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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那白额虎魏爷手辣心狠,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玉娇龙有些愠恼了:“你就说魏某好了,不要虎呀虎的。你且说说,那魏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店家:“此人生得彪形,因额上长着一块白斑,又因性情凶暴,所以人称‘白额虎’……”
玉娇龙截断话头:“为何不称‘白额狼’?”
店家陪着笑脸:“此人确有一身好武艺,早年走南闯北,在这山东、河北一带很有一些名气。只因他惯爱纠集一些豪强亡命,到处横行作恶,不但这方圆几百里内人人怕他,就是官府对他也只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奈他不得。”
玉娇龙:“这泰安县也是朝廷所管之地,难道就无王法?”
店家:“话虽如此,做起来也就难了。而今官府,也只能办些小偷小盗,若真遇上盘根大贼,就要装聋卖哑了。何况这白……这魏爷,他也懂得敷衍照应,凡事总是暗取,官府也就例行,乐得不去和他结怨。”
玉娇龙不禁想起了陶驮,心里感到一阵厌恶,问道:“难道就任他横行,江湖上也无人出来制他?”
店家:“十二年前他在京城,也曾被人制过,总算杀了一些威风。他虽从此不出山东,但却更苦了本地乡亲。”
玉娇龙不禁心里一动,忙问道:“十二年前在京城?!谁制过他?”
店家:“俞秀莲姑娘。”
玉娇龙十分惊讶地说道:“啊,是她!你可知事情的原由?”
店家:“魏爷不但性情残暴,而且还是个好色之徒。十二年前他在京城摧凌一个烟花妓女,俞秀莲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人动起手来,结果被俞姑娘一刀削断左手五指。没料到,一个名震江湖的白…魏爷,竟栽倒在一个女人手里了。他从此就无面再出山东,只在本地作恶。”
玉娇龙若有所感地说道:“看来,女子却比男子还强,兴许还会有女子出来制制他的。”
接着,她又和店家闲话几句,便打发店家备饭去了。
第二天清晨,玉娇龙骑马上了泰山,她在山上畅游一天,夜宿玉皇顶庙内。次晨天尚未亮,玉娇龙独自来到绝顶东沿,伫立眺望,淡淡曙色中,但见脚下一片苍茫,辩不出是天是地,是山是海。一阵晨风吹来,她恍如列子乘风,飘然天际。她想起唐人“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觉得自己此刻虽未能看到顶下群山,但诗中境界却很自然地浮现到她眼前。她静立山顶,极目凝望,渐渐地,遥见远远天际,透出一线金光。
那金光有如万里丝带,镶装在无涯无际的天边。金光愈来愈亮,亮带也越亮越宽,直向山顶迎面展来。就在这神奇的一瞬间,又突见天边闪起万道霞光,霞光中慢慢升起半轮巨大的红日,把一片茫茫无际的云海耀映得通红。红日似在闪眺中从云海里升起;云海似在翻腾中把红日托出。一霎时,红日蓦然跃离云海,冉冉上升,把金光洒满大地,绝顶在金光中显得是那样的雄伟磅礴。玉娇龙被这神奇的景色惊得呆了。突然间,袭上她心来的是:念天地之悠悠,感造化之莫测。她心里升起的却并不是怆然之感,而是一种勃勃的生机,她真想试剑跃马去横行天下,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她眼前又出现了草原的落日,沙漠的鏖兵,父亲的沉雄,罗小虎的英姿……。
玉娇龙正在神驰,忽听背后响起一声话语:“真是好雅兴!”
她虽吃了一惊,却仍缓缓转过身来,举目望去,竟是那熟悉的胖胖身材和那双闪烁着的凤眼。玉娇龙只静静地注视着他,没答话。
史进瞅着她,眼里露出神秘而又友善的神情,上前一步,将手一拱,说道:“咱们又在这儿见面了,真是幸会,幸会。”
玉娇龙也不还礼,只冷冷地问道:“你也来游山?!”
史进:“我哪有你这样的雅兴。上山是特来找你的。”
玉娇龙将史进打量了一眼:“找我何事?”
史进向四周看了看,指着旁边两条坐石说:“咱们坐下慢谈。”
玉娇龙随他去到条石面前坐定后,史进才说道:“你为那位唱花鼓的姑娘抱不平的事,我已尽知,你这种仗义的行为,真令我史进感到钦佩。只是这事已为魏雄所知,他已暗中纠约了几位弟兄,准备在你离镇那天,等在路上谋你。我特来相告,你要小心提防才是。”
玉娇龙微微一笑:“多承关照,我并不想和人争斗,既然那魏雄要来寻衅,我也只好奉陪。”
史进:“魏雄不比陶驮,武艺至少比他高强两倍。更兼他纠约的几位弟兄,也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你还是小心的好。”
玉娇龙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魏雄武艺虽高,既然当年俞秀莲也能制他,难道我就不能制他!”
史进略感惊诧地看着她:“你认识俞姑娘?”
玉娇龙摇摇头:“素不相识。”她已感适才失言,赶忙转过话头,问道:“你近来可曾见到过李慕白?”
