她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惊惧交集,慢慢转过身来,见用剑指着自己的是个英俊极了的年轻人,一身黑衣如暗夜里深沉的天幕,冰冷的双眸却似远山之巅亘古不化的冰雪。她的胆子并不小,但被这么一双眼睛瞪着,心里底也不由得一阵阵发冷。
黑衣人道:“你打探帝君之子有什么意图?”
年轻女子轻咳一声,决定还是讲真话比较好。与这人相对的这短短时间内,她的骨髓都已经冷透了,这个人虽然没说什么恐吓和狠毒的话,但全身上下都带着种奇异的杀气与自信。
——一种对方假如骗了他,绝对逃不过他的惩罚的自信。
——一种让对方都相信,一旦违反了他的意志就一定会后悔的杀气!
年轻女子再也做不出妖娆妩媚的情态,目光不安地四下乱瞄,却找不到第二个袭击者在那儿,嗫嚅着道:“是家师让我劫持纪西、打听消息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打听这些。”
黑衣人问:“你师父是谁?”
年轻女子道:“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他自称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