史进:“我与他自去年夏初分手后,亦已将近一年不见面了。”
玉娇龙:“你可知他现在是否已回到九华山上?”
史进:“我那慕白兄弟四处云游,行踪无定,他此时竟在何处,我也难料。”他见玉娇龙默然不语,若有所思,便试着问道:“你这番到此,是专程前来游览泰山,还是顺路?”
玉娇龙:“顺路来游。”
史进:“我看你也不像经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此番将去何处,能否相告?”
玉娇龙:“到九华山寻李慕白去。”
史进微微一惊:“你去寻他何事?”
玉娇龙:“和他论剑。”
史进:“好,好。你和我那慕白兄弟的剑法原出一宗,前番他在桥头和你相遇以后,还多次和我谈及过你呢。”
玉娇龙立即警觉起来:“他谈我什么?”
史进:“我那慕白兄弟夸你资质过人,法式纯正,身手矫健,聚意凝神。……还夸你手……手准。”
玉娇龙淡淡地笑了笑。她明知那最后一“夸”是假,李慕白多是怨她“手狠”,可史进却改说为“手准”了。但毕竟李慕白对自己也有所称夸,玉娇龙还是略略感到一些欣慰。她瞅着史进,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史进犹豫片刻,又说道:“不过,我那慕白兄弟也很替你惋惜。”
玉娇龙:“惋惜什么?”
史进:“惜你未得身传,未能入化。”
玉娇龙心里一动,忙又把话转开,突然问道:“李慕白武艺比俞秀莲如何?”
史进:“他二人都是名震一时的高手,我史进对武艺只是个学得点皮毛的人,哪能识得深浅。不过,我曾听俞姑娘说,我那慕白兄弟的剑法,已达到出神入化、变幻莫测的境地。她自己说是无法和他相比的。这也很难说,兴许她是自谦。”
玉娇龙已从史进的谈话和行事中,看出他有些胆小、圆滑。
但她也看出了他胆小中有热肠,圆滑中存忠厚,行为谨慎,说话得体,自己对他却也不可多存疑虑了。玉娇龙便又问道:“李慕白为何不娶了俞秀莲,把他剑法身授给她?”
玉娇龙的话中虽仍不免带刺,但史进听了却也顿时变得伤感起来。他感慨万端地说道:“我那慕白兄弟一生的种种所行所为,都是对的,都没有什么话说,唯独他和俞姑娘这事,我就不以为然。本来是好好的一对,结果却落得一个寄人篱下去守无名寡,一个跑到九华山上去弄得个凡不凡道不道的。叫我们这些作他朋友的也为他们揪心。”
玉娇龙听了史进这番充满好心的埋怨话,也不禁有所触动于怀,又问道:“李慕白为问这般固执?”
史进叹了口气:“认为他多读了几本书,好端端一个汉子就因此变得迂腐起来。为了沽名钓誉,坑了别人,也坑了自己,真是何苦来。”
玉娇龙也不知该如何说,感到心里有些乱,只好默不作声。
心想史进也用出“沽名钓誉”这样的字眼来了,要是他也读过书,兴许还会把“欺世盗名”这样的词句也搬出来。
这时,太阳已经升高,又有一些游客正向绝顶上走来。玉娇龙已经看出史进显得有些顾虑不安了,便又问道:“你能否相告,我到了九华山如何找李慕白去?”
史进:“九华山多是佛庙,只有后山才有几座道观。我那慕白兄弟住在天台后峰的老君观附近,你只要到了老君观,就能问到他的。”说完,他匆匆站起身来,将手一拱,说道:“后会有期,我要先走一步了。”史进已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你对魏雄务要多加小心!”
玉娇龙目送史进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有些疑怪起来:她和史进在绝顶谈了多时,那史进为何绝口不问起自己的名姓?他是出于圆滑识趣,还是由于有所察知而故意回避?
玉娇龙沉思许久,还是摸他不透。不过,她还是感觉得到,对史进这人应是可以放心的。
她见史进已经走下绝顶很远了,这才回到玉皇观中,收拾起随身行囊下山回镇。
玉娇龙回到客店,天色已是薄暮。她刚牵马跨进店门时,似若无意地回头一望,见对面街沿上站着两人,正在向她张望。那两人见她回过头来,忙又转过身去,神色举止,显得鬼祟。玉娇尤心里不禁冷冷一笑,暗暗骂了一声:“鼠辈!”便不再理睬他们了。
她将马交给店家,径直去到下房盲目老汉父女住的那间房里,提高声音说道:“你父女今晚早早安息,明天一早便随我起程。”
盲目老汉抬起头来,用他那双全闭着的眼睛对着玉娇龙,颤颤地说道:“客官,你还是别管我父女好了,会连累你的。”
玉娇龙:“老大爷,你放心,这事我算管定了。”
盲目老汉伸手拉着紧挨在他身旁的女儿说道:“香姑,还不快给恩人叩头。”姑娘正要跪下,玉娇龙忙上前一步搀住了她,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拉在手里的这位姑娘就是她时时思念着的